不久前,血海八荒大陣之外。
韓凱和一個留著山羊鬍的中年人站在一處小山坡上。
「永來,做得很好。等找到祖師佩劍,這一次的首功就是你的。」
那個留著山羊鬍的中年人名叫劉永來,是如今魔教泣血堂的一位副堂主。而韓凱,在上次的天殤一役之後閉關修煉了整整十年,終於突破到了驅物後期,出關之後便直接補了泣血堂堂主的空缺。
這劉永來皮膚白皙更勝女子,一張臉更是只能用俊俏來形容,只是搭配上那一縷山羊鬍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
「多謝堂主誇獎,屬下哪敢貪功。若不是堂主早有安排,也不會進行的如此順利。」
「哈哈哈哈——」韓凱縱聲大笑。
兩人在這裡輕鬆的閒聊,那血海八荒大陣的外圍卻有著數百名身穿的黑衣的魔教弟子。這些人分成兩列,最靠前的有八人,其他人則分別站在這八人身後。
這靠前的八人都是同一個姿勢,單膝跪地,一隻手臂向前伸直。在他們的手腕上都已經被劃開一道傷口,鮮血正在不住的滴落在地上。
那滴在地上的鮮血卻沒有融進土裡,而是十分古怪流向了血海八荒大陣。八個方向,八股血流,一旦流進大陣立即就化為血氣融了進去。
這八人都有意控制著手腕上鮮血的流速,使其不至於太急而對自己造成危險卻也不至於太緩而血流中斷。約過了半刻鐘的時間,這八人便將傷口的流血止住,起身後退。而同時,每個人的身後都有一人劃破手腕過來接上,一直保持著有鮮血流向大陣。
「嘿——我真想看看那些正派高人在陣中是個什麼模樣,只怕他們到現在也還以為這是真正的血海八荒大陣,而正在準備抵禦那第二階段的血雷罡風呢!」
「這是一定的,當初你將這陣法演示給我和教主看時,我都幾乎沒有發現它和真正的血海八荒大陣有什麼區別,更別提現在陣中那些沒有真正見過血海八荒大陣的人了。」
在陣中的胡不歸等人看來,天地間就完全被那血雲籠罩皆是一片暗紅。而在陣外的韓凱二人眼中,那大陣只是一塊扣在地上的血紅色光罩。
韓凱看向那「血海八荒大陣」,嘴角挑起,發出一聲冷笑。
真正的血海八荒大陣有著極為繁瑣的發動條件,首先就需要在八個方位設置血祭,單這血祭就需要大量的鮮血和死氣。鮮血尚還好弄,死氣卻是要將人當場斬殺才可以放出。當初天殤一役,為了發動血海八荒大陣,魔教硬是當場斬殺了四千餘人才完成血祭。
而這八方血祭僅僅是發動大陣的第一個條件,這第二個條件是要在大陣中心的位置放置一個血沸之池。這血沸之池中存放的已經不是普通的鮮血,而是魔教中修煉血沸魔功達到一定層次的人修煉出的具有血毒的鮮血。這種毒血在魔教泣血堂中專門有一個地方存放,它不僅是用來發動血海大陣,更主要的是用來幫助魔教弟子修煉血沸魔功,這也可見這種毒血的珍貴。而上一次天殤一役,為了發動血海八荒大陣就將魔教儲存的這種毒血用去了接近一半。
除了血沸之池,要發動血海八荒大陣還需要一樣魔教的至寶,名為魔路寶典。雖然名字叫做寶典,但其實卻是一塊奇異的金屬牌。這金屬牌的來歷沒有人知道,只是在魔教祖師左乾坤留下的秘典中記載了使用它的方法,也就是這血海八荒大陣。
滿足了這三個條件就可以通過魔教的秘法發動血海八荒大陣,但此刻出現的這血陣明顯沒有滿足那第一個條件,而看這血陣的範圍,那第二條中需要的大量毒血也並沒有滿足。而如今這血陣卻仍然發動了,這原因就出自韓凱身邊的這位泣血堂副堂主劉永來。
劉永來是魔教泣血堂裡的一個天才,卻又是一個廢材。因為他年紀輕輕在十幾歲的時候就修煉到了五識境,當即就被作為魔教重點培養的對象。可是沒想到在那之後不久,這劉永來就因為練功時走火入魔而失去了全部的修為,更是再也沒有辦法修煉。
不過劉永來倒也沒有因此就沉寂下去,之後的二十幾年裡他醉心於陣法奇學的研究,而這些陣法中最讓他感興趣的就是被稱為泣血堂第一殺陣的血海八荒大陣。
劉永來修為盡失卻天分仍在,又頗得韓凱的信任,時間一長還真被他研究出一種簡易的發動血海八荒大陣的方法。
這種方法只需要含有毒血極少的血沸之池,也只需要在八個方位各取一條性命的血祭。而補充的條件就是需要一些人在血陣的外圍不停的為這血陣補充血液化為血氣,而且需要補充的血液也十分的少,少到不必擔心會有人因此死傷。
不過這種辦法發動的血海八荒大陣也只是個殘次品,因為它只會有真正血海八荒大陣的前兩個階段,而且那第二階段的血雷罡風還只剩下了威力較弱的血雷。
本來韓凱在聽說劉永來研究出這種「不合格」的血陣還不很在意,因為這樣的血陣對真正的高手幾乎無法造成傷害,對方可以很輕鬆的挺到第二階段結束血陣消失。可是不知什麼時候,這消息卻傳到了魔教教主楚天威那裡,也惹起了楚天威的興趣。結果一試之下,這「不合格」的血陣卻擁有著以假亂真的能力,就連韓凱自己身處這血陣當中也無法從表面分辨出它和真正的血陣有什麼不同。
魔教教主楚天威一時高興,就要求韓凱給劉永來一個更好的研究空間,而韓凱也順勢推舟的讓劉永來做了泣血堂的一名副堂主。
這一次魔教收到消息,飛虹劍可能在翠微山出世。韓凱率人趕來之後發現正道幾派的人都還沒有到來,便設下了埋伏準備在飛虹劍出現時進行搶奪。而就在剛才,山體崩塌,石碑出現。韓凱覺得不能再等,這便發動了劉永來「改進」後的血海八荒大陣,將胡不歸等人困在當中。而他則趁這個時間派人去那山體崩塌之所尋找飛虹劍去了。
血陣前負責補充血液的幾十名魔教弟子正在輪番上前,看這模樣他們至少還能再撐上一個時辰。而就算這些人全部撤下來,那血陣本身也仍能獨自運轉半個時辰。
韓凱嘴角帶著一絲笑意,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當那些所謂的正派高手從陣中出來時,他早就已經帶著飛虹劍回返西域了。
不過事情顯然沒有隨著韓凱的心願,就在他等候尋找飛虹劍的手下送來捷報時,那血陣上的一個地方突然騰起一道耀眼的光芒,看起來就好像這血色的球幕上突然炸開了一個洞,點點金光從那洞中沸騰而出又落回到血色球幕之中。
「嗯?」韓凱面色一緊。
還不僅僅如此,從剛才出現金光的地方開始,整座血陣都出現了變化。原本看起來十分光滑的血陣表面突然開始扭曲翻滾,那血氣摻雜著不知如何出現的奇異金色光點有如沸騰的岩漿正在噴湧翻騰。
「轟——」
隨著血陣表面猛烈的抖動,一道肉眼可見的圓環狀氣浪向四周擴散開來。那圍在血陣附近為血陣供應鮮血的近百名魔教弟子絲毫沒有反應,就被這氣浪擊中。
噴血,拋起,落下!
近百名魔教弟子竟然在這一瞬間就全部死去,一些人的身體甚至已經被那氣浪完全轟成了肉餅。
韓凱和劉永來所站的地方距離血陣較遠,又是一處小山,那氣浪擊打過來時已經沒有多少威力,但仍是震得這小山微微晃動。
「發生什麼了?」
韓凱喝問的同時一把拎起身邊的劉永來,他知道這個陣法改進者一定能知道原因。
「失控,陣法失控了……」
陣法失控,這種幾乎不可能出現的情況讓劉永來一張白臉更加的蒼白……
陣法失控,百多名為血陣提供鮮血的魔教弟子同時死去。那恐怖的氣浪卻沒有就此停止,仍是一圈圈的接連迸發。又有道道血氣從大陣那不斷翻騰的表面噴湧而出,將天空映得一片血紅。
「能不能重新控制住?」
韓凱雙目一凜,死去的魔教弟子他不在乎,他擔心的是這陣法能否繼續下去。因為這血陣裡面困著正道諸位高人,如果讓他們出來必然會他尋找飛虹劍造成影響。
劉永來看向失控的血陣,目光中滿是驚恐。
「堂主,恐怕——恐怕沒有辦法了!陣法一旦失控,它的威力就會大大加強,恐怕它現在並不比真正的血海八荒大陣差多少!」
「喔?你是說現在這陣法失控了,反而真的擁有了比擬血海八荒大陣的威力?」
韓凱挑了挑眉毛,問道。
「是這樣的,按照我們使用的方法,這陣法只能用來困住那些正道高手,要殺傷他們卻做不到。而現在,這失控的陣法一瞬間就將給它提供鮮血的百餘名弟子全部殺死,如此威力足以比擬真正的血海八荒大陣了。更何況這還是在陣外,即便陣法失控了,它主要面向的地方仍是陣內,也就是說此刻陣中的人應該承受著更猛烈的攻擊。只是沒有了鮮血的支撐,這陣法還能持續多久我就不敢肯定了。」
「最短多少?」
聽韓凱如此提問,劉永來略微思考之後答道:「最少也能再持續半個時辰。」
「嘿——足夠了!」
韓凱發出一聲冷笑,忽然開口說道:「告訴他們,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讓他們快些,就是把山打爛了也得給我找到飛虹劍!」
這座小山坡上原本只有韓凱和劉永來兩個人,可就在韓凱說完這話,他的身後忽然黑影一閃,一個人已經半跪在那裡答道:「是,韓堂主!」
這人應聲之後身影一閃,消失不見。這小山坡上也再次只剩下韓凱和劉永來兩人。
前方的血陣又是一陣晃動,一道比先前威力更加強大的氣浪向四周發散出去,這一次硬是撲到了這個小山坡附近。韓凱沒有什麼反應,功力盡失的劉永來卻是身子一晃險些摔倒。
韓凱看向那血陣,冷笑道:「嘿,很好,陣外都有如此威力!」
……
血陣之內分不清天地,暗紅色的血雲就在眾人頭頂翻騰不休,閃耀著的道道的電光映出一張張驚恐的面孔。
就在剛才,這血陣突然狂暴起來,一道碩大的血雷當頭劈下。
這血雷足有水桶粗細,正轟向眾人中央。天佛寺眾僧人反應很快,這血雷剛一落下他們的合力一擊就已經迎了上去。
「哧——」
巨大的金色拳影撞上這血雷卻好像一滴露珠滴入火海,只發出一聲輕微的聲音就完全被這血雷轟散。而那血雷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已經降到眾人的頭頂。
「阿彌陀佛——」
就在血雷下方的人驚恐無比的時候,伴著一聲佛號一個身影騰空而起,直接迎向落下的血雷。
九點戒疤,紅色袈裟,此人正是法無。
他沒想到眾僧合力的一拳竟然分毫未能撼動這血雷,危急之下他這才挺身而出,直接運起大明王法相神功硬抗血雷。
胡不歸等人距離稍遠,想要幫忙也已經來不及。而後方的左玉本想要遠遠的轟出一劍,卻被身邊的劍無盡按住了手臂。
「他能行,你不要出手!」
左玉愣神的功夫,那血雷已經劈到了法無身上。
只見法無週身金光繚繞,在空中擺出盤坐的姿勢。而他的身後卻迸射出一道金色光幕,那光幕中隱隱現出一尊金身法相。
那法相臉孔稍顯模糊,但可見四隻手臂拿著四種奇物,分別是蓮花、孔雀翎還有兩種奇異的珍果,而在他的足下則是一頭七彩孔雀。
「大明王菩薩!」
左玉年少時最喜歡看各種雜書,雜書雖然不夠正統,卻對天下的一切都略有涉及。而這一尊法相左玉就恰好認得,正是佛教中那法力無邊的孔雀大明王菩薩。
此時,水桶粗細的血雷正轟在法無頭頂,那一瞬間法無也全力催動功法,身後的大明王法相也金光暴漲更加的活靈活現。
然而奇異的事情的卻發生了,那道血雷竟好像完全沒有碰觸到法無一般,從法無身上一穿而過。
一身金光的法無被血雷的紅色光芒籠罩,完全沒有感覺到血雷壓力他睜開雙眼,卻正好看到血雷穿過它的身體仍然轟向下方的人群。
「不——快躲開!」
法無一聲大叫,可是全力運起大明王法相的他根本無法動彈,一雙眼睛寫滿了不解和驚恐。
這一變故讓包括劍無盡在內的所有人大吃一驚,不過就在血雷即將轟中人群的時候,胡不歸發出的攻擊也剛好到來,但他轟中的也只是血雷的中間。
「轟——轟——轟——」
胡不歸打出的是一個一人多高的火球,這火球帶著翻騰的烈火硬是停在那裡將那血雷攔腰截斷。同一束血雷卻在與火球的撞擊中發出三聲巨響。而巨響之後,血雷和火球同時消失,天地間瀰漫著燒焦的味道。
砰——血雷消失之後,法無終於落到地上,確切的說是摔落到地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並不是法無因為受傷而站立不穩,事實上剛才被血雷擊中的他根本就沒有感覺到血雷的存在,那血雷更沒有對他造成哪怕一點點的傷害。
他摔落在地是因為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這完全讓他沒有想到過的恐怖景象。
在法無的面前,原本密集的人群中硬是出現了一個方圓數丈的空地。那裡本來有著數十名各個小派的弟子還有十幾名天佛寺僧人,可是此刻,只有一個年輕僧人站在那裡目瞪口呆,其餘幾十個人盡皆消失不見。
就在剛才,法無飛身去擋血雷,沒想到那血雷卻對運起了大明王法相神功的他視而不見,直接穿過他的身體繼續轟向人群。而來遲一步的胡不歸的攻擊也只是將血雷截斷,那血雷仍是有一部分轟進了人群。
水桶粗細的血雷瞬間就砸到眾人頭上,幾十個人連一絲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這血雷轟成了灰燼,而唯一倖免的就是那名跟在法無身邊的年輕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