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公計時（二）
中午十二點，瀛尾裡無雲。
「煎蛋餅，煎蛋餅」
羅綺慌慌張張地在院子裡跑來跑去，院外停著駕好了的馬車，院子裡零零碎碎的扔了不少東西，羅綺在這些東西中找來找去，也沒有找到煎蛋餅。
自從小龍給那只雛鳳取名叫「煎蛋餅」之後，這就成了它的名字，這小傢伙聰明得緊，而且除了小龍之外天不怕地不怕。羅綺很喜歡它，但是方才一個沒留神，就不知讓它跑哪兒去了。
這可不是好事，羅綺知道沈白喜歡事情都能按時處理，如果耽誤得太久，沈白即使等她，也免不了要批評她一頓。羅綺並不怕挨罵，罵的是自己誤了沈白的事情。
「煎蛋餅？」她叫著叫著進了西跨院，沈白的生活很簡樸，但是天策元帥府住著不少幕僚，所以院子佔地還是不
居住在這的是奧莉弗，羅綺內心深處對這位女龍將並無多少好感，她幾乎沒有多少女子形態，好飲烈酒好格鬥技擊，最重要的是，羅綺不喜歡她住在沈白身邊。但羅綺明白，以自己身份，是不能對此表示意見的，因此在面上還保持著對奧莉弗的尊敬。
到了這裡，她聽到「嘰嘰」兩聲，然後煎蛋餅從一棵梧桐樹上跳了下來，彷彿是捉迷藏獲勝一般，得意地立在她的頭上。羅綺咯咯笑著把它抓住，這傢伙長得極快，來時還只有雞雛大小，現在已經個頭超過一隻鵝了，只不過身上醜陋還是如常，全然沒有傳說中鳳凰的樣子。
「是你啊。」
就在羅綺與煎蛋餅糾纏的時候，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嚇了她們一大跳。然後看到奧莉弗雙目微紅地推門出來。
「咦，奧莉弗大姐，你怎麼還在這裡？」羅綺驚訝地問道。
「沒什麼。」奧莉弗看了羅綺一眼，搖了搖頭。
她當然不會把自己與沈白的爭執告訴這個小使女，她也明白，自己向沈白提出的要求完全超過了瀛尾的實際情況。
「我救不了別人，只能從自己身邊的人開始幫起……」
奧莉弗與沈白的分歧在於湧入瀛尾的難民，鄂輔公國不但四處侵掠，而且將失去物資與家園的難民驅趕到瀛尾來，那位伊凡雷二世的計劃很明顯，就是要用難民來將瀛尾淹沒。
奧莉弗很同情這些失去家園的人，她自己也失去過，而且不只一次。加裡城被摧毀的記憶還時常浮現在她的腦海中，現在她已經明白正神教當初為何會有那種舉動了。理智告訴她，面對以十萬計的難民，瀛尾根本無法在末日來臨之時把他們全部安置好，但情感上她又無法坐視這數十萬人白白死去。
即使沒有末日，她也可以想像得到，沒有食物缺乏藥品的數十萬人，能在北地的荒野中生存多久。
為此她與沈白談了一次，沈白的拒絕不出她意料，而且她也絲毫不覺得沈白的拒絕有什麼錯誤，但她心中還是不忍。
她快步出了門，臨走前又回頭叮囑羅綺一句：「你不要再磨蹭了，你是必須撤離的人員」
這個時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崗位，身為瀛尾高端戰力之一的奧莉弗同樣如此。
看到她匆匆趕來，沈白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德羅巴悄悄向後站了一下，看著奧莉弗時多少有些慚愧。
「外面的那些難民，他們必須為自己爭取生存的資本，他們的數量遠遠超過了鄂輔公國的士兵，只要他們願意反抗並拿出行動，我們可以提供一些武器。」乘著奧莉弗還沒靠近，沈白飛快地吩咐道：「但是糧食是一粒也沒有。」
「是，我會控制好的。」對於沈白的這個決策，德羅巴是舉雙手贊成，他點了點頭，然後退下去了。
「奧莉弗，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你最好休息一下。」沈白對著奧莉弗說道。
奧莉弗看著匆忙離開的德羅巴，沒有回應沈白的話。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激動的心情平復下來之後，她微微低下頭：「沈白，你是對的，我不能因為自己廉價的同情，就讓瀛尾四五十萬人陷入危險之中。」
「你那不是廉價的同情。」沈白停了一下，然後苦笑：「你那是這個時代最寶貴的東西，你在冷漠冷血之中長大，卻依舊保留熱心熱情……」
「我覺得我這種性子總是在給你添麻煩，當初在羅曼城是如此，今天在瀛尾城也是如此。」
「不，奧莉弗，我需要你為我端正本心。」沈白遲疑了一會兒：「我並不希望自己為了追求殺伐果斷而變成毫無良知的殺人狂，你要在旁邊督促我。」
奧莉弗看著他良久，然後笑了：「我可以把這個當作你對我的表白嗎？」
「呵」沈白現在對這方面的事情不再像過往那麼在意，他只是一笑。
但奧莉弗的手已經撫住了他的臉膛：「你的壓力太大了……我的壓力也很大，或許，我們來做些愛做的的事情，讓我們都變得輕鬆一些？」
中午一點，龍谷，霧。
「計算的結果是否有修正？」昆尼爾皺著眉頭向著天空望去，霧遮住了視線，但他也知道，在那個位置，某顆綠色的星星正在迅速變大。
「沒有，安菲阿納俄斯閣下的計算完全準確，我們根本無法改變它的降臨。」回答的是一個年老的龍將，他的聲音有些悲切：「昆尼爾，我們做的一切真有意義嗎？」
「當然有意義。」昆尼爾抿著嘴，然後表情嚴肅起來：「你立刻去羅曼城，告訴拉菲爾，如果他再不趕到龍谷來，那麼後果全部由他承擔」
「昆尼爾，他還是個年輕人，不要給他太多的壓力。」年老的龍將歎息著道。
「他一出生就背負著諾蘭德的希望，如果要怪就怪那個沈白吧，巴奈德還活著並且成為羅曼皇帝的話，拉菲爾就不需要這麼累了。」昆尼爾臉上不帶絲毫感情：「總之，他必須在夜裡十點鐘之前趕回龍谷，如果他不回來……」
說到這的時候，昆尼爾遲疑了，沒等他說話，羅肯接著道：「那就把聖劍奧古斯都取來吧，羅曼帝國延續了兩千年，已經沒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森然的殺意讓那年老的龍將抖動了一下，他笑了笑，笑容充滿苦澀：「你們還真看得起我，阿瑟斯執著聖劍奧古斯都，我未必是他的對手。」
「他不會對你揮劍，你是他的啟蒙老師。」昆尼爾冷冰冰地回答。
「我現在算是明白，柏特萊姆閣下為什麼會離開龍谷了。」老龍將向昆尼爾點頭行禮：「好吧，那麼……永別了。」
說完之後，老龍將快步離開了圓桌，昆尼爾與羅肯默默對坐，心情十分沉重。
「麥克西姆這次去了就不會回來了。」過了會兒，另一個議員繆拉說道：「故友凋零……」
「這是無奈的選擇，終有一天，我們自己也會如此。」羅肯說道。
他們都沉默下來，但沒過多久，腳步聲打破了沉寂，阿瑟斯快步走了進來，滿臉都是倦意。
「抱歉，我來得稍遲了些。」阿瑟斯看了看他們：「直到早晨八時，我還在處理避難事宜，瑣事太多，我必須親自監督。」
「你來得正是時候，根本無須解釋。」羅肯站起身：「身為帝國皇帝，你必須承擔這個責任。」
「是的。」阿瑟斯用力點頭。
「那麼做好準備，你先休息，時間到了我們會通知你。」羅肯說道。
阿瑟斯向三人行完禮，然後便匆匆離開，他彷彿就是在這露個面，然後就消失了。
如果沈白看到這一幕，一定會為他悲哀。從出生起肩負著千鈞重擔的阿瑟斯，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在不知覺中成了龍谷撥弄的棋子，而且還當得心甘情願心安理得。
「有沒有正神教的消息，那些傢伙在這個時候肯定會出來攪事。」昆尼爾問道。
負責正神教這一塊的是繆拉，聽到昆尼爾的問題，他也離開了會議廳，過了一會兒，他重新回來。
「正神教將所有信徒都集中在他們的教堂之中，已經開始不眠不食地祈禱，正在呼喚他們的神祇回應。」繆拉說道。
「愚蠢至極，神祇的恩賜會那麼簡單」昆尼爾陰沉著臉嘟囔了一聲，然後又問羅肯：「那個精靈瘋子呢，上次在岩漿拍賣會中給他脫身離開，一直都沒有他的消息，這個時候，他應該會動一下吧？」
「拉菲爾出現在萊索郡附近，有人看見他的行蹤了，但他的實力遠遠超過我們，只有安菲阿納額斯閣下才能對付他，所以我們並不能準確掌握他的行蹤。」
「萊索郡？唯一的可能就是真理之塔，那個瘋子，打開了奧術之塔還要去打開真理之塔嗎？」昆尼爾搖著頭：「不過對我們似乎沒有什麼影響。」
「你那邊的情報呢，明人怎麼樣了。」羅肯問道。
「他們的準備非常充分，我們驅趕難民進入瀛尾的計劃恐怕會失敗，那個沈白可不是阿瑟斯。」
三人討論到這，然後再度聽到匆忙的腳步聲：「閣下，閣下，天空，天空」
三位傳奇龍將霍然起身，然後快步衝出了會議廳，當他們抬頭望去時，就在天空偏西的地方，即使是雲霧也遮擋不住，一團碩大的綠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