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市委書記的邀請
有什麼打算?這句話翟冠群算是問到了點子上,張文華自然不能閉口不言,但是你又讓他言什麼?跟領導要求,讓領導把秦京蘭調走麼?
那和打自己的臉有啥區別?不要忘記讓秦京蘭來沂南就職,本就是張文華和翟冠群提要求爭取到的結果,如今秦京蘭在沂南的工作開展的不好,你張文華就沒有責任?張文華不敢說,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張口翟冠群肯定有更多反駁的理由等著自己,連這種小矛盾都解決不好,要你這個縣委書記有什麼用?這是現成的話。
想了想,張文華說道:「書記,主要是我沒有及時發現兩個人之間的反常表現,工作做得還不夠細緻,您放心,他們倆的矛盾,我會想辦法解決,保證不會再讓此類事情影響到正常工作。」
翟冠群點著頭道:「盡量往好處處理吧,對秦京蘭同志的脾氣,我還是有所瞭解的,她這個人性格是有點執拗,在有些方面上,也有點女人見識,不過工作上還算個盡職盡責的人,當初市委在考慮沂南縣黨委辦主任這個人選的時候,原本就沒把她列為第一考察對象,如果不是你主動要求,京蘭同志也下不來。」擺了擺手,翟冠群繼續說道:「過去的事情我就不再強調了,協調好班子成員與下屬單位負責人之間的關係,也是你作為班子的班長要重視起來的工作之文華啊,你不能只顧著低頭走路顧不上不抬頭看道,工作努力是一方面,工作能力和御下手腕又是另一個方面,兩手抓兩手才能硬啊。」
張文華對冠群書記的話深以為許,點了點頭,嚴肅道:「書記的教誨文華記在心裡了,您放心,我會全面抓起來的。」
翟冠群掏出煙來叼在嘴上,張文華趕緊給他點燃,吸了一口,翟冠群點點頭,再不置一詞。
張文華見翟冠群沒有要說的了,道:「書記,您沒有其他吩咐,我先回去了,您也休息一會兒吧。」
翟冠群道:「去把逸風那小子喊過來吧,我跟他聊聊。」
張文華愣了愣,隨即應道:「好,我馬上就去喊他。」說完,張文華出去了。
李逸風就在走廊裡等候翟書記的召喚,他心裡明白,翟書記肯定是要見自己的,與其回去,還不如在這兒等著,說不定什麼時候,書記心血來潮就要急著見自己,到時候見不到自己的人,以翟書記的性格,大發雷霆不見得,心裡膈應倒是很有可能。
果不其然,張文華走過來時,連連搖著頭,指著李逸風的鼻子罵了一句:「小兔崽子,你就給我惹事吧」
李逸風做出個非常無辜的表情道:「書記,我比竇娥她娘冤多了,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平日裡加著小心都來不及,您說這不是無妄之災是什麼?」
張文華也清楚李逸風確實ting冤的,怨就怨秦京蘭那個不知道深淺的娘們兒爭風吃醋爭到了翟書記跟前,想起來張文華就一肚子火,他從翟書記屋裡出來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決斷,如果秦京蘭繼續執mi不悟,那麼,自己絕對要把她架空。
對於李逸風,張文華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件事情與他無關,他本人根本不清楚秦京蘭為什麼會對他產生如此大的敵視,張文華也認真想過這個問題,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秦京蘭太拿自己當回事了。
張文華禁不住心裡想,憑什麼地球非得圍著你秦京蘭轉?你是太陽麼?
「好了,翟書記要和你談談,你抓緊時間過去吧,還有,書記臉色不是很好看,你說話的時候加著點小心。」張文華說道。
這番話與其是說給翟冠群聽的,不如給在場的眾位常委們聽的,大家聽完張文華的話,臉上的表情就非常精彩了,他們心裡頭充滿了各種想法,大多數人內心驚訝,市委翟書記第二個就把李逸風喊了進去,由此可見這小子在市委書記跟前是掛了號的,市委書記因為秦京蘭一句話便急於召見李逸風,顯然是為了向他求證些什麼,沒有人認為李逸風會受到翟冠群書記劈頭蓋臉的一頓痛批,市委書記脾氣再不好,也犯不上跟一個副科級幹部大動肝火,那樣顯得他也沒有水平,那麼,這時候把李逸風喊過去問話,裡頭的意思就值得大家好好考慮考慮了。
一干縣委常委們一致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尤其是站在旁邊默默注視著李逸風的秦京蘭,眼神中燃燒起來的火苗子恨不得把李逸風燒成灰燼,那是一種嫉妒的火焰在燃燒,如果眼神能殺死人的話,此刻的李逸風怕是早已被熊熊烈焰化為灰燼了。
秦京蘭無疑是聰明的,但是自認為聰明的人往往會被假象迷惑了雙眼,同樣的道理,聰明反被聰明誤,說的也是諸如秦京蘭此類的人。她以為在翟書記面前耍些小聰明,就能無形中給張文華增加些壓力,讓他不敢小看了自己,從而形成對李逸風的打擊,但是,她錯了,錯的很離譜,她的錯誤在於完全沒有把李逸風在兩位書記心目中的位置弄清楚就對他發起了攻擊。
在秦京蘭的預計中,冠群書記召見完張文華後,肯定要先和自己談談,到時候,自己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招數使出來,縱然是位高權重的翟冠群,也不能不正視這個問題,翟冠群一旦對李逸風產生了看法,這小子還能招搖過市耀武揚威麼?
翟書記先見李逸風,這就出乎了秦京蘭的預料之外,但她也沒辦法阻止,說什麼?你沒資格在市委書記面前咋呼?別說守著一幫人開口,便是只有李逸風一個人在場,這個話她也不敢說,那是要鬧笑話的。我沒資格莫非你有?李逸風一句話就可以把她噎地昏死過去。
眼睜睜看著李逸風向張文華點頭後朝翟書記房間走去,秦京蘭氣得肺都要炸了,臉色徒然漲紅一片,胸前的鼓脹上下起伏,已然到了臨近爆發的節點上,她感覺腦袋嗡嗡作響,太陽穴一鼓鼓的砰砰直跳,與其說是氣憤不如說是恐慌,她也知道李逸風在翟書記面前肯定不會說什麼好話,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程度,自己又能怎麼辦呢?
張文華面無表情的走了過來,對著還在惶恐的秦京蘭說道:「京蘭同志,你跟我來。」說完,張文華看都不看她一眼,逕直向前走去。
秦京蘭悠然一歎,小心翼翼的跟在張文華身後走了過去,她清楚,這次算是把文華書記徹底得罪了個乾淨,今後的工作想順利開展是不可能的了。
李逸風敲門進入翟冠群屋裡時,老翟正在親手倒茶,見李逸風進來,翟冠群並為表現的盛氣凌人,反而笑瞇瞇的很是和顏悅色,「來了,喝杯茶解解渴。」翟冠群把手裡的茶杯遞給李逸風。
李逸風誠惶誠恐的接下道:「書記,怎麼好意思讓您親自動手?」
「虛偽了不是?坐。」指著沙發,翟冠群說道。
李逸風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依言在沙發上坐下,腰板ting得筆直。
翟冠群暗自點頭,小伙子處亂不驚的勁頭頗為讓他欣賞,認識李逸風的日子也不短了,幾乎每次見到他,翟冠群都能感覺出他在不斷的成長著,翟冠群有時候心裡在想,年輕人身上該有的意氣風發這小子也不缺少,老頭子的暮氣沉沉在這小子身上也能見到,真是個讓人琢磨不透的傢伙這次見到他,他表現出來的,是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成熟和穩重,似乎什麼事情到了他頭上,處變不驚實屬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讓你看了還會感覺天經地義,翟冠群心裡暗暗稱奇,對李逸風的喜愛卻又加重了幾分。
「小子,你沒有啥話要對我解釋麼?」翟冠群摸出煙盒抽出兩支,順手丟過來一支,李逸風接住後幫他點燃。
嘿嘿一笑,李逸風道:「領導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不說您也知道怎麼回事。」
「少給我打馬虎眼,我還看不透你肚子裡那些彎彎繞?我沒說錯的話,你小子玩的是借刀殺人那一套吧?」翟冠群笑瞇瞇的看著李逸風,但這個笑容在李逸風看來卻有著那麼一絲狡黠。
李逸風嘿嘿嘿乾笑了三聲,道:「書記,我又多大本事您還不知道麼?我借誰的刀?我敢殺誰?您別嚇唬我成麼?我這人從下膽子就不大,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
翟冠群哈哈大笑,指著李逸風道:「據文華所說,凡是跟你打嘴炮的人,就沒有站便宜的時候,無一例外都敗下陣來,你小子,沒有道理的事情也能讓你辯出三分道理,典型的無理辯三分。好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去處理,輪不到我這個市委書記閒的蛋疼瞎操心。」
李逸風哪會想到一貫沉穩如山的市委書記翟冠群也能說出如此的俏皮話,李逸風有些促狹了,「書記,我可經不住你這通猛誇,好嘛,我這人品到了您嘴裡,基本上也就不能稱其為人品了,臉都快不要了。」
翟冠群笑的愈發爽朗了,門外的眾人聽見了屋裡傳出來的笑聲,一個個驚得瞪大了眼睛。翟冠群笑道:「你這個毛頭小子,你當我真誇獎你呢?好賴話都聽不出來了?算了,我也懶得跟你磨嘴皮子,逸風啊,工作成績做出來了,市委領導們非常滿意,不過還得戒驕戒躁,不要出了點成績就夜郎自大、目中無人,年輕人,矜持一點不是什麼壞事。」
李逸風趕忙稱是,翟冠群說這番話是為了自己好,這一點李逸風還是能看出來的。
「有沒有考慮過到市委來工作?」翟冠群出其不意的問了這麼一句。
李逸風有些詫異,顯然翟冠群的這番話不是無心之言,他特意把自己喊到臥室裡來談這個話題,絕對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難不成翟書記看上了自己,要把自己弄到市委去輔佐他?一念至此李逸風的心思就活泛了起來,他自然清楚目前離開開發區對他來說不見得是什麼好事,但是,能去市裡工作,對於他來說裡面蘊含著的味道卻極為誘惑人,他甚至也清楚這個機會只有一次,不是每個人都能被翟冠群親自相召並且如此鄭重其事的發出邀請的,對於一名在縣裡打拼的小幹部來說,市委書記的邀請無疑是個巨大的榮耀。
不用細想李逸風也知道,冠群書記把自己調去市裡安排的職位肯定差不了,但是,這時候李逸風卻不能不權衡一下利弊得失了,縱然這個機會只有一次,如果讓他捨棄開發區,說實話他還是有些不情願的,他自己有多少斤兩自己心裡清楚,目前為止,自己還不具備在市裡hun下去的資格,他深知,官場是個大染缸,越往上走荊棘越是遍佈滿地,李逸風不認為自己這個涉世不深的毛頭小子有在市一級的黨政部門興風作浪的能力。
作為一個羽翼未豐的小菜鳥,冒冒失失的闖進市委機關裡去,對自己來說未必稱得上是什麼好事,與其到時候遭人記恨,還不如在沂南這方小天地裡當自己的土霸王來的痛快。對,就這麼定了,有句俗話不是說得好麼,寧**頭不做鳳尾很快,李逸風便做出了決定。
翟冠群見李逸風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作思考狀,也不打擾他,就這麼坐在一旁靜靜地望著他,見李逸風抬起頭來,眼神中的光芒似乎明亮了一些,就知道他想明白了,道:「考慮清楚了?」
李逸風堅定的點點頭道:「書記,不好意思啊,恐怕得讓您失望了。」
翟冠群一怔,當即明白了李逸風的想法,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玩味了,實在想不通李逸風為什麼會拒絕自己,按道理來說,能接到自己邀請的縣級幹部,誰不是屁顛屁顛的上趕著一口應承下來,這小子卻完全出乎自己的預料之外,他居然思考一番後說拒絕就給拒絕了,這給翟冠群這個市委書記有些不知所措之感。
翟冠群欣賞李逸風,並不是因為他有什麼背景,翟冠群也不知道李逸風背景深厚,他對李逸風起了賞識之心,完全是因為他自己就是個惜才之人,還有個原因,年紀輕輕的李逸風所做的工作和他的執政思路出奇的一致,翟冠群始終認為,只有加快經濟建設的步伐,才能帶動地區老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而李逸風在沂南縣所作的有效嘗試,恰恰印證了翟冠群的想法,他感慨於李逸風的年紀的同時,也對李逸風如此年輕便有了相當卓絕的膽識和眼光深感佩服,翟冠群認為,有能力的幹部,就應該把他放到適合發揮他能力水平的崗位上展開工作,即便這個幹部非常年輕,也應該創造機會讓他放手一搏,年輕是資本,是能輸得起的,量才適用四個字不能僅僅靠嘴敷衍上面領導,要表現在實際行動上。
翟冠群饒有興趣的看著李逸風,問道:「能說說你拒絕我的理由麼?」
李逸風對此早有準備,他低頭一笑,道:「說句不怕書記笑話的話,您就不怕我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聽了李逸風這句話,翟冠群倒是笑了起來,他也沒說話,靜等著李逸風的下文。
李逸風繼續說道:「書記,在您面前,我也沒什麼可隱瞞的,我就實話實說吧,我不認為如今我具備去市裡任職的資歷,第一是我還年輕,在縣裡鍛煉兩年,對自己來說能為以後進步打下良好的基礎,當然,這個想法有些自si,我要是說什麼**工作不分貴賤怕是您也不相信,我也沒那麼高的覺悟,再說了,對於您而言,一個小幹部在您面前唱高調和作死沒什麼區別,只能讓您厭惡感徒增罷了。第二點,開發區的工作剛走上正常軌道,說實話我是有點想法的,不願意看到繼任者走回以前的老路,在開發區沒有成型之前,我不打算動位置,當然,組織規定我還是會服從的,但是服從歸服從,硬要把我從開發區調走,我心裡會不舒服,也會有想法。」
李逸風對翟冠群說的這番話幾乎是坦誠相對、實心實意的在談了,他把自己的想法如實跟翟冠群作了匯報,也不是一點擔心都沒有,但他寧願相信翟冠群是個一心為公的人,也不願意相信翟書記是個心如針鼻兒的人。
翟冠群笑了笑,說道:「我一直以為,如今的年輕幹部除了會浮躁的誇誇其談外,沒幾個人具備真本事,今天你小子讓我大開了眼界啊,敢於正面拒絕我邀請的人不多,嗯,可以說你是第一個,就衝你這份執著,我倒是不好再說什麼了,逸風啊,路途是任重道遠的,但你的前程是光明的,這一點作為市委書記,我相信我的眼光錯不了,好好幹吧,別讓我失望。」
這就是要送客的意思了,李逸風站起來,笑著說道:「感謝領導的寬洪大量,小子感激不盡,您放心,在工作崗位上,我會盡職盡責,完成好領導交辦的每一項工作,不給領導們丟臉。」
「臭小子滾吧」翟冠群哈哈一笑,擺手說道。
李逸風笑著往門口溜去,剛想打開門,就聽見翟冠群說道:「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李逸風又回過頭來,笑著說:「噯謝謝領導。」
翟冠群在沂南縣停留了兩天,對此次的工作調研還是非常滿意的,送走翟冠群的當天下午,張文華把李逸風喊到了自己辦公室。
「終於把他送走了,我也能鬆一口氣了,這兩天,腦袋裡這根弦始終繃得緊緊地,就怕伺候不周出點什麼意外,讓領導看了咱們的笑話。」張文華說這番話時,頗有些自嘲的味道。其實他是惱火,讓他惱火的,無非就那麼幾個方面,一是領導不滿意,二是自身出了問題導致的領導不滿意,三是領導因為不滿意而故意挑毛病找茬,這三方面都還算是好應付,怕就怕自己人故意搗蛋出ど蛾子招致領導的不滿,那才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呢。
偏偏這事就讓張文華趕上了,秦京蘭鬧的這一出讓張文華丟盡了臉,當天事發後,張文華當著眾位常委的面把秦京蘭帶進了酒店臨時騰出來的一個房間,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一通狂罵,把秦京蘭罵的裡外沒討了好,卻又不能反駁,坐在床上自認為委屈的嚶嚶而泣。
她已經預料到自己的結局不會太好過,被張文華犧牲掉是在所難免的了,從那以後,秦京蘭再也沒出現在市委書記翟冠群的視線之內。
張文華明確的跟她說,把手裡的工作交接一下,暫時休息一段時間,再傻的人也明白,這就意味著從此以後你的權利將會被架空,再回到沂南縣委時,怕是早已物是人非。
秦京蘭也沒臉去找市裡的關係了,擺明了市委翟書記都不拿正眼瞧自己,這時候去找關係,那就是自己上趕著往人家槍口上撞,這麼不上不下的,讓秦京蘭有意思悔意了,但現在說什麼也晚了,讓自己跟李逸風道歉,請求李逸風的原諒,怎麼可能?拉不拉得下臉來暫且不說,今後讓縣裡的大小幹部們怎麼看待自己?為了權利不惜向下面的人卑躬屈膝?說出去都是個天大的笑話。
李逸風對張文華這番話的本能反應是,不能接這個茬,市委書記的閒話張文華能說,他李逸風絕不可以發表任何意見。
笑了笑,李逸風說道:「書記,我想回家看一看,轉眼過完年都快一個月了,從京城回來後,我還沒去看看爸媽呢,我這個兒子當的,自己都覺得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