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怨鬢,畫愁容。繡軒凝噎,含淚,輕沾腮褪紅。
蕊絲消se淡朦朧。掩羅襦怎奈,乍秋濃!
一曲哀怨,癡繞千百回,不管不顧,卻只是為了那一點點相思之情,為此,卻甘願粉身碎骨,這到底是對還是錯,是值得,還是不值?
放下手中已經泛黃的無名詞集,憑窗而坐的少年不禁歎了口氣,這情之一字,真能叫人生死相許麼?
世間浮華,早已經沒有那純真的情,世人逐利,早已經失去了那純真的心,就連少年自己,入世多年,卻也落得個醉生夢死,流連秦淮岸邊,哪管他明夕如何,正是這瞬間燦爛。來時那豪情壯志,早已經被消磨殆盡了。
「唉……」少年再次輕歎,搖搖頭端起一旁的酒杯,將那辛辣的苦酒一飲而盡。不管多少年,這酒依然是苦的,因為它的名字就叫苦酒!飲酒而苦,苦的是酒還是人心?
這酒是少年自己釀造的,就像一旁的琴是他自己製造的一樣,少年博學而多才多藝,認識他的人都說,沒有什麼是他不會的,沒有什麼是他不能的,也許天上的星星他也能摘下來,也許天上的月亮,他也能偷回家中……世人對他的猜測多種多樣,卻沒人能夠瞭解這個幾年前來到此處隱居的少年,到底是什麼人!
仔細品味那苦澀的感覺,少年不禁低吟起來:
雲皺碧水樹搖枝,清歌低吟焚相思。
**過盡回首處,淡愛淺情人不知。
情……到底何為情……
第三次歎氣,少年伸手拿過一張紅色的喜帖,復觀看著,另一隻手不停地將苦酒倒入口中,醉眼迷離……
少年終是醉了,而窗外,毫無例外的飄起了鵝毛大雪,就如十年前的那一晚一樣,潔白的雪花慢慢覆蓋地面,將塵世的喧囂洗淨,將一些不美好抹去,天地間只剩下蒼莽的白……
醉夢中,少年輕輕歎了口氣,這借酒消愁就是如此麼,為何自己卻如此清醒?看來自己還是沒有找到情啊,要不然怎麼就不能醉生夢死,痛徹心扉?
雖然強迫自己去沉醉,可是這心,卻難以欺騙啊!
青鎖對清雪,寒軒橫俏梅,
夜歎雲遮月,溫酒醉幾回?
深夜大雪,清晨這雪依然未停,少年所住的小屋竟然有小半被雪掩蓋,遠遠看去就像蒼白的小山包一般,又如同葬心的墳墓,讓人無法忽視那深沉的哀傷和滿目的探尋幽思。
大雪過後,一串小巧的腳印從遠方一直延伸到小屋之前,在一片蒼茫之中,一朵潔白清麗的花兒正昂然綻放,她是如此純淨,竟然連天下最潔淨的雪也被她比了下去,那種空靈到失去所有的感覺,讓人禁不住鼻子發酸,她的心中還剩下什麼?這樣的女子,到底是如何成長的呢?
有人說,形容美女最好的詞彙是一想之美,也許用在這名女子身上是恰到好處,每個見過她的人都會有自己的一番體會,甚至會在迷糊間,邂逅最美好的夢境,於那滿足中死去!為此,女子不得不輕紗遮面,終日隱於深閨之中……
這是女子的孽,是上天對她的懲罰,是上天對她那完美的一切的瘋狂嫉妒,是詛咒,是無法抹去的悲哀!
背負著滿身的孽,女子悄然地來到小屋之前。
大雪過後,天底下似乎只剩下小屋,和這清麗的女子,因此她並沒有將嬌艷遮住,那凝脂一樣的肌膚,再次震撼了高傲的雪,讓雪的精靈羞愧不已。
女子站了許久,**著雙足站在雪中的她卻半點寒冷的感覺也沒有,因為她的心,比雪還要冷,因為她的人,比雪還要寂寞。
清風弄起一片衣角,露出那雪白的小腿,之後它再也不敢放肆,乖乖的溜走,於是風停雲駐步。太陽從女子頭頂滑過,向著西方墜去,似乎只有它不受那女子的影響,依然故我,遵照著每天的腳步慢慢向前,時間就在久立之中悄然過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是覺得天邊染滿紅霞的時候,小屋之中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雨嫣,你來了……」
夢雨嫣。
嫣然輕雨入我夢。
這是沒頭沒尾的一句詩,是那個人的隨口戲言,但是卻讓雨嫣久久的記住了,因為這一句,包含了太多太多。入我夢,入誰夢?那輕雨是否真的入了夢中,是否真的記在心中?
雨嫣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是明白,不管多少年,多少個輪迴,自己依然是那個人的,依然屬於那個追尋著愛卻不懂愛的人。雨嫣不能給他愛,卻能守在他身邊,幫他找到所謂的愛,所謂的情……
只要能守著他,雨嫣什麼也無所謂。
可是他卻走了,走的如此乾脆,如此決絕,連告辭二字都沒有說出,他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這一走就是十年!
十年,人生到底有幾個十年,而對於女子來說,人生又有幾個十年,雙十年華就要結婚生子,三十之後就會人老珠黃,人的一生真的是太短暫了!
雨嫣知道他為什麼要離開,因為他在自己的身上沒有找到愛,沒有找到情……情之一字,到底是什麼,他為何要苦苦尋找?雨嫣不知道,雨嫣只是知道,當他走的那一天,天塌地陷,一切都變了模樣。是夜,大雪紛飛,有如結冰的淚……
雨嫣不想等,卻只能等!因為她的身上還有孽,因為她雖然是人類,卻也不是人類!
「雨嫣,你來了……」
十年之後,那熟悉的嗓音雖然變得稚嫩許多,但是對於雨嫣來說依然是如此刻苦銘心,那溫柔的感覺一瞬間充滿整個心頭,用最大的力氣將她的心擠壓,狠狠地擠壓著啊!伸手扶住自己疼痛的心,雨嫣覺得一切都模糊起來,原來此時此刻,已經淚眼朦朧……
十年生死兩茫茫……關於十年的故事,太多,關於十年的思念,也太多,多到說不完,多到人們已經麻木,對於那些個故事,已經很難流淚了。可是對於當事人來說,十年,依然是一個難過的故事,一個滿是淚水、生離死別的故事。
「十年,我找了你十年……」
雨嫣輕輕顫抖,腳下卻好似有千斤一般,一步也邁不出去,她定定地立在那裡,任由淚水從眼角滑落,在寒風之中結成晶瑩。太多的傷心,太多的相思讓她膽怯,雖然那聲音是如此熟悉,可是小屋之中,到底是不是他,卻無人知曉。
雨嫣怕,,怕那是一個讓人神傷的夢,怕那是一個容易破碎的夢!
就在猶豫,彷徨之中,那小屋的門卻突然被人用力推開,「吱呀」一聲,震落厚厚的積雪。
「雨嫣,你找了十年,卻給我寄來一張喜帖,那麼今天,你是為了什麼而來?親自邀請我麼?」
少年一邊說著,一邊從小屋之中走了出來,而就在他現身的一刻,天空再次落下飛雪,凜冽的風不禁讓雨嫣輕輕打顫,在雪中站了這麼久,她早已經感到刺骨的涼意,要不是體質特殊,她已經被凍死了!此刻寒風一吹,激發了深埋心底的寒意,雨嫣潔白的嬌顏之上不禁沾染了一層青色,那柔弱無依在寒風之中顫抖的嬌軀看著就讓人心碎,恨不得將天地間的溫暖都送到她的身邊。
雨嫣冷,卻不是因為這該死的天氣,而是因為眼前的人是這樣的陌生,而他的話語是那樣的傷人。
眼前的人果真是少年,不折不扣,毫無疑問。他的身高比雨嫣還要矮,他的身體比雨嫣還要瘦弱,他怎麼看也只是個十歲的少年!
只有那一雙眼睛,充滿了滄桑,以及別樣的情感,與身材樣貌極不相稱,顯得突兀而奇異。
這少年,與記憶之中的他,完全不同,這是,怎麼回事?
雨嫣不知所措!
縱使相逢應不識……
相見了卻不認識,這是多麼悲哀的事情?
少年見雨嫣如此反應,不禁歎了口氣,輕聲說道:「雨嫣,如此你就不認識我了麼?」
雖然是少年的身形,卻有著老成的做派,只見他背著雙手,穿過風雪來到雨嫣身邊,微微一笑。
就是這個笑容,讓雨嫣渾身一震,青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清晰的暈紅,她的語音有點顫抖,仔細地將那少年看了又看,漸漸地,淚又湧了出來:「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雖然你沒有塵霜滿面,但是卻改頭換面,讓人再也,再也認不出來了啊……」說罷,雨嫣歎了口氣,心情逐漸低落下去。十年前那個分別的夜晚,一幕幕對話又浮現眼前,看來他真的兌現了自己的話,真的,重生了?
這怎麼可能……猛搖頭,雨嫣淒然一笑,不管如何,他還是他,可是卻只有十歲,難怪我,我找不到他啊!
人生有幾個十年,女人又有幾個十年,即便是兩人還能在一起,十年後,當他弱冠之年,正青春年少的時候,自己已經人老珠黃,再也不會有這驚艷一刻了,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沒有人能夠擺脫時間的魔力,除了……他……
原來他以前說的都是真的,原來他真的是……
雨嫣想著想著,渾身顫抖起來,一切的一切都變了,一切的一切都無法挽回,物是人非事事休,晚了,晚了,真的晚了!雨嫣的淚不停地滴落,化為晶瑩,在寒風中飄蕩著,無依無根……
見雨嫣流淚,少年不禁歎了口氣,他輕聲道:「雨嫣吶,你還是不能忘記麼?」
雨嫣搖頭,拚命搖頭,她嘶啞著嗓音哭道:「我,你讓我如何忘記,十年啊,我相思十年,尋找十年,只是想陪在你的身邊,其他我什麼也不想……」
「可是,你卻要嫁人了!」
冰冷的聲音一下將雨嫣擊倒,再也無法出聲,是啊,不管如何自己卻是要嫁人了,嫁人吶……
雨嫣咬著嘴唇,如此用力,好像要將自己撕裂一般。
少年見此,不禁歎了口氣,說道:「雨嫣,你也知道我為了尋情,不斷輪迴,不斷尋找,可是……如果你要呆在我的身邊,就要忍受非凡的折磨,以及意想不到的困難,這一點你能忍受麼?你能做到麼?」
「能,我能的!」雨嫣用力點著頭,將所有的艱辛一起應承下來……
輪迴轉世,那是多麼讓人恐懼的事情,萬事萬物都是公平的,得到什麼就要失去什麼,這一次少年失去了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還能輪迴多久,卻只有天知道了!也許下一次失去的就是性命,那麼輪迴就會結束,一切就散落風中,無影無蹤了!
見雨嫣點頭,少年不禁笑了起來,只見他慢慢走上前去,將雨嫣的淚拭乾。他的動作輕柔,小心,又帶著溫暖。隨著他的手的觸摸,雨嫣不禁俏臉緋紅,身體也在不斷顫抖,只見她呢喃道:「劍……」
「叫我蜃吧……」
「蜃?這是你的新名字麼?」
「嗯,新名字,也許是最後的名字也說不定……」
聽了這話,雨嫣不禁一震,急聲道:「你找到,情了?」
蜃輕輕一笑,說道:「沒有,可是我的輪迴卻要到頭了,我覺的我幾乎沒有可以失去的,只剩下一條命了呢!」
聽蜃說的輕鬆,雨嫣不禁伸臂將蜃抱住,少年纖弱的身軀被身材高挑的雨嫣直接抱了起來,讓蜃一陣無奈,真是讓人尷尬,沒想到曾經頂天立地的自己竟然有這樣的情況出現,也許今後還會經常這樣?想到這,蜃不禁歎了口氣。
感受著蜃的溫暖,雨嫣不禁輕聲道:「蜃,不管你今後如何,不管你下地獄還是去西方世界,甚至是去見玉皇大帝,我也會追著你,陪著你,就算你灰飛煙滅,我也會……」話兒還沒說完,蜃就將它堵了回去,用自己的唇,緊緊地堵住了雨嫣的唇!這可是雨嫣的初吻吶,沒想到竟然被十歲的少年摘取了,這讓人又甜蜜又無奈,讓人又想笑,又想哭呢!
纏mian就在飛雪之中……
也許歡樂總是如此短暫,那讓雨嫣魂牽夢繞的親密只是短短一刻,畢竟被女人抱在懷中,讓蜃十分不舒服,於是他掙扎一下,落在地上。
翻翻白眼,蜃突然對雨嫣道:「你已經是有夫之婦,又怎能來此與情夫幽會呢?這該當何罪?」說著蜃嘿嘿一笑,從地上抓起一團雪,輕輕一抹,也不知怎麼著就放進雨嫣的懷中,那冰冷的感覺讓她一激靈,之後卻開懷起來,這時她真的笑了,笑的如此歡暢,之後她也俯下身去,抓起雪塊向蜃扔了過去,可是那雪在接近蜃的身旁時卻煙消雲散,毫無聲息的消失了!雨嫣一愣,隨即高興起來:「蜃,你的『雪』已經練成了麼?」
蜃點點頭,突然伸手,地上的雪隨著他的手飄蕩起來,慢慢聚集成一把晶瑩的利劍!之後,蜃開始慢慢舞動起來,隨著他的舞動,漫天飛雪漸漸有了規律,有了生命!
「雪凌落,愁交錯,淚凝千年猶自問,問君可是花間客?」蜃沉吟著,慢慢而動,風雪隨之而動,隨著他的劍勢組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之後消失殆盡,有那麼一刻,漫天的飛雪都消失不見,只剩下獨自舞劍的蜃。
吸了一口氣,雨嫣輕聲道:「蜃,你的詞滿是閨怨呢!」
蜃停下劍舞,翻翻白眼,說道:「以前,曾經輪迴到女人……」
雨嫣一愣,失聲道:「你,你做過女人?」
蜃歪著頭一笑,不置可否。
見蜃不願說,雨嫣也識趣的不再提這個話題,之後兩個人回到蜃的小屋之中,畢竟外面太冷,雪也開始大起來了。
擺弄著喜帖,蜃似笑非笑,而雨嫣則有點侷促不安,就像犯錯的小媳婦一樣,扭捏著,半晌不說話。
蜃伸手拿過酒杯,為自己倒上一杯後,一飲而盡。依然苦澀的苦酒此時此刻卻有點不同的滋味,蜃恍然所悟,原來不是酒苦,而是心苦,那麼自己是愛上雨嫣了麼?琢磨半晌後,蜃搖了搖頭,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可是自己卻不會為了雨嫣輕言生死,看來自己並沒有愛上她。
飲過一杯酒後,蜃突然開口道:「三月初三,大婚,雨嫣吶,你要我如何做呢?」似笑非笑,眼中卻有幾分戲謔,在那少年的眸子中映射出來分外滑稽,可是雨嫣卻沒功夫去笑,她正琢磨著如何解釋這件事情呢。
見雨嫣不說話,蜃不禁笑了起來,再飲一杯之後,他輕聲說道:「方士傑,三十歲,現任武林盟主,為人熱誠,謙遜有禮,實為天下第一高手,卻十分低調……」蜃一邊說一邊對著雨嫣眨眼睛,「而且他俊朗高大,男人味十足,十分可靠,比小孩子好太多,太多,是吧?」
雨嫣猛搖頭,正要開口否認,蜃卻輕輕一歎,繼續說道:「呵呵,我知道你肯嫁給他只是需要他那武林盟主的地位,需要他的情報網為你打探,打探……」說著聲音轉低,最後卻不可聞,因為他發現雨嫣眼中已經滿是晶瑩,正「辟里啪啦」往下掉呢,於是蜃伸出手去,再次拭淚,這一次更加溫柔,更加溫暖,這是多麼讓人留戀的感覺……雨嫣抓著蜃的手,不停地在臉上摩挲著,雖然少年稚嫩的手沒有了以前的感覺,但是靈魂深處湧出的悸動依然如故……
「蜃,你說我該怎麼辦,方士傑已經通告全江湖,三月初三大婚了……」雨嫣神情恍惚,正如蜃所說,她只是想要方士傑幫她找到蜃而已,可是找到之後呢?接下來要怎麼辦?
見雨嫣一副彷徨的樣子,蜃不禁輕聲一笑,飲罷杯中苦酒,高聲唱起歌來:
刀光起,劍影斑斕,誰人笑指江山?
東風吹去,塞外寒,大漠荒沙,誰人乜蒼天?
一鬥酒,一柄劍,相作伴。
起身劍舞,卻也無人慣看,雨落淚憐見。
清秋月,雲遮掩,空竹淚斑斑。
奪情恨,恨意綿綿,今生訴不完。
一劍盡,百劍傾,看盡千萬年。
若雨紛紛,寒鴉點點,有風催晚!
唱罷,蜃慢慢說道:「三月初三,我去接你!」
聽了蜃的話之後,雨嫣的嬌容之上一抹笑意漸漸擴大,正如美麗的鮮花綻放。
有此承諾,此生無悔!
ps:隔了n久,也是n久前寫的,原本不打算發,因為發了就會露出一些東西,第二部的一些,想了n久,還是發出來吧,厄,偏偏點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