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局面控制不住了,各懷心思,誰都著急。
正吵吵著袁成孝急火火就趕來了,眾人讓了路,袁成孝擠進來看著袁成祥道:「大哥,您怎麼有空過來了。」
袁成祥下了馬將韁繩交給隨從,依然提著槍,威風凜凜掃視一周,院子裡就稍微靜了一些,袁成祥道:「大弟,不瞞你說,我宅子出事了,不單單是銀子,此事與這二人有關,請讓我帶回去查問清楚。」
袁成孝道:「大哥,我剛來,只聽夥計通報,說有人帶利刃潛藏在我店裡,又行刺掌櫃。此事與我家大有干係,我才趕來。沒想到大哥也在,還有這麼一出,此事重大,但有一樣,此二賊在我店裡被擒,能不能先讓我審查清楚,來日定當備厚禮一併送於寨上。」
袁成祥道:「大弟,你我兩家過去如何那是老輩的事情,但說起來也是同氣連枝,也從沒鬧過紅臉,既然你早晚要送,不如哥哥先審了,然後備厚禮返還與你,絕對原樣奉還。」
袁成孝道:「哥哥,既然如此,本來我當可以與你共審此二人,但卻怕另有麻煩,你看這樣好不好,你我一家一個。」
應老二當時就不幹了:「什麼!他殺了我哥哥就這麼算了!你們兩家一個丟了點銀子,有什麼,一個毫髮未損,是我家要出人命,你們在這盤算,今天我兩個都帶走!」
袁成祥在盤算,怎麼想怎麼不是個味道,帶走一個,除非死了一個。
袁成孝對應老二道:「這裡沒你什麼事情,突然冒出來,讓你吵吵嚷嚷跑到我店裡抓人就夠給你面子了,是鄉鄰里屋稍坐咱喝一杯。」
應老二反應機敏,張口就要辯駁,但正因為反應機敏他又有了顧慮,卻沒有爭辯。小算盤在心裡辟里啪啦一頓撥,確實自己沒什麼道理,應搶怕是搶不來,這二袁肯定怕這二賊到了自己手裡就是個死,也不敢給。且不如先看這鷸蚌相爭,伺機下手,只要最終是落在自己手上就成。
想著他看了一眼青面,青面此時鐵青著臉。青面這人是有良心的,他跟應老大在一起,確實得了人家不少好處,而且應老大那個人就好個面子,看似憨頭憨腦,破敗家資,但換言說了,也是義薄雲天,好結交英雄好漢,沒結交著好朋友不是他的錯,是生不逢時。
應老大就好個臉面,只要有人說他個好,他就高興,他也知道對方都是什麼人,但過一時是一時,
如今這些狐朋狗友也罷,師兄弟也罷,也都義憤填膺給他報仇。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關鍵時刻得沖得上。
而自己年幼人家幾歲,卻被奉為師父,行弟子禮。跟著應老大,不是好漢卻也得了好漢的待遇,過足了癮。為應老大爭個公道當然是義不容辭的事情。
青面牙咬得「咯咯」響,臉都扭曲變了形,上前一步道:「殺我兄弟在前,如今我兄弟生死未卜,假設未能雪恨,我兄弟萬一有個三場兩短,那死不瞑目。破財事小,性命事大,性命事小,仁義事大,仁義事小,骨氣事大,望幾位給了薄面。」
青面語低調氣陰冷,袁成孝本來想罵肯定是應老大欺負人才被刺了,那是活該,但看著青面那死灰一般冷淡的眼睛,突然又說不出什麼來。
七寸是希望這二人被應老二帶走的,帶走了弄死,倒也乾淨。但他又知道,這不太可能。
青面跟他們沒什麼瓜葛,也不客氣,看著就是要拚命的架勢了。他聽到袁成祥說到另外有事,就明白了,定是袁宅發現堂上少了那大槍,猜疑是這二人所為,又怕傳出來名聲不好,才編個瞎話這麼說。按說把這二人一交,誰弄死都行。但出於大義,不能讓這二人替自己背黑鍋,出於哥們義氣就更得親自把他們押到應老大腳下,當場手刃。出於私心就更不能讓河西帶走了,讓他們亂上加亂,讓他們王八鑽炕洞,憋氣又窩火還沒地方出氣,這就是報應。有此三心,也是他得了手卻遲遲不把消息透露給袁四爺的原因。
四爺不知道,但咱不能不交代。
青面不愧是家傳的夜行術,他很盡快查清了,袁宅的房子是個「回」字形結構,四面大牆四角都是帶女牆的,跟城牆一般無二,周圍一圈能跑馬,在回子北邊出來個二道院子,正中就是家祠,也不大,據說內部結構與擺設與掌門祠堂瑞昌「鐵萼堂」完全一樣,喚作「鐵木堂」。
大牆右邊有護城河,左邊有零散的按陣圖擺的小屋,望哨主要集中在東南大門,而西北地方因為是村裡,就少了警惕。青面探清楚了馬廄的位置,庫房的位置,這個方便掩藏逃脫,摸清了牆的厚度,椽子的位置,窗的結構,方便行走穿越。一切打點停當,就在村裡住下了。
子夜就將那緊身獸頭小鎧穿了,雙套襠夜行衣靠,上齊了密紐,掛了麂皮九龍袋,挎了鏢囊,察看了千里火蓋上蓋;斜背了飛抓鏈索,捆足裹腿插了匕首,沒帶鬼頭刀,後腰大帶一勒,倍感踏實,插著一把直刀。臂上又帶了拉索飛刃,手上套了虎頭釘牙,足蹬麻筋底的快靴,又察看了火折子,還有那大煙槍。確定無有遺漏,這又戴了面具,提了草衣,趁著夜色冷清,小跑步就到了北牆外。
遠遠看到左右牆頭有人,就翻上草衣伏地前進。身子如壁虎般卻又緩慢移動,終於無聲無息就到了牆根,到了牆根雖然亮堂,只要不出動靜,兩邊牆頭的哨樓就察覺不到。
先貼著牆調整了一下呼吸,平復了一下心跳,清了清頭緒,掏出飛抓打量了一下就丟了上去,頓了頓確定抓牢靠了,提著氣往上上。上的時間是叉著腿,這樣平穩又便於發力。貼著上子往上攀,待到牆頭的時間,用腳掛住牆垣,用臂膀絞住繩索,空出手來取了彈弓,用嘴叼了。
又丟了繩子只將手攀了牆垣開始往左邊蹭,因左手帶了釘牙,可以支持很久,如此耐著性子,探清了虛實,又身回來去另一邊,探清了虛實再折回中間,收了彈弓。
按常規,這一步是投石問路,掉開注意力,爬回來後青面吐了一口氣,心道:腦子是不行了。就在祠堂後邊,怎麼還這麼大費周折,幸好沒打草驚蛇。
鐵木堂就是貼在後院牆起來的,抬頭一看就是窗了,不需要費事再進院子,自房頂或窗戶就能做了手腳。
青面理了理頭緒,又將飛抓二次打出,直接掛在了脊上。抖擻精神,三兩下就攀在窗子上了,只嗅得香火氣,不見燭光,定是每日上香但不點蠟台,無人看守。
順著繩索蜘蛛一般爬上去,到了屋簷下硬抓著繩子一撐屋簷倒掛著身子,用起了蠍子倒爬牆就翻了上去。又伏了一會兒,確定無人察覺。這時間換了姿勢,頭朝下斜趴在房上,再往下看,也三丈多高了,看著地面上的物件已經很渺小了。
青面輕輕掉回頭,如果不是小時候功夫扎實經驗多,就這一觀望恐怕也腦袋一暈栽下去了。此時崗哨已出了視線,青面小心的算計好了位置,將瓦揭了,取了火折子吹亮,又垂了燃火絨繩下去,稍微就有了亮兒,果然就有一條槍,正端端正正橫端在供桌之上。
青面此時有些喘了,感覺到了膝蓋胳膊趴在房上的部位冰涼。調整呼吸,穩定心神,卡住絨繩,又取了提勾順下去。小心翼翼,將那提勾正扣在櫻槍血擋下邊,只一提就卡上了,然後青面就閉著氣輕輕往上拔。
倒了有三十把,就摸著那槍頭了。青面將槍提上來放在一邊,又小心拔上絨繩熄了。喘了幾口氣,胡亂對袁家祖宗拜了拜,又原位把那瓦蓋上了。這一套動作做得毫無破綻,想死袁家人都想不明白。
已過三更,此時瓦上就見了霜,又滑又涼,還沾人。青面仰望上去,一彎月亮掛在當空,青面不敢多看,那些高空的光亮會讓人產生幻覺,引起遐想。
正當青面想著怎麼下去的時候,突然身子就哆嗦起來,感覺不好,此時煙癮發作那還了得,青面咬著牙努力清醒著,多里哆嗦就摸出煙槍,煙膏早準備好了,又取出火來點了,猛吸幾口。
緩緩就清醒起來,暗自慶幸多虧自己有心,提早準備了這麼一條簡易的煙槍。
吸了幾口雖然緩解下來,但身子一陣冰涼沒了知覺,卻又感覺嘴唇生疼,想定時剛才發癮時糊里糊塗給咬傷了,不覺悲哀起來,想自己如今竟成了這幅模樣。
青面稍作歇息,卻也深深體驗到了身子大不如前。剛才上來的時間竟然都喘息勞累了,若不是身子瘦輕了怕真得手上沒了準頭,一邊吸一邊就恨起來。
實際這一上癮還救了他一命,如果此時下去,不定發生什麼事。
就在此時有一隊人馬從遠處奔過。只有縣城以上的城才修築護城城牆,而即便夠了級別,非是要塞,無力修建那也無奈。整個周口雖說寨堡連接,但卻並沒統一的外牆防禦,只要不開火,土匪還是進出自如的。
青面已看到了那隊人馬,趕緊熄了煙,小心地伏在屋上,又怕自己被人發現,又怕那人馬驚動了牆頭護衛。看著他們過了橋,遠遠走了,這才放心。
但怎麼看那一隊人馬怎麼像自己的狼牙鷂子隊,難道鐵頭沒死。
那人馬遠遠走過,引起了幾聲犬吠之外,也並沒再大的動靜了。
但青面卻清楚地聽到了這邊在黑暗里拉槍栓的聲音,想那牆頭的護衛也看到了人馬,只是不敢聲張罷了。
凍了將近一個時辰,青面才斷定安全,那身子都僵了,再不下去怕會死在這房上。
於是背了槍悄悄溜下來,又取了草衣倒著身子看著牆頭反應,一下一下退了。此時牆頭已點了燈,這叫「點燈人未睡,咳嗽心必虛」。就是嚇唬小賊,打個記號,告訴人家,家裡有人。
這一亮,別處看著他清晰,他看別處不清晰,青面對這個在行,一陣出溜就逃離了。
這就是袁家丟槍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