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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五十八章 百鳥朝鳳嗩吶音 文 / 鐵萼奇蘭

    第五十八章百鳥朝鳳嗩吶音

    平頭釤,也寫作平頭釤,一種在捻軍中流行的馬戰兵器,類似戈,但平頭無矛,輕便鋒利,齊刃如鐮,長柄硬桿雙手把持。配合輕騎兵團使用,往來迴旋,凶殘無比,一丈之內取人首級,傷殘肢體如探囊取物。

    大小捻子靈活作戰,無論追殺,剿殺,回馬鉤鐮,都發揮出驚人的殺傷力,組隊衝鋒,協同朴刀步戰,陷長矛利刀與無用,多次打敗四團龍補褂,鑲紅旗漢軍都統,被「倚為長城」的「博多羅巴圖魯」僧格林沁率領的蒙古騎兵,只是分散作戰陣形拉得過大,往來奔波容易疲憊,不適合連續作戰。

    先不管這些,待人們簇擁著巡檢親人屍體的時候,都哭得不成調了。

    這天,大雪紛紛揚揚,鋪天蓋地的包裹著大地,像要趁人們到來前掩埋掉一切。

    但還是起起伏伏顯出了那些慘不忍睹的軀體。

    那真是屍骸遍地,難言其形,流出來的血撒了一圈又一圈,然後都被凍冰了,心肝五臟花花綠綠的

    跟地凍在一起,將人死前的痛苦表情凝固在那最慘烈的一瞬。

    那邊馬匹的屍體都已僵直,那腿直豎豎地伸著,齜牙咧嘴,都很難想像溫順的馬匹竟然能做出那樣猙獰的表情出來。

    袁二此時正在家渾身發燙地昏睡著,也不知是高燒還是低燒。

    袁成孝趴在冰天雪地裡哭得死去活來,手扣著土地被凍得發紫,都摳出血來了,瘋了一般撕扯著頭髮,也不知道嘴裡咕嚕著什麼。

    四五個壯實的家丁都無法把他拉起來,拽起來又跪下去,拽起來又跪下去。

    人們生起火來,把屍體從冰裡一段一段刨出來,強忍著悲傷組合拼湊起來。

    好些心地強硬的人此時都被這淒慘場面震驚得呆若木雞。

    那袁成孝哭昏了醒來又接著哭,大罵他弟弟喪了良心了,良心被吃屎的狗吃了,大罵他弟弟不是人,不得好死。

    那死了家人的鄉里本來哭得要死,見東家這樣心裡感覺一揪一揪地疼,都返過頭來勸東家,「是我們命賤呢,是這狗年月不好,二少爺也是一番好意,給我們弄吃的,孩子活著時候跟著二少爺也享這著福了,也知足了,出了這事只能怪這倒霉日子,但事已至此當家的就不要過度悲傷了。」

    「去他媽的年月,袁成恭,袁二狗子不是人啊!這都是人命哪!這都是喝這一江水的相親哪!他怎麼忍心這麼做······」

    鄉鄰只道是袁大當家傷心糊塗了,帶著哭腔繼續勸道:「我們不怪二少爺,是二少爺帶著大家找出路。」

    「去他娘的出路啊!這狗日的喪了良心了!」袁成孝使勁捶打著胸口,極度悲傷與無奈,唾沫鼻涕流了一胸脯。

    他哭罵著,那邊已經套了大車開始將屍首往後運。

    青面的小弟算是全軍覆沒了,只是不見了鐵頭,一地的屍體都身首異處,怎麼對也對不上號,對著對著不管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跟著大哭起來。

    這一陣忙活一陣痛苦,渾身濕透,待熱勁過去,陰濕陰濕得冷,透入骨髓,渾身戰慄。

    滿是淚水的面龐被風一吹刀割一般的疼,手都沒了知覺。

    人們一路哭著回了城,天塌了一般,特別那幾個還沒進門的媳婦兒,也跟著跑出來,這陣兒不管那麼多了,撲上去哭了一路。

    袁老四遠遠迎出來,帶著道士打著招魂幡,道士隨後到了血污之地狼哭鬼嚎地認親招魂。

    什麼「問一問灶君知不知」「日游神啊夜遊神兒」的,基本就是喊著死人的名字,問遍了各路鬼神有誰看見了,找那些死去的亡魂先回去「復返」了身體,到了家再走,最後一直問到太上老君那,反正是經過一番周折,怎麼也得把靈魂先找回來。

    袁成孝回去哭喪著要揪袁二出去看,一見袁二淒淒慘慘的躺在那裡,又下不去手,狠狠捶了自己一拳出去幫忙料理去了。

    一切費用都是一品道櫃上出的,袁成孝傷心欲絕,給各家結清了帳務,填補了安撫,又每家發了

    五穀雜糧一百五十斤。

    喪事大辦,錢由一家出,大辦期間滿城都可以來吃喝,只要進門磕了頭,都有一口吃的。

    吃的也是按習俗,白菜豆腐湯加發糕,餃子是包不過來的了,只有親屬能吃到。

    院子裡架起了五鬼兒鬧宅的大灶,柴火不斷,這是給賓客燉的好吃的,也是按規矩請得專門的,沒用海升樓的,不過各類瓜果又都是一品道出的,又暗規矩,買進賣出,一翻個也讓袁大當家,自己嘗了一把利滾利的滋味。也不在乎那點了,袁家人一律披麻戴孝。

    那幾日整個城就變成了白色,白燈籠,白花圈,白紙錢,白帳子,白孝衣,白面饅頭,白血。

    也夠折騰的,屍體都按各家的墳各家葬,每葬一口就奔波一頭,這樣城南城北來回折騰,有的人都受不了了,白饅頭都不要了也不跑了。

    那花銷也足夠大的,幾乎傾吐了半年的收入。各類布衫,長衣,輓聯,門板,紙蠟。把棺材鋪忙的,連夜趕製。

    這次河西也來了,送了帳子花圈香火紙堆什麼的若干,都用車拉的。

    婦女們的詞兒都哭遍了,啞著嗓子嚎「哎呀我地天兒呀。」

    待把魂魄隨著引路幡背回來,又脫去復衣沐浴整容,又行了盤夷供冰儀。

    停二日又上了米貝飯含,一切按大喪來,等那邊趕製壽服。

    剛好趕上日子,毀灶綽足上了襲衣,上冒小廉,這個忙活。

    第二日大斂,請得先生寫旌明,竹槓三寸長終幅,一一分別。

    又寫了重位支起魂帛,又起了主神。

    這開始照顧弔客,那人太多,堂上都放不下,袁家讓出了南屋,一併主持,這有點破了規矩了,但說回來這本也是夥計生前居住之所,也說得過去。

    雖是一鄉,但誥子還得按規矩走,贈禭之類一一登記。

    期間請了三撥吹鼓手,小嗩吶是一個勁兒的吹,又是百鳥朝鳳又是嗩吶哭靈的。這個節目就不是把人弄哭了,而是逗笑了的了。

    熬了谷子就開始出殯了。這又起了新規矩,先從家裡走,進家又一坐,又來這麼一套,夠忙活的,這才出來進營盤。蜃車大索,都用能弄到的最好的,又起殯遣車拜了祖宗。

    本該分路別走,但袁成孝安排的按輩份一一入土,他每隨其形,也拄著喪棒子,跟著哭一路,很是感人。開始袁老四不明白他兒子怎麼這麼嚴重,後來突然想明白了,差點背過氣去。

    如了營,隨著紙馬燃燒,這人家也就上了天了,這個是統一走的,紙錢堆得跟小山似的,鬼魂上了天了,就不准哭了,開始新的人生,吃發紙的饅頭,然後算了頭七二七,三七四七之類,就差不多了。

    據說那天捻子遠遠看著紙錢飛騰,羨慕不已,暗自傷心。說咱出生入死的,家裡也沒個人兒了,這要走的時候兄弟們也這麼風光一把,那也值了。

    袁二那幾天一直失了魂兒似的昏迷,口中偶爾喃喃說一句,我不是人啊。

    袁成孝一直也沒去看他,有人說起來他就道「燒死個狗日的,油炸了個狗日的」,

    還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從此他再沒主動跟袁二說過一句話。

    別人不知道怎麼回事,他還是知道的,袁二這一手太歹毒了,斷子絕孫的毒,但這話袁成孝又

    不能罵,袁二玩火玩大了,那些兄弟死的冤啊,冤到閻王爺不說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這些個弟兄大多是光棍,他們跟袁二沾的那點小福氣也就是睡了一下女人而已。

    有餘有孩子的袁成孝一併收了義子,供他們吃穿讀書上學。

    這之後袁成孝對誰都很好,對他那瘋女人也額外的好了。

    事情辦理過了以後袁成孝去看了他的奶奶,什麼沒說就雙膝跪那了。

    老太太歎息一聲,只問:「吃花生麼?新刨的呢。」

    袁成孝哭得就是個孫子一般。

    老太太道:「把鳳吟找回來吧。」

    鳳吟回來有個屁用!

    這一鬧袁二的買賣算是賠了,完美計劃在良心的譴責下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袁家的糧庫讓袁老大折騰出了大半。

    那酒樓也淒淒慘慘,跟袁二的人一樣失魂落魄,誰還吃得起這貴,有錢抽個大煙多享受。

    正當大家以為袁家完了的時候,袁家又讓人刮目相看了,再次顯現出了不倒活力。

    袁鳳吟一路喊鏢,氣質招展的就回來了,這一路讓人興奮不已,小孩子爭相觀望。

    袁二病泱泱地看著這個英姿勃發的少年郎歸來,感慨萬千。

    鳳吟出去的時候他剛剛開始搗騰,中間浮華一時鳳吟沒有看到,待這葉子都枯落了,這兒子回來了。

    在他眼裡這城裡除了多了一些嚴密再無大變化,唯一變化明顯的是自己家的糧倉空了。

    丟人哪,太沒面子了。

    袁二突然感覺自己太沒面子了,他在這個侄子面前突然感覺抬不起頭,別人都高興地奔走相告,他瑟瑟縮縮地奔回樓,跌跌撞撞拽了他最喜歡那個姑娘進了房,可是死活起不來。

    從此袁二犯了個毛病,只要他見著鳳吟,他那天准起不來。

    鳳吟在歸化住了幾個月,也去了不少地方,也發生了很多事情。但無非是些兄弟義氣,兒女情長,先跳過去,待春暖花開的日子咱再倒著講。

    這天袁老五找到鳳吟說了,有匹馬鏢還是得盡早送回去,意義重大。這走鏢走買賣,也就是掙個勞碌掙個風險,要天下太平五穀豐登,就用不著這麼奔勞了。所以越擔風險越顯男兒本色,也越出這暴利潤。

    論買賣是不行了,根本不是晉商的對手,也就偷個空子撈點油水。不過話又說回來,那也不少了。

    歸化那是「大盛魁」的天下。「復盛公」為首的「復」字號在包頭,西口那也是掌控了局面。

    「祁太平」三地的票號,平遙「日昇昌」,「蔚太厚」為首「蔚」字號,太谷曹家「錦生潤」為首「錦」字號,還有剛剛興起的「天成亨」,後來祁縣喬家「大德通」為首「德」字號,收款放款匯通天下,一時間老字號蒸蒸日上,後起之秀追風趕月,一時間達到一個鼎盛時期。

    這也是順應了時局。即便如此,如果想要立足,卻只能堅守本業,也就是鏢行。當時即便各地分號周轉再便利,銀兩貨物還是要調配的,家資更要守護,當時有的大鏢師的辛金比掌櫃都高。這其中也存在一個是否廣開門戶的問題。

    拋開這些先說此一路,這一路鏢是寶馬十五匹,回去不留著,直接送到袁甲三大人的營裡捐了。

    這還感覺挺好,去了草原才知道,這簡不叫玩意兒,人家大盛魁的駝隊鼎盛的時候那是兩萬頭,多大的一個數字,別說鳳吟,袁四爺都不敢去想。

    這上了一千無邊無涯,上了一萬那是徹地連天,這次真的好好規劃規劃了。

    反正馬匹是送到了,那是禮輕情誼重。在那個騎兵兵力還很弱的時間,這五十匹大宛雜交蒙古馬去的正是時候。這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馬。

    馬的品種不同,優劣不等,但按用途分,又各有所長。蒙古馬是實用型馬,體質結實,動作靈敏,騎乘挽都能適應,且力氣大耐力好體力恢復快又能耐寒暑不易受驚。這些又是伊犁種,胸寬而深,肋拱腹圓,眼大有神,鼻孔開張,顎寬頸長,背腰平寬。但蒙古馬不是名貴馬種,毛質一般,而且行走起來不是高頭。但這幾匹卻不一樣,都是經名家調教過的,一匹匹揚頭踏蹄,精神抖擻。

    名馬有得是,但相對軍隊實用來說,這些再恰當不過了。至於袁大人再給什麼回贈,那就只管收下便是。為得就是這個心意。所以一路可以打著這個旗號,一路喊鏢,把瑞昌的字號走個來回。

    怎麼出來的再怎麼回去。鳳吟二話沒說就應下了,說走就走。

    馬隊分前後兩隊,後一隊一馬拖四五匹一隊,自馱糧草,周全上路。

    前面探馬五匹輪番往前趕,返過頭來再循一圈,一路高喊:「合吾」「瑞昌」「我武威揚」.

    如此就到了三秦地界,鳳吟記得說有回亂,不敢大意,正躊躇間忽然探馬回報,一路人馬攔住去路。

    鳳吟指示戒備慢性,鳥槍上膛,鋼刀出鞘,將好馬圍攏,鏢師前後呼應。

    一盞茶的功夫,就看到人了,在葫蘆谷口,密密麻聚了一堆刀客,都是步行,但配備統一。

    趟子手高喊:「合吾」,「陳州瑞昌號袁鳳吟在此!」

    對面人頭攢動,這邊的馬就開始打轉騷動起來,那馬是通靈戰馬,嗅到殺氣,也感到興奮,直打著轉要衝出去一搏,被鏢師緊緊勒住。

    那邊人就湧過來,並沒搭腔。帶頭鏢師對鳳吟道:「掌櫃的,這是伙新羔子,不好幹了。」

    那人齊齊走來,鳳吟接過鳥槍,朝天放了一槍,對面就停住腳步,然後鳳吟把槍交給兄弟,張開手催馬向前,對方就在當下等。

    人馬離著六七步,對面人都一色黑巾罩臉,有點還帶著雨笠,那首領見鳳吟過來示意手下不要動手,抽一把刀只一抖,就紮在眼前六七步位置,又抽一把短刀又一抖,正把那先前的刀子射翻,又取一刀在手,哈哈大笑。

    鳳吟穩坐馬鞍橋,取了哨子棍在手。

    對方就把臉上的黑巾除了下來:「哈哈,是袁哥!」然後回頭對身後的兄弟喊道:「是袁哥!」

    鳳吟這才看到,正是先前那借刀的漢子,此時虎歸山林,意氣風發。已換了一副氣質。也為他高興起來,但安全起見,並未下馬。

    那首領就丟了刀雙手作揖:「袁哥放心,進了三秦地界,就到了家了,袁哥這一路,只管大道正中。

    誰敢多瞅一眼,我草裡畫皮叫他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袁哥!我來為你引路!」

    這一路,還真就有驚無險,暢通無阻。

    但那袁二爺,不知什麼時候被袁成孝罵了一句平頭釤傳了出來,背後大家都稱他平頭釤。

    每當想起這個名字,袁二就來氣,就渾身是勁,每當袁二見了鳳吟,就感覺喪氣,渾身不得勁。

    之後沒多久袁二又重新起家,那就另說了。

    生命是如此脆弱,轉瞬即逝,唯有那死者的靈魂與生者的情感長存。

    若看開來,那紅白便都是喜事了。

    鳳吟臨行前,五爺為了給鳳吟踐行,特定請了當地的嗩吶高手奏了一曲《百鳥朝鳳》,《百鳥朝鳳》又叫《百鳥音》,是用嗩吶模擬各類飛禽爭鳴,那旋律是歡愉喜慶的,像是相互問候又似打罵嬉鬧,整個筵席上感覺頭頂四下圍繞著何成百上千的各類鳥雀,著實有一種百鳥鬧春的熱火勁兒。那嗩吶手一高興,換了各種長短嗩吶配合,又捎上了牛馬雞犬的嘶鳴,熱鬧非常,嗩吶喧天。

    生活是如此奇異,在路的另一端,卻也是大辦白事,除了請僧道超度之外,也請了當地有名的吹鼓手,人死不能復生,死者已讓生者傷心,生者卻不能再讓死者傷心,只管往熱鬧了起哄,也是一曲《百鳥朝鳳》,悠揚婉轉,為死者送行。或者是吹鼓手的傷悲,或者是嘶啞了嗓子,同樣的曲調,吹奏出來卻是一聲高來一聲低的悲鳴之感,似在一問一答,講敘一個古老的哲理,這聲音似乎來自恆古的洪荒大地,穿越時空,直傳出去。

    鳳吟坐在馬上,那馬步態平穩,鳳吟悠哉游哉卻總感覺有餘音繞耳,似在傳遞一個不變的輪迴。

    在很久很久之前,鳳吟剛出生的時刻,或者那被傳為鳳鳴的祥瑞之聲,只不過是一聲嗩吶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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