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登太統山,是我到平涼的第二年。
登太統山的那天,我剛剛辦完了離婚手續。
家裡人,朋友,同事,誰也不知道。
想一個人走一段。
選了那條荊棘密佈、衰草連綿沒有路的山脊作為我自己首登太統山的路。
每挪移一下,腳便深深地陷入百年枯草裡,心隨之拎起,不知下一步跨出,還能否踩到堅實的大地!密密地荊棘彼此勾連著,不留丁點兒空隙,尖銳的叢刺無情地襲擊——連回頭的勇氣也沒有。因為我知道,當初選了這個方向,就注定了不可能回頭。此即留在身後的,是近乎垂直的懸崖,剩下的唯一可走的路,只有不停歇地攀爬。
真正最恐懼的,是發現自己陷入了無邊的松海。淒厲的風呼嘯而過,耳邊只有松濤的嗚咽哀鳴,踩不著地,看不見天,不知道疲憊的腳該邁向哪裡?徒勞地搜尋,想找到除松樹之外的任何一個異物,好做為我前進的航標,可是沒有。除了松樹還是松樹,那種被淹沒被吞噬的冷意從骨子裡層層泛起。
一個深深長長的呼吸之後,我脫下外套,鋪在軟軟的草裡,人直直地躺倒,厚厚地衰草幾乎將我掩埋,本該看見的是藍的天,白的雲,可沒有!滿眼全是層層疊疊的綠,綠,綠!三十年的生命裡,沒有那一次的綠會綠得如此徹底,綠得如此恐怖。那俯瞰層障疊翠的激情呢?那傾聽松濤的癡心呢?
渾身鑲嵌著無數地傷痕與荊棘,血跡斑斑地雙手終於觸摸到了太統山最高峰的那座廟宇,雙膝跪地,仰望藍的天,白的雲,久久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