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白銀之谷聚寶盆
回路盤繞,那山嶺巨柱般形同孤立,翻山則清,入谷則迷,行於其間如入畫中。
有平坦廣闊處,邊上一溜殘垣斷牆,應該是城牆了。彎彎曲曲,高低起伏,遠遠望去猶如一條龍脊,在牆倒壁塌之後,還在努力支撐著一種不屈的精神。
就這樣,有店住店,沒店就厚著臉皮敲開一戶老鄉的窯洞。走五六日又五六日,馬沒累,人卻累得不行了,速度就慢了下來,鳳吟這才感覺到了艱辛。
上一次是隨著大隊人馬前行,又是坐著馬車。半途鳳吟還昏迷了一段,一路新鮮感讓人興奮,到沒感覺太疲乏。但這一路自己做主,天氣寒冷,又有照顧向楠之心,反而是有個機會就歇息,比計劃中延遲了好幾日。心道,若真是辦起事來,這個走法早耽擱。
無話則短,這一路走來,深谷半坡之上,看到好多氣派龐大的山莊大院。鳳吟在大牆外看著,就感覺那莊園佔地,一處大院就能頂自家一個村莊。心想這裡的人果然財大氣粗,又團結相幫,就這村莊之外都套著城牆,大門設著吊橋,這比家鄉的寨堡可大多了。家鄉那寨堡連結起來充其量也只夠人家莊園一角。
後來一打聽,好懸哪,這一處處莊園竟然不是一座座村莊,竟然就是一家一姓之大宅院。太氣派了。
想自己家那「日日高昇」的大院,放在這裡簡直就是棋盤上的帥營相對於整個棋盤。
難怪山西的鏢局那麼發達,就這一戶戶大院,沒有百十人根本看管不過來。這才感覺到自家的渺小,但又充滿期待與興奮。
此地的宅院無論大小,似乎都是四四方方,甚至沒有外窗,整個房子外觀就是一個方塊加一個門樓,高深神秘。偶爾有老房子院牆塌落,通過空子可以看到裡邊的門窗,大多是圓拱形的窗子,就像窯洞的門。
此地為太行山之谷,這宅院又似谷中只谷,憑一路感覺,應該是到了晉中盆地了,離目的地也差不多了。
向楠在關中也是見過大宅子的,建築風格有點相當,但相比卻差了不少。但向楠的心思卻不在此,就並沒感覺多少震驚。她這份平靜到讓鳳吟感覺有些奇怪。
到了鬧市區,果然繁華喧囂,又井井有條,難怪人稱祁太平為白銀谷,果然就像個聚寶盆,想必就要到了。鳳吟跟路人一打聽,人家說這是過來汾陽了,再往前走就是文水了,到平遙的話得折向東南,得過三條大河。鳳吟這才後悔自己就愛沿著河走,沒想到走過來。
若向東北就是祁縣,太谷還在祁縣北邊。鳳吟想到記得戴氏與左氏的鏢局都是設在平遙。於是跟向楠一商量,沒有停步,直奔平遙。
鳳吟來時留了好幾個心眼,他在每個票號的周口分號都兌了一張銀票,有了這幾張銀票就能到他們總號掰扯掰扯。路上就開始盤算這些門道,想來真做起活計來,可比想想中要費勁多了,他們櫃上那些掌櫃每天得忙到什麼樣子。
想著就明白了,他爹為什麼那麼看重七寸兄弟,為什麼寧可冒著為富不仁的罵名去維護莊稼把式頭與帳房。還沒等到,就有點打退堂鼓了。
鳳吟問向楠,會打算盤麼。向楠道不會。鳳吟問,識秤麼?向楠道,不識。「算賬呢?」「更不會了。」
鳳吟歎息一聲道:「跟我一起學吧。」理解了他爹的辛勞,也理解了三叔的暴躁,後悔沒把小五哥帶出來。
無話則短,行路,吃飯,行路,住店,再行路。就到了平遙城了,四四方方一座龜城。
經人一打聽,道是此城四方,南北各一門為龜之首位,東西各二門,四角四座甕城分為龜足,四門均向南開,如龜爪向前。
如此一來雖然天有薄霧,不便東西,但順著這規律卻能分辨出各門方位來。
鳳吟拉著馬圍城轉了半圈,就從北門嘴裡進,這叫占鰲頭,兆應有個好的開始。
左氏的鏢局離王氏的都不遠,就在東大街上,一打聽還是龜城中心。城裡就這一條街最直,貫穿東西,東邊是親翰門,西邊是鳳儀門,各大票號的總號都設在這條街上。這讓鳳吟非常高興,就因為這鳳儀二字的祥瑞。
城裡真是人山人海,這剛出正月帶著新禧,滿城春風得意之氣象。叫買的叫賣的都不用吆喝,一步一景,店舖門裡門外都擺滿了物件,字號一個連著一個,書法或者蒼勁,或者飄逸,但都透著一股飽滿雍和,厚重誠實之感。貨物齊全,琳琅滿目,只有想不到的,沒有買不到的。
這城在外邊看著挺大,到了腹地,就感覺太過擁擠了。
鳳吟帶著向楠先選了一家靠近村子的客棧,先好好休息一番,稍微遊玩一下,同時想想怎麼跟戴氏開這個口。
跟人打聽到,鏢局這裡大的,有買賣字號的就這三家,但都是外櫃。通常練武的時間他們匯聚到一處叫做匯武林的武館。
鳳吟在家的時間還算個富家子弟了,但到了這,穿那一身白大氅,扛著兩條棒子,就顯得跟田間莊漢沒什麼兩樣了。向楠雖說也算秀氣俊朗,但那一身衣服怎麼看怎麼不像大家閨秀。
鳳吟一開始沒有感覺到什麼,但走著走著看著周圍的目光就感覺有點不自在了,那**哨子就不再扛著了,而是提在手裡。走著走著,提著哨子棍都感覺不自在了。
這讓鳳吟有點不好意思,他自己倒還沒什麼,但向楠是個姑娘,怎麼也要臉要皮的。鳳吟就對向楠道:「妹子,待會找著綢緞莊,給你做一身好衣服。」
向楠輕輕道:「不用了少爺。穿著裙子就不方便行走了。」
鳳吟以為是向楠怕破費,就道:「雖說是商賈雲集,怕也不會太貴。什麼地方都是三六九等,這又不是京城,再說京城也就那樣。」
向楠再沒說什麼。鳳吟又道:「你就別叫我少爺了,再者說著,你並不是我家僕人。」
向楠道:「寄人籬下就有尊卑。喚你少爺,讓人聽來也有些身份。」
鳳吟道:「嘿,懼他作甚。一路我見此處田地貧瘠,恐怕三五畝不頂咱家一畝。走去量一套新衣,就按小打扮做,或者公子裝也成。」
向楠道:「要不還是公子裝吧,這倒方便些。」
看著挺炫,實際一打聽物價並不高。那店舖夥計倒被這一身土氣的外鄉人出手大方而震驚不小。
心道,都道藏富藏富,沒想到這一對土包子藏得這麼像。
鳳吟順手討了幾塊邊角料,就讓裁縫給縫製了一個錦囊布袋,就裝那一條哨子。
又直接換了一身成品,果然是煥然一新。
畢竟是東家家鄉,風氣比較嚴謹厚道。雖說那料子底子都很很名貴,但色彩,氣質,卻都比較含蓄收斂。整個城市再看慣之後,就透著一派厚樸了。
似乎一切都很有內涵,需要品味。一磚一瓦,一道雕刻,幾筆繪畫,都很考究。
酒店的小夥計或者機靈或者忠厚,但都透著一股透入骨髓的誠信。鳳吟不僅歎道:「果然有門道。」
向楠提醒他,不要被外表迷惑。鳳吟知道向楠也並沒看出什麼,只是刻意提醒,就沒怪她多疑,道:「你多幫我掌個眼。這些人再憨厚都比咱心眼多。」
向楠道:「你還算實在。」鳳吟聽了臉上就點紅。
鳳吟跟向楠走著,鳳吟看著腳下道:「你踩這地裡邊埋著多少元寶?」
向楠道:「不會地下都是吧。」鳳吟道:「足以鋪滿整座城了。」
二人果然就土包子進城一般,見了什麼都讚歎。
這種神色最容易被人騙了,就果然有人上前兜售古董。「兄弟,看一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