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沈白也只能苦中作樂,他向空中的幽魂巨龍吹了一聲口哨。
結果出人意料,幽魂巨龍聽到這聲口哨,竟然開始緩緩下降,落在他的身邊。雖然比起第一次見到時小了許多,但十多米長的大傢伙這麼近地看著他,還是有極大的壓迫感。
「咕咕。」小龍從沈白肩膀上跳了起來,與幽魂巨龍對視著,沒有絲毫畏懼。
沈白這才注意到,幽魂巨龍並不是在盯著他,而是盯著他肩膀上的小龍,這種對視沒有持續多久,幽魂巨龍突然展翅長吟,身體幻化成了無數光點。
小龍用悲傷的眼神看著這些光點,然後它被一股奇異的力量托起,浮在半空之中,這些光點圍繞著它,像是給它穿上一身滿是星輝的鎧甲。空氣中有低低的嗡鳴聲震盪,讓人不由自主心生傷感,沈白看著飄浮在半空中的小龍,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心靈溝通得到的消息似乎是好事。
「真是太幸運了,這只亞龍……以後或許會成長為真正的巨龍!」柏特拉姆在旁讚歎。
「怎麼了?」
「那是巨龍jing魂啊……巨龍不願意再受這座塔的束縛,把自己的jing魂傳遞給了你的亞龍,只要訓練得當,這只亞龍很有可能進化成巨龍呢。」
沈白撇了一下嘴,他從來不認為小龍是什麼亞龍,能夠感應到奧術能量、又具有很高的智慧,就算是巨龍也不過如此。當然他不會與柏特拉姆爭辯,這種爭辨沒有意義,反而把自己的底牌曝露給了別人。
在阿瑟斯他們甦醒之後,眾人開始尋找離開之途,柏特拉姆這次沒有掩飾自己對奧術之塔的熟悉,很快就帶領著眾人找到了出口。站在奧術之塔外看著這座高大的建築,再看看剩餘的這零散幾人,眾人都是驚魂未定。
「雖然傑拉爾德和弗斯通是潛伏進來的敵人,但是輝耀騎士團的大多數人都是合格而忠誠的戰士,我會感謝你們的付出,並且撫恤亡者的家人。」經過這驚心動魄的變化之後,阿瑟斯顯得更加成熟,首先安撫殘餘的輝耀騎士團傭兵。
「對於殿下的寬容與慷慨,我們無比感謝,如果有機會,我們願意為羅曼帝國皇室奉獻自己的榮譽與生命!」那兩個傭兵得到了他的許諾,喜出望外之下,立刻表達自己的忠誠。
「你們此行的功績,理應得到獎賞,現在條件簡陋,我只能任命你們為我的扈從騎士,正式的騎士儀式與封號,等回到didu之後再行頒下。」
「殿下……」伊迪斯吃了一驚,但她雖然是位女伯爵,卻不是阿瑟斯的直屬封臣,只是說了一聲就閉住嘴。
因為一次冒險就封為騎士,這比起沈白帶路破壞獸人的前哨獲封還要荒謬,那些傳統貴族很難接受這一點。至少要讓這些人的忠誠經過時間的檢驗,再有個幾十年的經營,那才能勉強被傳統貴族所接受。即使象沈白這樣拿出巨大的功勞作為交換,可以溫泉伯爵眼中,他還不過是一個鄉下的村長。
沈白卻在心裡笑了一聲,儘管伊迪斯很愛阿瑟斯,但兩個人的立場決定了他們看待問題的角度是不一樣的。伊迪斯站在傳統貴族的角度,至少是受到傳統貴族觀念的影響,而阿瑟斯則站在羅曼帝國皇室的利益上思考問題。在伊迪斯看來,封爵的氾濫意味著貴族身份的貶值,可阿瑟斯覺得,傳統貴族把持權利對抗皇權的局面已經非常嚴重,必須要有新鮮的力量進來牽制,皇室可以通過平衡新舊力量來再度崛起。
接下來的行程中,那兩位新進貴族可謂鞍前馬後無微不至,一舉一動中也努力學習貴族的風範禮儀,只不過他們學得實在不怎麼樣,沈白每次都不忍觀看。
離開非常順利,十五天時間,他們就出了紫澤。
「阿瑟斯,我們在這裡分手吧。」沈白不耐煩與那些貴族們打交道,因此還沒有看到阿瑟斯的軍營他就提出來。
「沈白,這一次多虧有你,我……」
「小子,記得來羅曼帝國的都城,別忘了來領取你的金幣。」柏特拉姆搶著說話:「前後十二萬金幣啊,連我也有些心動了!」
「我會的,是我的東西,我一定會去拿。」沈白擺手告別。
「真可惜,我沒有趕上你們說的熱鬧!」布拉德利嗡聲嗡氣地說,他負責留守在前哨營地中,因此沒有參加奧術之塔裡的戰鬥,這讓渴望榮耀的維金人很是煩惱。
「布拉德利,戰鬥的機會永遠是有的。」阿瑟斯笑了,他久久凝望沈白的背影,在歎息壁壘前的那一幕彷彿還在他眼前,那個時候沈白不顧一切的勇氣與瘋狂,讓他從內底深處感到欽佩。向來溫順的明人當中,竟然誕生了這樣一個怪物,這或許是明人最大的幸運吧。
「皇子殿下,我也要離開了。」他正要轉身走的時候,突然聽到伊迪斯平靜地聲音。阿瑟斯身體僵了一下,深深看了伊迪斯一眼,然後溫和地問道:「你確定?」
「是的殿下。」伊迪斯行了一個騎士禮,最後深望他一眼,接著毫不猶豫地走了。
柏特拉姆看到阿瑟斯嘴唇幾次蠕動,似乎要叫住伊迪斯,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由於各自立場的不同,二人遲早是要走向不同的道路,至於他們之間的感情……除非兩人同時做出重大犧牲,否則就幾乎不可能圓滿。
從側後面看到阿瑟斯手上的肌肉輕輕跳動,柏特拉姆輕輕歎息,拍了拍自己弟子的肩膀,他緩慢地說道:「阿瑟斯,對於前進中的困難,不要太過心急,有時候停下來仔細想想,反而能讓你走得更快。」
「是的導師,我知道我該怎麼做。」阿瑟斯說道:「我需要尋找一柄能夠真正發揮我實力的劍,還需要去龍族尋找我最親密的戰友。」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阿瑟斯,你還年輕,你有權利犯一些錯誤,而不需要永遠正確。如果我是你,我會陪著伊迪斯,算是給自己一個假期……」
「導師,我的時間不多,天語者得到了秘令鑰匙,毫無疑問,在養好傷之後,他接下來的目標就是另外兩座**師塔,我們必須阻止他。還有,在紫澤中的一個月時間裡,不知道獸人們是否又有什麼異動,紫皮獸人和黑皮獸人,或許我需要前往獸人的密林中偵察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這些怪物的出現。」
柏特拉姆眉頭微微皺起,阿瑟斯是對的,他們要面對的問題還遠不止這些。
沈白身上擁有阿瑟斯開具的特別證明,又是龍魂戰士的實力,與阿瑟斯等人分手之後,很快就回到了瀛尾。見到他安然回來,一直懸著心的沈橫放下心來,而服侍他的使女羅綺,更是歡欣鼓舞。
充足的營養穩定的生活,已經讓這個原本又黑又瘦的明人女孩變得白淨活潑,泛著紅暈的臉龐與明亮的眼眸,開始將名為青春的魅力顯現出來。讓她十分高興的是,這次歸來的沈白不再沉默尖銳,經常會和她說說話兒,甚至還能講一些幽默滑稽的故事。
羅曼歷一千九百二十三年獸人先遣軍在紫澤周圍製造的混亂餘波尚未平靜,另一個讓諾蘭德大陸貴族驚訝的消息又傳來,大陸西北的狂暴群山被羅曼帝國的繼承人阿瑟斯皇子「分封」給了一個默默無聞的明人,成為了所謂的「瀛尾郡」。雖然所有人都知道那片群山除了森林之外一無所有,但是,時隔三百年之後又有一個明人成為了「領主」,實在讓大陸上的貴族難以接受。
幸好因為阿瑟斯還只是皇子,並不能真正授爵,所以那個可惡的明人只不過是「代理」領主,更沒有世襲貴族身份,貴族當中雖然有反對的聲音,卻並不很激烈,當然這也與獸人的異動有關。這段時間以來,所謂「邪惡而不安」的消息,在諾蘭德四處傳播,無數有心無心之人在暗中推波助瀾,瀛尾郡的建立消息很快就淹沒在一片流言當中。
對於瀛尾來說,這絕對是件好事。
「現在的諾蘭德大陸,可謂是歷史上最為混亂的時期,經過三次貴族與皇室的戰爭之後,羅曼帝國名義上是共主,實際上只在中部和北部掌握著部分土地。七個主要的王國、公國,還有他們的封臣,一方面垂涎帝國皇室直轄的領土,準備在這衰朽的帝國軀體上再割下一塊肉來,另一方面相互之間也爭執不休。正神教的力量在南方傳播得很快,擁有大量的土地與資產,在某種程度上也成為了領主,同樣想加入到這場瓜分盛宴。上層之間利益紛爭,下層之中心懷怨恨,各種行會學徒的暴動此起彼伏,自耕農紛紛破產,流亡成為盜匪……」
看著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談的明人,沈白覺得很好笑。
這人自稱叫周伯儒,他來見沈白的時候,穿的是明人傳統的長袍,甚至還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柄鵝毛扇,如果不是長得實在貌不驚人一些,倒很有點羽扇綸巾的模樣。
「我經過聖輝城時,正好遇到一件事情,聖輝城的正神教教宗烏班召開有十萬人參加的集會,在集會上公開宣稱,獸人的入侵是對正神的侮辱,因為紫澤是正神殺死惡魔之王顯示神跡的聖地,只有收復紫澤才能表達對正神的忠誠。那些神棍們成功了,狂信者四處煽動,信奉正神教的人正從四面八方向北方而來,他們組織了所謂的正神軍,要來趕走獸人……」
這個消息讓沈白注意力集中起來,奧術之塔中傑拉爾德召喚神使降臨的事情,讓沈白對正神教有了一個新的認識,這個宗教未必只是群神棍與騙子的組合,它們擁有巨大的實力。
在沈白看著周伯儒的同時,周伯儒也仔細在觀察沈白,他口中滔滔不絕,心裡卻在琢磨著這個年輕人的想法。利用明人是zi誘人這唯一優勢,周伯儒這些年來奔走於諾蘭德大陸各地,尋找能夠解決明人目前困境的方法。和宋樵一樣,他對自己的能力很清楚,將希望寄托在一個能夠拯救明人命運的英雄身上,但他又與宋樵有所不同,宋樵以為可以在諾蘭德人中尋找這樣的英雄,選擇了阿瑟斯,而周伯儒固執地認為,唯有明人才能拯救明人。當瀛尾的消息傳來之後,周伯儒興奮異常,立刻向瀛尾趕來,而當他抵達瀛尾時,已經是年末了。
「但他們的真實目的,只怕不是獸人,而是北部斯夫人建立的普蘭公國和鄂輔公國,當然,也包括弗蘭克爾王國!即使那位烏班教宗的真正想要抗擊獸人而傳播正神的光輝,他也控制不住那些愚蠻之輩們的貪婪!」
說到這裡的時候,周伯儒停頓了一下,然後拿定了主意。他已經年近四十,沒有多少時間再去尋找下一個目標,他決定將所有的賭注都下在沈白身上:「沈少爺,這是上天賜給明人的時機!」
沈白與他對視了好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你以為自己是諸葛亮嗎?」
即使是與原來的世界隔絕了五百年,諸葛亮的傳說還是隨著文字與口耳在明人當中傳播,特別是三顧茅廬的故事,對於一些明人來說還是很熟悉。聽了沈白突然的質問,周伯儒愣了一下,然後反問道:「那你能不能當昭烈帝?」
沈白慢吞吞地轉身,從周伯儒面前走開:「沒興趣。」
「什麼?」
周伯儒大吃一驚,他自己覺得已經舌爛蓮花,稍有雄心壯志的人,就會被他說動,知道這確實是明人崛起的最好時機,可是沈白卻不為所動,周伯儒可以肯定,沈白說的「沒興趣」是出自真心,而不是故作姿態!
「沈公子,再聽我一言!」周伯儒還想做最後的努力,緊緊跟在沈白身後:「這樣的時候,正是所謂天賜良機,不受必遭其罪……」
「夠了,我不想羞辱你,你跟在我後面看吧。」沈白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語。
經過半年多的發展,現在的瀛尾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不再是沈白初來時的那種破敗不堪。即使他不在的這一個多月時間裡,瀛尾也按照他的計劃,不斷地擴建村鎮招納人口。沈橫在沈家門多年的經驗被充分利用出來,首先第一件事便是闢地建房。僅從溫泉城來到瀛尾的明人就有近兩千,而紫澤附近失去家園或者雖然未受到獸人攻擊卻不敢繼續居住的明人,更是源源不斷地被送來。幸好當時天氣很溫暖,居住問題還可以解決,但是沈橫還是通過努力,在九月之前建成能容納萬人以上的房屋。
「你看到這些房屋了麼?」沈白向周伯儒問道。
「看……看到了,這些都是新建的木屋。」周伯儒打量著這些房子,不明白沈白為什麼要問。
「看出什麼沒有?」沈白翻了他一眼,略帶著譏嘲地口吻,讓周伯儒心中極度不快。忍了又忍之後,周伯儒才定下神,仔細觀察周圍的木屋。
這座山谷並不寬敞,並非所有的明人房屋都建在這,絕大多數房屋都順著平緩的山坡向兩側延伸。這些房屋是一根根圓木和一塊塊木板拼接而成,剛開始的時候,周伯儒並沒有細想,但漸漸他皺緊了眉。
他是看到了瀛尾的勞力數量的,雖然目前已經有超過萬人分居在以瀛尾為中心的六座明人村落和三座小鎮當中,可其中精壯男子不會超過一千人,加上可以充作勞力的青壯女子,大約有六千人,明顯性別比例失調,這是多年戰爭的結果,青壯男性明人大多都聚集在狂暴峽谷與獸人對抗的最前線。據他所知,這些人是陸續來到瀛尾的,從五月份開始到現在,整整花了七個月的時間。
他正思考的時候,沈白沒有等待,而是大步向前。
現在的瀛尾已經可以算得上是一座中型的鎮子,那些破舊的土坯房幾乎都被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由圓木與木板拼接成的小木屋,雖然還嫌簡陋,而且樣式單一,但比起最初要整齊得多。唯一保留下來的舊建築就是小鎮中央的書院,交叉的十字路從這座書院門前伸展,現在路面還是壓實了的黃泥,但路兩旁已經種上了樹苗。路面留得很寬,甚至讓周伯儒覺得太寬了,以諾蘭德的度量計算,寬度達十二米。
路上幾乎沒有閒人,往日因為貧窮和沉重的壓搾而茫然失措的明人都在忙碌:搭建木屋的,挖掘水渠的,運送物資的。當他們偶爾停下來休息的時候,他們臉上是掛著笑的,他們眼中閃耀著一種以前在明人眼中很少看到的光輝。
周伯儒還是沒有明白,沈白究竟要他看的是什麼。
當沈白從人群中經過的時候,那些人會點頭行禮,但不會放下自己手中的工作。早在這些明人最初到達瀛尾的時候,就有專人教導過他們,沒有什麼比手中的工作更重要。
一切都井然有序,明人在建房屋的時候,接上面用木炭寫好了號碼的圓木與木板一一拼接起來即可。這些木材與圓木都是在冬季來臨前準備好了的,當時明人的大多數青壯都使用拉鋸與簡易圓鋸進山伐木,然後將木材順水漂下抵達葉河,再從葉河中打撈上來,由水力帶動的圓鋸進行進一步加工。借助這個方法,明人才能在很短時間內建起連片的房舍,而且還在不斷地建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