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會宰了……」不依不饒的矮人金仍在倔強的叫囂,但目前他只能夠做到趴在地上喘氣,殘留在體內的蠍蛇毒性並沒有完全驅除,因為疲倦,他不得不安靜下來,可經歷過前面的痛楚,他不打算再次閉上眼睛,反倒將眼睛睜得大大的,並死死盯住火爐邊那套破爛的聯體鎧甲。
「李不要大吼大叫,李給偶安安份份的躺好。」巨魔廚師生硬的聲音傳到矮人耳內,隨之他的下半身也出現在矮人視野中,讓矮人再度爆發的是,卡卡一腳踢開了矮人愛若性命的鎧甲,他打算去給火爐添把火,那些東西非常不巧的阻擋住了行進路線。
「你,你這個殺千刀的惡魔,如果我知道是你做的而不把你扯成一千片,下輩子就讓我去投胎當沒鬍子的侏儒。」矮人惡毒的咒罵道,他氣得暴跳如雷,一根根威風凜凜的紅鬍子直豎起來,對矮人來說,尤其是血統純正的山丘矮人,他們和泰塔嫡親山嶺巨人的傳統一樣,鄙視一切住得低下的同族,譬如平原矮人、溪谷矮人,而光滑的臉上從不長鬍子的侏儒,更是在他們的習俗中徹頭徹尾充當著反面、墮落以及被鄙棄的角色。
山丘矮人怎能忍受一些個子身高同他們差不多的傢伙不長鬍子,要知道,就是他們族中的婦女,都有著一大把飄逸的,看上去無比威猛的大鬍子呀。
「偶覺得,侏儒比矮子更好一些,至少他們的血和肉不會太臭。」卡卡嘀咕著,他厭惡得聞了聞手中清洗了至少一百次的大菜刀,並皺著眉頭,剛才,就是他切割開矮人屁股上的瘡口,擠出那些臭得一塌糊塗的血和毒液混合物。
卡卡並不知道由於中毒才會導致矮人的血肉腐爛,他以為矮人天生就很臭,這讓他恍然大悟,明白了巫主為什麼會如此痛恨矮人。
他也變得更加痛恨他們,作為一位稱職的廚師,他痛恨這個世界上一切發臭的肉。
「我,我正式要求和你決鬥。」矮人金再也無法忍受,他的一萬根鬍子齊刷刷跳動著,可惡的巨魔,不但褻瀆了他心愛的鎧甲和神聖的軀體,而且深深污蔑了矮人的自尊,沒有一位矮人能容忍這種程度的污蔑。他覺得,就算是最沒有骨氣的溪谷矮人,都會跳起來用敦實的拳頭捶扁膽敢說他們發臭的那個傢伙,尤其是,那傢伙才是真正臭到骨子裡去的巨魔。
可對方心不在焉的拒絕了他的提議。
「偶現在沒空,偶有更重要的事等著要做,偶的新主人要求偶快點燒熟那鍋燉肉,可,可偶剛才只忙著清洗偶的菜刀,浪費太多時間了,偶擔心他會不太滿意。」巨魔在火爐中添加了幾塊柴禾,將爐火燒的旺旺的。
鐵鍋上方冒出大量蒸騰的熱氣,而冰冷的空氣中已開始瀰漫陣陣肉香味,他吸吸鼻子,滿意的點了點頭,根據一位優秀廚師的經驗,那鍋燉肉會在幾息之後變熟。
「希望,偶煮的肉能合他的口味。」突兀得,他轉過臉,將眼光挪動到矮人奔來的方向。
在這個瞬間,矮人勉強站起想要衝過來掐巨魔廚師的身影頓住了,方纔的爆怒讓他暫時忘記自己的一絲不掛,可巨魔用目光提醒了他,他飛快放下高舉在頭頂的拳頭,並將自己的寬厚大手迅速且第一時間掩蓋到下身要害部位上。
矮人蠕動身軀,竭力將身子縮成很小很小一團,以便使巨魔越少的看到他身上的部位。
「天殺的,惡魔,你,你把我的衣褲扔哪兒去了?快點還給我!」他心慌意亂的咆哮,甚至認為巨魔廚師瞟向他的眼光中都充滿了恥笑和羞辱。
「那些?」卡卡對矮人突然展現出來的怪異動作覺得不解,他無
奈指了指燃燒正旺的火爐,「恐怕李只能從裡面找出一丁點兒的灰,如果李早點告訴偶李還需要它們,偶可能會留下它,嗯……」他思考了一陣,突然又說道:「可能也不會,它們太臭太臭,除了李,沒人喜歡。」
矮人蹦蹦跳跳轉向他的聯體鎧甲,顧不得了,他背過身去,手忙腳亂擺弄他的鎧甲。
儘管上面的血漬積成了一片片寒冷冰凌,而且沒有柔軟內衣的襯護,那些銀製的鏈條和鐵片卡在身上會讓他疼痛和無比難受,但他全然顧不得這些,矮人無法容忍再次暴露他神聖的軀體在這個「卑鄙、下流」的巨魔面前,他速度飛快的將鎧甲套上了身,並在力氣用完倒下之前順利戴回他的皮質頭盔。
「我,咯咯……記得你,我永遠,咯咯……記得這一刻。」他怨恨的瞪著巨魔,上下兩排牙口不停散發出不由他控制的聲音,矮人覺得全身如同被泡在冰水裡一般寒冷,他想靠近火爐一些,以便感受到更多溫暖,可他手腳僵硬,無法移動。
遙望著熱氣蒸騰的燉鍋,矮人渴求著,「把我放到燉鍋裡去泡泡吧!」他於心底深處無聲的吶喊。
「今天特別冷。」卡卡在火爐邊跺著腳好奇的問,「李不冷嗎?李可以過來一些,儘管李很臭,但偶的新主人還有些問題要問李,他不想李很快死掉。」看到矮人不停打著哆嗦(也許可以用抽搐來形容),他走過去,毫不客氣用枯瘦大手拎住矮人後背,拖動矮人稱得上沉重的軀體走去。
「放,放,咯咯……我下來,咯咯……別動我的鎧甲。」壞脾氣的矮人執拗怒罵著,不過巨魔這次聽從了他的話,順手將他扔到非常靠近火爐的一片乾燥地方,熊熊奔騰火焰差點燒著了矮人的紅鬍子,因而又惹來一頓「殺千刀……」的罵聲,但慢慢的,他感覺身上溫暖起來,麻木不聽使喚的手腳能漸漸活動了,這讓他覺得高興,他的罵聲小下去,他靠近一些,靠到一個可以非常接近火焰但不至於讓自己的紅鬍子著火的地方。
「李叫什麼名字?」卡卡用鐵勺攪拌起燉鍋裡的肉塊,毫不吝嗇它們四溢的香味。
矮人猛得抬頭瞪著他。「你認為我是白癡嗎?」他大叫道,「你想要知道我的名字,還不就是想用你們的邪惡巫術來對付我,我不會上你的當!」
「不是的。」卡卡抗議道,「偶為什麼要用巫術來對付李?就因為偶痛恨李們是發臭的矮子?偶們都不會那麼做。」他搖著頭,叉起一大塊肉片送到鼻孔邊聞了聞。
巨魔的話又惹來矮人憤怒的咆哮,「你應該現在就把我給殺了才對,否則你很快會明白侮辱一位山丘矮人的嚴重後果。」矮人低吼道,順手去抓不遠處他那把沉重的斧頭。
「偶有說過要殺掉李嗎?偶忘記了,但應該不會,李的確臭且骯髒,但李同那些難看的蛇和長角的狗不一樣,巫主說那些東西才是偶必須扔到燉鍋裡去的。」卡卡停止他的動作,讓那塊肉繼續落回到「咕嚕咕嚕」冒泡的燉鍋裡,他轉頭對矮人說道:「只要別惹麻煩,偶不會把李扔出去或者殺掉,甚至可以給李一塊偶煮得肉吃吃。李看,它們已經熟透了。」卡卡衝著矮人笑道,露出一口參差不奇的醜陋牙齒。
「我寧願你殺了我,我也不吃你這個惡魔煮的肉,天知道,那些可憐的肉的主人,原先他是位矮人還是精靈。」矮人金厭惡的吐出一口口水,同時放下剛抓上手的重斧,可他還是固執的將右手放在精鐵打造的重斧斧柄上,那樣可以給他帶去更多的安全感。
他慢慢閉上眼睛,努力去忽視飄入鼻孔中的香味,畢
竟,他也十分的飢餓。
他硬是將自己的思緒牽引到巨魔剛才所說的新主人上,那會是誰呢?還有,巨魔口口生生提到的巫主——也就是剃刀山谷的格魯內瓦爾德大人,又怎麼了?矮人的腦中冒出一個個問號,他非常想搞明白在自己昏迷這段期間內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可張不開他的嘴,尤其是面對一個屢次羞辱他的巨魔。
「讓一切見鬼去吧。」矮人惱怒的一拳擂向自己腦門,他決定專心致致對抗肚中升騰而起的飢餓感,以及那些他無法抑制住不停闖入鼻孔中的肉香味,而不再去想一些見鬼的、讓他覺得頭腦發暈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