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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章 男兒如竹 文 / 曉岸

    嫩葉似劍,立竹若矛。日光如利刃將天穹刺破,那光芒與無盡的淡青墨綠交融混雜。目光所及再無所謂遠近,天地的界限幾乎消失無蹤。於微薄霧氣中,朦朧恍若仙境。

    這是左玉第二次進入翠竹林,卻是第一次細緻的觀看到林中景致。此刻竹林中晨霧將散未散,日光從濃郁的林葉之間射進來,勁竹綠葉晨霧露珠交映之間光怪陸離。

    年少的左玉正是好奇心勝的年紀,也不禁被這美景迷住了。即覺得有無法言表的美麗異常,又彷彿有種奇怪的遠離人間之感,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稱奇。

    左玉前日就被老毒怪帶入過翠竹林,只是當時先是驚疑之下,後來又因劍清的出現而拘謹起來。自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欣賞竹林裡是個什麼景致。

    左玉正陶醉於這奇幻美景之間,身旁一個和藹又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

    「人憐直節生來瘦,自許高材老更剛。」

    說話的人正是劍清。

    「古人名『梅蘭竹菊』為四君子。其中唯竹之一物與眾不同,因其拔節向上、不生旁騖,昂其瘦骨之軀直指青天、寧折不彎。正是男兒生於世、行於世、立於世的不二楷模。左玉,你可懂麼?」

    平日裡劍清在閒暇時間總會教左玉讀書寫字,伙房裡也有不少劍清收藏的書籍雜談。左玉在蜀山之上並沒有習武,身邊的同齡人又只有鳳兒算是他的朋友。於是在空閒之時,讀書和發呆就成了左玉最多的消遣方式。這「四君子」的說法,左玉還是知道的。

    「師父,竹子不論生長在什麼地方,都是一口氣的向上長,一節一節的拔高。從來都不會因為狂風暴雨而彎曲生長,哪怕是因此而折斷。我們男子漢正是要像竹子一樣,不畏懼風雨,不害怕困難,認準了道路就勇往直前。師父,我說的對麼?」

    劍清詫異的看了看左玉。他本來只是一時興起,看竹而思人生。便順口問了一下左玉,卻沒想到左玉真的講出這麼一番話來。雖然話語之間尚顯稚嫩,卻正說到了他的心裡。不過聽左玉自稱「男子漢」,倒也覺得有趣。

    劍清微微一笑道:「好徒弟,講的好。人生與自然本就相輔相成,竹的魅力在於氣節,男兒的魅力也在於此。只是人生多變化,道路多崎嶇,是否能如這頂天之竹般卓立不阿就要看你這男子漢是否有這份氣節了。」

    左玉正怕自己說錯話,忽聽師父誇獎,心下自是高興非常。

    二人說話之間來到一棟竹屋跟前。竹屋之後則是一片空地,細看之下卻是一整塊碩大的山巖。岩石表面露出地表,光滑如鏡,不見雜草落葉。

    劍清道:「這裡是我平日練功的地方,我叫它『天鏡台』。」

    左玉心想,怪不得以前有時候找不到師父,原來他是來了這裡。

    劍清道:「以後你便住在這竹屋裡,伙房那邊我會安排人替你做工。你只需在此安心習武便是了。」

    左玉答應,之後便跑進竹屋。這裡與左玉原來的居所並不很遠,但對十二年來從未離開過定神院的左玉而言,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新鮮。

    竹屋不大,只是簡單的一間房。屋內不過一張竹床,一把竹椅,再無他物。

    左玉並不覺得寒酸,只是心裡想道:「看這屋裡一塵不染,師父一定是常常來此了。而我以後就要在這裡學習武藝了,我一定會好好練的。我要為母親報仇,還要去找到我的父親!」

    左玉拿在手裡的是一塊玉珮,梨花白色光滑圓潤。玉珮一面刻有一副簡單的山水,另一面則刻有一銀鉤鐵畫的「左」字。正是左玉身邊唯一的母親遺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是因此玉而來。

    「這裡簡單些,稍後我會再帶食材過來。你若過不了這樣的日子,我隨時可以送你回去。不過你也將不再是我的徒弟了。」

    左玉抬頭望向劍清,眼中只有剛毅,此刻沒有任何事物能阻止他習武的心了,又豈會在乎一點清苦。

    「師父,這裡很好,我不怕苦……」

    劍清微微一笑道:「這裡是翠竹林的中心,此間向外方圓百里皆無人煙,你便在此熟悉熟悉環境吧。為師回去安排些事情再來教你吐氣吸納之法,你要趁此時間將我給你的《傲劍訣》綱領背會。」

    左玉又是一驚,先前劍清帶他來此只用了片刻時間,哪想到竟飛越了百里距離。他還以為此地距定神院伙房不遠呢。

    左玉忙答應道:「是,師父。我一定把它背會。」

    劍清點頭算是回答,遂轉身離去,快似流光。

    這竹屋附近實在是簡單至極,不過是無盡的竹林圍著一塊鏡面似地的山石空地。左玉稍轉了一圈也就不再觀看,回到屋內翻開了那本薄薄的《傲劍訣》施行綱領。

    左玉之前從劍清那裡離開就忙於收拾行囊,之後一路到此一直都沒有看過這薄冊。如今這才翻開這本他心中的「初級功法」。

    左玉一眼就認出這上面是劍清的筆跡。只見墨色鮮艷,分明是不久前剛剛寫下的。左玉明白這是師父特意為他謄寫的,不禁心中感動。雖然左玉認為這是一套初級功法,但卻也是他親眼見到的第一本功法秘笈,更是他習武的開始,自然極度認真的看了起來。

    「傲劍訣為我蜀山祖師所創。昔年祖師劍斬魔佞正氣貫天,邪魔外道聞風而喪膽。祖師感天下多難,浩劫難免。於蜀地名蜀山立劍派,傳武學扶正道抗魔劫。然弟子罪焉,劍訣不得滿存。今僅餘綱領技法合十七章,實感愧對祖師。唯盼後人月滿劍訣,大功於蜀山。若傳此決,上言同傳。余不敢褻劍,自絕空室謝罪蜀山。弟子劍祈易絕筆。」

    左玉大吃一驚,一開頭竟然是蜀山劍派第三代掌門劍祈易的絕筆書函。原來劍清謄寫此決時也按照前掌門的遺命將這段文字記錄在上。

    左玉心道:「原來這傲劍訣只是殘章,卻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故竟會使蜀山的劍訣遺失。書籍裡只有這位掌門的名字,卻沒有記載他什麼事情。原來是他告罪自盡了,恐怕也是他有遺命不要將自己放進蜀山的歷代記事中的吧。不過蜀山劍派的規矩竟這麼嚴麼,一代掌門竟然只因為弄丟了這麼一部初級功法就告罪自盡,這也太過分了。」

    左玉並不知道《傲劍訣》於蜀山的重要性,但他的猜測並沒有錯,事實上這位掌門人的確留有遺言。說自己愧對祖師愧對蜀山,不配與歷代掌門一起棲身蜀山劍派史錄。只是後來的門人依然將他的姓名寫入了史錄,卻沒有記錄那段事故罷了。

    雖然按劍祈易所言,《傲劍訣》遺失部分是他的責任。左玉卻實在為這位祖師感到可憐,比可憐更多的則是不值……

    再往下則是《傲劍訣》的劍技綱領了,只見上面寫道:

    「立掌似山,指劍若竹。自然之氣,勃然於胸。天府之瀚,入海繁星。舞如膀臂,行若疾虹。擰步瞬形,瑩惑潛藏。揮灑樞機,心yin宿名。……」

    洋洋千字,左玉卻幾乎看不懂。只知道裡面提到了一些穴道和陰陽竅位的名稱。不過左玉記得劍清的吩咐,於是暫不管是否懂得,只是一點一點的背在心裡。

    左玉本就既執拗又聰明,以前劍清教他讀書,他一向不學會就決不罷休。此刻左玉一入神去背這《傲劍訣》,就忘了時間忘了一切了。不過,只怕對此刻的左玉而言,《傲劍訣》大概只是一片晦澀些的詩歌罷了。

    不知不覺中,一整天就這樣過去了。當太陽從竹林的另一側沉下去,已經昏暗的竹屋裡,左玉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拿著《傲劍訣》小冊子的手還放在胸口上。偶爾會有一兩聲呢喃的低聲傳出,卻是左玉在夢中還背著呢。

    這時,竹屋的門悄無聲息的開了。一個身影來到左玉床前,輕輕的拉過一側的被子蓋在左玉身上,又轉身離去了。

    遠方林中隱約有歌聲傳過:「虛心抱節山之阿,清風白月聊婆娑。寒梢千尺將如何,渭川淇澳風煙多。」

    ……

    晨光中左玉睜開雙眼,發現劍清正穩穩的坐在床前的竹椅上。

    左玉忙翻身下床,身上的被子一下子滑落。左玉記得昨天一直在努力記憶劍清交給他的《傲劍訣》綱領,後來不知什麼時候就睡著了。並不記得有自己蓋被子,心頭感動,已然曉得是師父幫他蓋上的。

    左玉道:「對不起,師父。我醒得晚了。」

    昨日歸來幫左玉蓋被子的正是劍清。其實劍清白天之時並未立即離去,他一直隱身在側觀察著左玉。當看到左玉只是簡單的查看了四周就回了竹屋時,劍清略有些暗暗擔心。因為若要在天下間立足,必須要有一顆細緻的心。世間困難風險無數,若不能小心謹慎怕是要吃虧的。好在左玉年紀尚小,還有許多時間來培養他學會小心的處事。當看到左玉回屋後即認認真真的記背劍訣,劍清也不禁對這少年的心性讚賞不已。畢竟先不論天賦如何,是否努力才是後天成長的關鍵。而左玉本就天賦不差,更是那後天努力之人,劍清自然心喜。

    直到天黑後左玉睡去,劍清現身為左玉蓋上了被子,這才離去。

    「劍訣記得如何了?」

    左玉露出笑顏:「師傅,沒想到這本書就前面兩頁字數多,後面幾頁就沒那麼多字啦。徒兒我都背下來了。」

    劍清早已經知道左玉記了一整天的劍訣,才故意這麼問的。結果聽了左玉所言卻很是驚訝。他謄寫的劍訣的確是在後幾頁只簡單的寫有幾句歌訣,而真正的劍訣綱領就只有前兩頁所載的那數千字了。但要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在一天之間記住數千字,顯然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劍清要左玉當面背誦,於是左玉朗朗背誦了起來。不一會,數千言綱領歌訣,左玉背誦的分毫不差。左玉有著優於常人的身體素質,劍清是很清楚的。這也是劍清最終決定收其為徒的原因之一,如劍清般高人自不會隨便收取一個沒有分毫天資的徒弟。可是此刻劍清才發現,左玉在身體素質之外還有著驚人的記憶力。這對於修者而言,無異於天賜之才。

    劍清道:「不錯,你記的很好。但要切記,武學要訣有如人之魄、火之jing。其字字珠璣,日後還需慢慢領悟。這傲劍訣只是半部,所載是為劍技。稍後為師會傳你一套功法,可與次劍技相輔相成,正如油之助火可更另威能更上一層。」

    劍清取出一把竹劍、一套布衣交給左玉,道:「蜀山劍派全派上下皆以劍為姓,雖然千多年來派內使用其他兵器的高手也不計其數,我們蜀山唯一的正宗傳承依然是劍。你來看……」

    劍清說罷,探出右手,食指中指併攏前伸,其餘三指收入掌內,正是指劍的姿勢。這指劍向門外山巖空地一指。只聽得「哧」的一聲,劍清指向的那處巖面出現一個深曰數寸的小洞。

    左玉嘴巴張開有鵝蛋大,道:「師傅,你用……你用手指發劍氣?」

    劍清微笑道:「我蜀山劍派能以身體發放劍氣的人不在少數。功力有成,自然可依劍氣傷人於無形。若掌中有劍,更可將徒手所發劍氣提升數倍。高手往往會煉製或尋得一把優異的寶劍,更會使劍氣的威力得到極大加強。」

    看著左玉期待的眼神,劍清道:「只要你努力修習,自會有一天擁有如此能力。待你學藝有成,師傅也會送一把寶劍與你。」

    劍清又教給左玉修習內功的吐納鍛煉之法,並詳細的對其不明之處進行講解。有著見多識廣又功力高深的劍清悉心教導,天資本就勝人一籌的左玉自然沒有什麼問題。

    如此ri復一ri,專心習武的左玉天資盡顯。若有時左玉遇到什麼難解之處而劍清又不在身邊,他便不眠不休的習練揣摩,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看著飛速成長的左玉,劍清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徒兒。但劍清也注意到左玉性格中那好壞參半的執拗,以及夜深人靜之時左玉那喃喃的囈語:「落霞……娘……報仇……」

    ……

    天殤山脈是仙劍宗的所在地,六十年前正道七派在這裡與魔教一場大戰。魔教因此偃旗息鼓至今,而仙劍宗則一躍成為正道魁首,風光無限。

    元府城是天殤一帶最大的城市,雖是夜間卻也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一座極其宏偉的大客棧就坐落在元府城中,用金碧輝煌雕欄玉砌來形容也毫不為過。往來的富商與朝廷裡的大官們往往會選在這個旅店落腳,也因裡面不僅僅是個客棧,還有各色消遣演藝提供給客人。即便是遠在城邊,也可輕易的看見這家客棧那巨大的牌匾以及上面那三個鎏金大字《雲鷺樓》。

    這雲鷺樓是整個元府城最大的客棧,也是富人豪傑皆知的最為著名的銷金窟。而它真正的身份卻是魔教於六十年前天殤一役後在此設立的秘密據點。

    此刻,五名黑衣人在雲鷺樓頂層一個豪華房間內圍桌而坐。五人的黑衣上都繡有一朵金邊血蓮花,妖艷而詭異。而金邊血蓮花正是魔教的標誌,可知這五人當是魔教中人了。

    坐在上首的黑衣人青絲垂肩,柳眉星眸。緊身的黑衣下其身影瘦弱卻顯婀娜。觀其年紀當不過豆蔻,卻是一位少女。少女左手邊坐著的是一位老者,銀髮如雪臉色紅潤。一雙大手青筋顯現,當是外家高手無疑。老者的下首位置是一個女人,一身黑衣幾乎包裹不住她豐滿火爆的身軀。髮髻挽起,則是已經嫁為人婦。少女右手邊做著兩個中年人,奇的是二人幾乎一模一樣的相貌,一模一樣的神情。只怕在不熟識的人眼裡,二人根本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般無法分辨。這兩個中年人自當是雙胞兄弟了。

    那身形火爆的女人對坐在首位的少女道:「小公主,我們明天早晨就出發回總壇了。您偷跑出來教主都急壞了。」

    那被換做小公主的少女哼了一聲道:「還想幫爹爹做事呢,誰想到你們這麼沒用,一點小事也辦不好。回去又要挨爹爹罵……」

    小公主努著嘴,一臉的不高興。那說話的女人卻也是一臉苦se,只是她心裡想的卻怕是任務沒辦好又要因為這小公主而被遷怒了。

    小公主左手邊座位上的老者說道:「小公主,這次的事情蝶姬他們做的也還不錯。你可不能再使性子了,要是教主怪罪下來我這把老骨頭可受不了啊!」

    小公主似乎只對這老者頗為親熱,道:「鐵爺爺,我就是想幫爹爹點小忙嘛!他總是沒空理我……」

    原來那身材火爆的女人名為蝶姬,同那對雙胞胎兄弟一起奉魔教教主之命尋找一個物件的下落。他們三人同為魔教泣血堂的執事。而小公主卻是魔教教主的小女兒,因為魔教教主總是沒有時間陪她,這次偷偷跑出來打算獨自完成蝶姬他們的任務,好去向她的父親邀功。然而小公主偷跑出來,魔教教主又豈會不知。只是考慮到自己卻是有些對女兒不起,也就打算隨了她意一次。只是安排了一直照顧小公主的老管家一路暗中保護,卻也是一個父親的良苦用心。這鐵管家自幼習練外功,一身銅皮鐵骨不畏刀槍,可算是非同一般的前輩高手。有他隨行,魔教教主自然也就放心了。

    鐵管家對蝶姬三人道:「你們的任務卻也不算失敗,更不必擔心教主會遷怒於你們。既此間事情以了,盡快收拾行裝準備上路吧……」

    鐵管家話音到此,眼神卻向窗外一掃。只因他彷彿看到窗外一道殘影劃過,但轉念也便不再多慮。只因這裡是雲鷺樓的七層頂樓,窗外又沒有踏腳之處。作為教內據點更是絕密之事,又有什麼人能在這種地方進行窺探呢!

    幾人再不多言,各回房間收拾去了。那小公主依然努著嘴,看來對這次行動的「失敗」很不甘心。

    窗外夜色正深,小巷之內一人由青色夜行衣籠罩全身。只聽他低聲自語:「嘿!魔教,爪子還真硬啊,差點就發現大爺我了。不過這消息不錯吶!混沌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

    此人再次扭頭四周瞧了瞧,之後騰身而起向遠處奔去。卻是行走在各家屋脊之上,靈動勝似猿猴,當真如履平地一般。

    當太陽再次升起,時間之輪將昨夜那寧靜卻並不平常的一夜遠遠的拋落在後。世間平靜如昔,仍然沒有魔教的絲毫消息傳出。正道六派在平和中聲勢愈勝,那落霞山的血光卻似乎已經被天下人漸漸遺忘了。而這一番平靜的表象下究竟隱藏著怎樣的危機與災難又有幾人會真的去思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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