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敏若接聽電話才不到幾秒鐘,忽然臉色大變,隨即手機「彭」的掉到地上,全身都不能自禁的顫抖起來。
我吃了一驚,問道:「敏若,你怎麼啦?「
趙敏若的玉臉竟然在這一瞬間就變得慘白,她的眼睛露出幾乎絕望的神色,搖頭自語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們肯定在說謊……」
我拍了拍趙敏若的肩膀,繼續問道:「敏若,發生什麼事情了?我可以幫上什麼忙嗎?」
趙敏若用幾乎陌生的眼光看了我一眼,沒有答話,只是顫抖著身體站起來想離開。我不由大為驚訝,撿起她掉下的手機準備遞給她。但她卻並不接過,只是急急的朝東邊行去,步履之間幾乎有些踉蹌。
我心中十分的不安,感到自己絕對不能就這樣離去,何況我的手中還拿著趙敏若的那個紅色的三星手機啊。
趙敏若的雖然踉踉蹌蹌的,但步伐卻很快,不一會兒她來到東區606號別墅的車庫,從裡面開了她那輛悍馬出來。我叫了幾聲,但她都不答,我只好讓到一邊。但趙敏若精神狀況明顯極差,以至於悍馬車剛剛開出十幾米竟然就撞到了路邊的一處石凳上,發出一聲大響。
我吃了一驚,連忙飛步跑上前,貼到車窗仔細一看,只見趙敏若趴在方向盤上捂著頭在失聲抽泣著。
我打開了車門,冷靜的說:「敏若,你坐到副駕去。你要到哪裡我送你,你這樣開車會出大事的。」
趙敏若哽咽難言的將自己挪動到副駕位置,依然捂著自己的臉不停的低聲抽泣,這抽泣聲是如此的沉重,如此的傷心欲絕,一下一下的就像在敲打著聽者的心一般。我心中也非常的難過,正在疑惑不安的猜想著是否她的哪位親人過世了,忽然趙敏若哽咽著說:「溫……溫大哥,你送我去gz利基路……」
我歎息著替她打上安全帶,然後將車稍稍的倒了一下,一踩油門,將車子很快的加速起來,開了出去。
在去gz的途中趙敏若一直在低聲抽泣,渾身時時戰慄著,顯得悲痛之極。我心底歎息,但卻沒有再詢問,只是將車開得飛快。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我駕著悍馬來到gz利基路附近。此時,趙敏若已經漸漸的停止了哭泣,卻仍然捂著臉一動都不動。我遲疑了一下問道:「敏若,到底去哪裡,你給個具體的位置吧?」
趙敏若迷迷糊糊的拿開手,只見她的雙眼已經又紅又腫,秀髮也被自己揉弄得凌亂不堪,完全失去了平日那英姿颯爽的樣子。我心底憐惜不已,口中溫柔的說:「敏若,有什麼事情但放寬心。嗯,你具體要去哪兒啊?」
趙敏若看了我好久才回過神來,「嗯」了一聲,帶著嚴重的鼻音說:「是虹橋公園邊上的安泰小區15棟。」
我點頭表示知道了,然而擔心的看了她一眼,將車子朝虹橋公園開去。虹橋公園我知道,我曾經為那裡的景觀燈設計過智能電控系統,呆過幾天,所以很熟悉。那個安泰小區就在虹橋公園的邊上,記得當時和我一起工作的一位公園的部門副主任家就在那裡,我還曾去他家吃過一餐飯。
來到趙敏若說的地方後,只見十五棟樓下停著幾輛警車,另外還有一輛奧迪a6政府專用轎車。我將車子停好,下車後打開另一邊的車門,將趙敏若扶下了車。但趙敏若一下車腿就一軟,幾乎摔倒在地。我一驚之下連忙摟住她的嬌軀,一邊叫道:「敏若,你怎麼啦?」
趙敏若軟弱的看著我,渾身卻只是顫抖,完全沒辦法自己站立。
我指著警車對面的樓道說:「就那裡吧?幾樓?」
趙敏若過了好半天才勉力含糊答道:「五樓……」她的嗓音又低又啞,喉嚨明顯在剛才那悲痛欲絕的哽咽中哭壞了。
我歎了口氣,只好扶著她朝樓上走去。在上樓梯的時候,每上一層時趙敏若都會因恐懼而戰慄。唉,看來樓上那個人對她來說非常重要啊!
真是好不容易來到五樓,也幸虧我力氣大得變態,要不就得被趙敏若給折騰死了。我在她的指引下敲響了左邊的房門,房門很快被打開了,一個人探頭出來一看卻呆住了,隨即叫道:「你……你不是那個溫嘉偉嗎?你來幹什麼!趙督察,趙督察,你怎麼啦?醒醒啊,你喝醉了嗎?」
我看著這個將我推到一邊,然後伸手來扶趙敏若的丁警察,不由苦笑出來,然後迅速的走下樓。我本意是離開這裡的,但想了想,還是有些放心不下趙敏若,於是坐到悍馬車裡閉目養神。
我正閉眼胡思亂想著,突然一道淒厲的尖叫聲從樓上傳來,讓我悚然心驚。這道幾乎非人的慘叫聲音包含著的無窮悲痛讓人震驚,而其中傳遞的竟然是絕望的意味,不知道為什麼,這一點我卻清醒的感覺到了。
是趙敏若的叫聲麼?我心煩意亂的走到車外,仰頭看著五樓,恨不得自己長有一雙透視眼,望穿水泥牆壁地面的障礙。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煩躁,只覺得自己處於鬱悶的牢獄中,總是心緒不寧。
我坐到一邊的台階上,渾身竟然不能自禁的顫抖起來,我並不知道為何自己反應如此大。這種憂鬱、壓抑、忐忑不安的情緒令我產生了病態的戰慄起來。
我所不知道的是,自己曾經也有過類似的更加慘厲的悲呼,那種絕望的哀鳴更是遠勝今日趙敏若的慘呼。正是那潛藏的記憶在呼應著今日的情景,令我如此的激動和陰鬱。
忽然,一張美艷絕倫的俏臉掠過我的心湖,剎那間一陣灼痛、苦澀的感覺吞噬著我的心靈。那些曾經美好的記憶,如今已經只會喚起痛苦了麼?它只會令人揪心,它會引起絕望和無助,會令我產生一種深深的挫敗感。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淚流滿面。我已經確信,即使我征服了世界,但只要有關她的記憶留存在我心底最深處,我就不會擺脫這種消極的悲觀和痛楚。
在我呆呆的坐在台階上的時候,即將來臨的雷雨前的黑雲迅速的吞沒了漫天的星斗。很快,一道照耀得大地比白晝還雪亮的閃電撕裂了所有的黑幕,隨即傳來的是震耳欲聾的雷聲。或許是夏日最後一次的雷雨隨之傾盆而至。
我沒有挪動自己的身體,任憑自己被那狂暴的雨線所不斷絕的抽打。這感覺好熟悉啊!這是一種引誘我去回憶的,但令人痛苦不安的記憶。儘管這記憶如此凌亂紛雜,殘缺不全,但它卻對我產生了一種不可抗拒的強烈印象。
我是怎麼了?我站在大雨中抱著就簡直要裂開的腦袋,望著時時被閃電刺穿的黑色夜空,淚水不斷的湧出,然後被雨水沖刷掉。
在我即將向天空悲愴的大呼時,忽然一道閃電劈在我的身邊,那炸雷令我瞬間對外界所有的感官一時都無法感觸了。接著,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我面前裂開了:一股非比尋常的內心世界迸發出來的光芒照亮了我的靈魂。這股令人神秘而令人恐怖的亮光僅僅持續了半秒鐘而已,但我卻清晰的看見了那個曾經站在比今晚更加狂暴的大雨下瀕死野獸般慘嚎的青年。是我!這一刻,那失去的令人傷心欲絕的記憶倏忽的回到了我的腦海中,那日的痛楚深深的烙在我的心中,令我無法站立,只得跪在渾濁的泥水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回過神來,奮力將自己已經綿軟的軀體挪動到車裡,然後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我被人推醒。睜眼一看,原來竟是那個丁警察。他在冷笑的看著渾身泥漬的我,說:「溫嘉偉,誰讓你睡到我們趙督察的車子裡了?也不看你那骯髒的樣子!」
我起身下了車子,這時天還是黑黝黝的,但雨卻早就停歇了。我四處看了看,好幾個警官制服的人都在上車離開,但卻沒見到趙敏若的身影。我驚訝的問丁警察:「丁警官,請問趙督察怎麼沒有下來啊?」
丁警察冷冷的說:「趙督察下來不下來是你管的嗎?把悍馬的鑰匙給我!」
我本來心情就不怎麼好,被這個傢伙連著搶白了幾句,登時有些惱火的說:「憑什麼給你?你誰啊你?」
丁警察一怔,隨即勃然大怒的叫道:「你敢跟我這樣說話?趙督察是我的同事,我現在懷疑你偷了趙督察的車子,你必須將車鑰匙交給我!」
我大笑起來:「姓丁的,有我這樣的偷車賊嗎?驅車將車主從dg送到gz來,然後在車裡等候了幾乎一夜。你說我怎麼偷車了?難道因為你是警察你說的話就是真理?我看你不過就一普通民警罷了,連個督察都沒混上吧?」
丁警察大怒,竟然揮手就來打我,卻被我一把將他的手抓住。我為了使他出乖露醜,故意手用力一握。果然在我的神力之下丁警察大聲慘嚎起來。那邊幾個警察聽了都跑了過來,我一看其中竟然有他們越秀分局的李局長。我放開丁警察的手,對著李局長微微一笑,說:「李局長您好,我是溫嘉偉,您還記得麼?」
李局長見了我立即露出微笑,伸手過來說:「原來是小溫啊,你好啊!」
我們握手之後,李局長有些奇怪的問:「小溫啊,你怎麼在這裡啊?」
我聳聳肩說:「就是送趙督察來的啊!我和趙督察的叔叔家是鄰居,今天碰見了正聊天呢,不料就出這事情了。趙督察好像傷心得連車都沒法開,我就只好開車送她來了。」
李局長指指丁警察說:「那你和小丁怎麼啦?」
我笑說:「丁警官以為我是偷車賊嘛,非得和我客氣的握握手。但我這個人手勁似乎沒有個控制,於是他就只好慘叫啦。哈哈,對不住了丁警官。」
丁警察不斷的揉動著自己的手腕,恨恨的盯了我一眼,但口中卻只好說:「是啊,是我誤會溫先生了。」
李局長點頭不再問這件事了,只是歎氣說:「小溫你和小趙是朋友吧?你就多勸勸小趙吧。唉,沒想到啊,怪不得這丫頭一直拒絕任何人的追求呢,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唉,我都沒法子跟她家裡交代啊。」
我腦袋一轟,頓時隱約的知道了什麼,但我還是顫抖著聲音問道:「李局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趙督察這樣傷心啊?」
李局長有些支吾的說:「哦,只是一個原來的同事今天過世了。」
果然如此,我不禁叫道:「雷靖華過世了?不會吧!他不是只是癱瘓嗎?」
李局長一愣,仔細打量了我一番,說:「咦,你竟然知道小趙和雷靖華的事情?我們也今天才知道啊!小溫,看來你和小趙關係不錯嘛。」
我苦笑說:「哪裡啊,我也是機緣巧合才知道的。我和趙督察今天其實才第二次見面而已。」
告別了李局長一行後,我凝視著樓上,不禁心潮澎湃。我記起趙敏若曾經對我款款的述說,敘說著她對雷靖華那深厚而無可奈何的愛情。如今愛人永逝,再也沒有希望有夢圓的一天,還不知道她得多傷心啊。多情自古空餘恨,這還真是真理。單戀的情蝕,帶給趙敏若的將會是什麼呢?悲痛之後,她是走出感情的漩渦,還是沉溺在傷痛中不得出來?
但我知道,這感情如此深厚,也曾經傾注過那麼多的情感,只怕是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了!其實,我何嘗不是如此?或許,天下傷心人各有懷抱,但傷心卻是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