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數月,璇璣大陸上又是烽煙再起,但在天璇國的皇宮裡,此刻,皇帝陛下卻像是局外人似的,正悠閒地同他的外祖父下著棋。如果他們為了一步棋而爭得面紅耳刺的情景不算在內的話,他們的確稱得上是悠閒。
「不玩了,跟賴皮的人下棋一點意思也沒有。」皇帝陛下扔下棋,一臉的不高興。
「誰賴皮了,小娃子不要亂說話。」司空朗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星落無奈地看著眼前這兩個人。他們就不能稍微正常些嗎?把什麼事都丟給他做,結果他們兩個倒好,躲在這裡逍遙,連他都已經站在這裡這麼久了都沒有發現。不過算了,就讓他們再逍遙一陣子吧!等事情全部了結了,他就要帶著月斂去四處遊玩那時候,一切就都跟他無關了,他們也就有得忙了。星落惡劣地想著。
「啊,星落,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皇帝陛下終於看到站在那裡的人了,他怏怏地放開抓著司空朗衣領的手,優雅地整了整衣裳,臉上好有一抹可以的潮紅。
「從你們為了那一步棋開始吵架的時候。」星落突然間心情大好,想他這個皇帝表哥,從五歲起就沒見他臉紅過,想不到今天居然讓他給賺到了。呃,就當是偶爾的調劑品吧!
皇帝陛下瞪大眼,這孩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可愛了?輕咳一聲,他故作鎮定地問道:「怎麼突然間就回來了?沒出什麼事吧?」
「能有什麼事?」星落反問道。反正這裡也沒外人,用不著跟他們客氣。他這樣想著,人早已坐到椅子上,拿起方才兩人爭執不休的那枚棋子,「啪」地一聲,按到棋盤上:「將軍!」不是他說閒話,實在是那兩個人的棋藝,那是一樣的……爛!
端木颺和司空朗瞪大了眼睛,隨即又面面相覷,一臉的無奈:星落這孩子,最近性格事實越來越糟了,就連表面的工夫也懶得做了,真不知道是向誰學的?
兩人用眼神進行交流,就在火花越來越旺的時候,皇帝陛下終於不甘心地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看著星落:「呃,星落啊,上次的計策失敗也就算了,反正我們也沒指望過它。」
「誰告訴你失敗了?」星落頭也不抬地丟出一句。
「啊?沒失敗嗎?」端木颺和司空朗都嚇了一大跳。
怎麼可能呢?探子不是傳回消息說,如今駐紮在奉天城的依舊是西門家的人嗎?難道說消息有誤?不,這絕不可能!那問題是出在哪裡呢?
原本忙裡偷閒的兩人這下一點興趣也沒了,他們一臉苦惱地思考著。而罪魁禍首星落卻是心情非常好,一點愧疚之意也沒有,更別提幫他們解惑了。
說起上次的計策,其實也不過是一個招安令。大意也就是說既然他和月斂沒死,那是天璇國錯待了東方和西門兩家,對此,皇帝陛下深感愧疚,決意給他們補償。只要他們肯回來,那天璇國大門還是朝他們打開的,他們依然會是皇帝最信任的臣子。
想當然爾,這樣的旨意誰都不會相信,東方和西門兩家更是不會傻到自投羅網。但三大帝國呢?雖然他們表面上一如既往地信任兩家人,但東方和西門的根畢竟是在天璇國,尤其是東方家更是天璇的三大世家之一,曾為天璇國立下不少功勞,怎麼說三大帝國的心裡還是會有一些疙瘩。再加上他們本來就是為了利益結合在一起,所以這內部的矛盾嘛,那肯定是少不了的。而他們之間的裂縫越大,對天璇國就越有利。何況這離間之計,還只實施了一半而已。
想到這裡,星落也記起了這次回來的目的。離上次的招安令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是時候進行下一步了。
「陛下,這次要請您再下一道旨意了。」
「什麼旨意?」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的皇帝陛下一臉迷惑。
「東方、西門兩家罔顧聖恩,不思圖報,反與外敵勾結,棄我百姓於不顧,陛下決定,從此以後他們不再是陛下的臣子。」
「……」端木颺這次是真被弄傻了,這麼個下旨法,不就是在告訴人家你已經惱羞成怒了嗎?星落到底想幹什麼?
星落並沒有結實,只是說道:「陛下何不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臣是那兩家的人,而陛下卻是那三大帝國的君王,聽到在喝兩道旨意後,您會怎麼想?」
端木颺認真地想了一下,突然間恍然大悟:「臭小子,你還真有一套!」
的確,如果他只是一般人,可能只會覺得那不過是惱羞成怒罷了,但居高位者,哪一個不是一肚子的九曲十八彎,非得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不可?先是第一道招安令,雖說不會全信,但這心底的疑惑還是有了。然而不過一個多月,這一道完全相反的旨意又下來了,乍一看這也沒什麼,但若仔細分析一下,如果說這第二道旨意只是障眼法呢?東方和西門兩家如果真的接受了招安令,可又不想讓人家知道,想讓他們當個臥底,那事情不就變得……
再說了,這一國之君下的旨,明著裡,這看的人自然就是這一國的百姓了。而在百姓的眼中,皇帝只是天璇國的皇帝,是天璇國的眾多子民之一,他不要的臣子,不代表是帝國不要的子民。這裡頭,又為上面的話留了條後路,看在有心人眼中,就自然是漏洞百出了。
端木颺這下不得不對星落刮目相看,他居然就這麼把上位者的心思給猜了個透。幸好他是站在自己這邊,要不然還真是令人覺得恐怖。而且他還在很是有耐心,一個離間計還能花上這麼長的時間來佈局。
「陛下這是同意了。」星落一點也不擔心他會想不通,他這個表兄可是jing得很。
「當然。」端木颺沒理由反對,「接下來,東方和西門的日子可就不好過嘍。雖然明裡不會有什麼事,但暗地裡,嘖嘖,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我只想快點結束戰事。」隱隱之中,他有些明白軒的想法,若真是那樣,他能做的也只有先收回天璇國的失地了。再來,即使沒有制裁東方和西門兩家的人,他還是沒準備讓他們好過。畢竟若不是因為他們,月當初也不會受那麼重的傷。
「不知道月斂什麼時候回來,可惜護國將軍不願親自出手。」端木颺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若是他出手,這璇璣大陸怕也不復存在了。」星落可沒那麼樂觀,那個人,即使收斂了氣息,也還是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壓力,那是真正的絕世強者才會有的氣息,就連賽坦穆斯在他的面前也是連口大氣都不敢喘。
端木颺張大了嘴,顯然是對星落的話有些難以置信。
「你什麼時候到了那個境界?」一直沒有開口的司空朗一開口就是爆炸性的問話,不過皇帝陛下那是有聽沒有懂,一臉的茫然。
星落卻是一臉瞭然,爺爺問的也不過是他什麼時候成了聖魔導師,但他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總不能說他是被軒給整出來的吧!那傢伙可是以整人為樂。斟酌著字眼,他開了口:「上次在霧隱總部的時候。」
「霧隱總部!」端木颺對此非常感興趣。其實他還是有些不滿,既然霧隱是屬於護國將軍的,怎麼以前就不多幫幫天璇國?尤其是江無痕更是惟恐天下不亂。「在什麼地方?」
「風擎山脈。」星落一點也沒有要保密的意思。事實上,霧隱的那些人已經無聊到希望有人上門去搗亂的地步,他們壓根就沒想過要隱瞞,可惜居然沒人查得出來。不過就算查出來,怕是也沒人敢去吧!
「哦。」端木颺失望得很,風擎山脈啊!處了星落幾個外,那些去的人可是發誓再也不踏入的,想也知道那有多恐怖,也只有霧隱的那些怪胎才會那麼做。
「陛下,如果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
奉天城和應天城之間,相隔的是平坦開闊的平原,誰也未曾想過,有一天,這平原會成為一片血域,一個人間地獄。
計策是星落出的,他也想到了後果,但在很看到那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情景,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怔怔地坐在那裡,看著空曠的遠方。
奉天城的臨陣換將,東方家勢力的淡出,這些都在他的預料之內,就連攻打奉天的一切一切,也都在他的算計之內,可是為什麼,成功的代價竟是如此慘重。
「小鬼,既然做了那就不要後悔。」不知何時,軒突然出現在星落身邊,搶過他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真難喝!
星落也不驚訝,反正已經習慣了他的來去無蹤。
「嘖嘖,其實你也夠狠的,居然來這麼一招,在平原中挖了那麼多的陷阱,還在裡面埋了削了尖的竹子,再加上奉天的守將是個大白癡,把你們的分散撤退看成是潰逃,下令全力追趕,所以說,這種結局是必然的了。反正已經拿回了奉天城,你後悔也沒用,不如想開一點。」
「那麼多生命,一下子就……」
「……小鬼,你知道,我們這一族的人幾乎擁有無限的生命,可這也是令我們最為痛苦的事。」難得的,軒居然也會有嚴肅的表情,「我們所愛的人都只是普通的人,在他們死後,我們只能孤獨地活著,雖然也曾想過離去,但為了不讓族人傷心,也為了能看到最後的希望,我們只能選擇活下去。小鬼,你跟我們的愛人不同,只要你肯努力,一定可以和小月兒相攜走下去,而這也是改變我們這一族命運的契機。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灰心,生死不過是瞬間的事,有些東西卻永遠也找不回來。」承受不了寂寞的人,又豈是只有揚一個人。
「軒大人!」
「叫我軒吧,我們家可沒那麼多的規矩,再說了,如果見到他們幾個,還真不知道要叫什麼才好。」軒突然間口氣一轉,「小鬼,你可要努力點才行,小月兒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了,到時候,你可沒這麼多閒工夫。」
「真是的,霧隱的那幫傢伙真是麻煩,得想個辦法甩掉才行,都怪御,沒事弄出個這麼大的麻煩來,自己又躲了起來。不行,一定要想個辦法才行。把霧隱的總部公諸於世?好像不行,那些膽小鬼是不敢去找麻煩的。那告訴神魔兩族?他們好像不太歡迎我耶……」軒一邊嘮叨著令人汗顏的話,一邊走遠了。
星落坐在那裡,回想著軒後來丟出的話:「不想死更多人的話,就想辦法快點結束它,哪有戰爭不死人的啊?人類啊……」也許,他真的該加快速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