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殺人不過頭點地
此時漢子已然得了手,正準備減灶而退。什麼得了手,天花亂墜地把狗皮膏藥賣出去了。這是前院放火後院點燈,點燈閻王調虎離山的江湖把戲。
怎麼賣出去的,他反反覆覆地發藥,收藥。理由就是人心不誠亂拿藥,藥不夠分。
後來終於在為難之時,他想了一個檢驗誠心的辦法,他就問眼前一個求藥的莊戶,你家真有人需要這藥嗎?
莊戶道,我就需要啊,這腰啊,老疼。
漢子就現場為莊戶貼了一貼,也不知道他弄得什麼玩意,反正相當虎人,手一晃,火苗子躥起多高,煨熱了三張膏藥,頭一張啪往腰眼上一貼,
把莊戶的褲腿子擼起來,照腿彎子啪啪又是兩貼,口中唸唸有詞道腰疼委中求,這委中穴,就在腿窩正中。順著腿窩一陣推拿朝上走,一邊走一邊問什麼感覺。
莊戶道感覺有點熱,「熱就對了!」「現在呢?」感覺還是有點熱。
漢子揉著,這周圍就聞到了一股木材剛開拋開時那種香氣,又像是松膠的味道,反正很是好聞。可漸漸的味道就濃厚變味起來,有點子的刺鼻。
漢子誇張地說,這老寒腰了,幾十年的老病根了,莊戶道,媽呀真準。漢子說,我今天就賣賣力氣,耗費點功力,就給你除了根哈。
舞乍了好一通之後,漢子刷就撕下了後腰上那貼,順著膏藥流淌下幾道黃水來,那個噁心。漢子轉圈一亮,說這寒氣已然出來了大部分。
完了又贈送給漢子三貼,教給他如何使用。眾人皆信服,想要這藥的就更多了。
漢子一抱拳,各位,也不知道各位是不是都如這位老哥哥一樣身有恙患,若是沒有請不要勉強,以免耽擱了別人。
都沒有鬆手的,漢子又一抱拳,既然這樣,如果我問各位要幾兩錢給我這孩子換口飯吃,各位也願意嗎?
眾人心裡一動,但沒有動手掏銀子的。
漢子哈哈一笑,就上來要收這藥,「可憐啊可憐」。這話聽在耳朵裡讓拿藥的幾個人耳朵一陣地紅。
漢子走到一個老實的觀眾跟前手一抖一翻,就神奇地掏出了此人的腰包,呵呵一笑;「老爹,我取你幾兩銀子與我兒換口飯吃,您不會不答應吧?」
莊戶說:「多少算個,多少算個。」也不知道是要給呢,還是說您別都拿走。
漢子動作急快地一抖手,又給莊戶插了回去,大義凜然,天地失色厲聲道:「我能要你的錢嗎!?不能!剛才我說了,我要是要錢我是這麼大個兒一王八。」眾人鬆了一口氣,突然感覺到非常丟人,為剛才心裡的緊張感覺非常慚愧,突然發現,在關鍵時刻,自己是那麼的貪圖利益,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個誠懇的莊稼人。為此滿心羞愧。
眾人看著那個孩子,突然想證明點什麼。他們開始羨慕起前頭的趙二來,趙二有了一個表現的機會,讓他在眾人眼裡,依然是個實在人。
這在以後老婆子嚼舌根子中,他當獨立出來,被人稱頌。
正在這時,漢子開口了;「話說回來,我今天送藥給各位,各位瘋搶著要這便宜,如果我今天是向各位賣藥,難道各位就不因這藥的療效而不肯花上幾兩嗎?
我漢子走南闖北,這天下之大,生靈一般,可歎啊可歎,我只問各位一句,錢不多收,不少收,沒帶的就算了,帶了錢的,可否敢打開腰包,捨得幾分?」
終於得了一個證明的機會了,眾人心情複雜,帶錢少的那幾位依然開始瑟瑟梭梭地摸起來,剛從賭坊出來贏了錢的幾位,慢慢騰騰想往後縮。
但終於有了個開頭的,眾人平衡起來,買一贈一,漢子嘩嘩地收起銅板。
眾人滿以為他會再次感歎一聲,把錢又放回到個人的兜子,萬沒想到他一擰身,提起槍拉著孩子就走。
就在漢子一蹲身要提槍而走那一瞬間,幾個稍微聰明點人突然感覺上當了,但都不敢上前,就這一蹲一起,如果讓他走了沒攔住,那錢就再也甭想回來了,
丟錢事小,丟人事大,挺大一個老爺們兒,在自己地面上被人耍了!
「王八。」一個威嚴的聲音傳過來,漢子正蹲在地上拾槍,發現沒抓起來,一隻腳正踩在槍桿子上,繡金線虎文長靴,顯非莊戶人。
人圈一陣騷動就拉了開來,但依然緊密,像是空出場子,又像是要把住路口,別讓他跑嘍。
漢子見此情景,沒有打量清楚一個人的時間,瞬時起身抱拳;「這位爺,看得出是地面人物,也是練武之人,咱們人不親刀把還親,刀把不親祖師爺還親。
山不轉水轉,達摩老祖一張金````」
鳳吟在邊上沒動,顯得有點突兀,心裡道,這都哪跟哪啊。
然後圍觀者卻小聲嘀咕,還是袁家有能人,還是袁家人是爺們兒。
漢子仍然在說:「我叫葛仁,如果誰回家用著藥沒效果,誰就操葛仁他媽!」
「個人?哪幾個個人!」袁大爺袁廣寬一掃周圍,眾多目光一觸及袁大爺的眼光先是一躲,然後在袁大爺的視線剛要離開的時候,突然應和起來。
眾人這股子屈辱窩火的窩囊勁在交織之下,摩擦出了憤怒的火花。
漢子是走不了了,錢嘩啦撒在了地上,鳳吟心裡就是一震,誰也沒有產生這個感覺,誰也沒有注意鳳吟這一振。
「爺既然不讓走,爺說個話兒吧,入鄉隨俗,到了哪山唱哪山的歌,爺們兒服氣。」
「你知道我是誰嗎?這條街,」袁廣寬一指,劃了一個弧又圈回到自己身上輕輕一抱拳:「姓袁。」
眾人馬上點頭示意,恩確實是這樣。
「你到了這,不管是賣藥賣孩子」袁廣寬用眼角一斜那孩子,頭都沒低:「賣多少錢,我不管。但是你在這賣弄我不知道,沒跟大爺我打個招呼,這不能算。」
「那你說怎麼辦吧?」漢子竟然沒服軟,看著袁廣寬。
袁廣寬被這麼一看也有點無措:「你說——」他竟然說了這麼一句。
這一個投石問路用得好,漢子見機而上;「你說吧。」
這個時候袁成仁一分眾人走了進來:「常言道不是猛龍不過江,你既然有兩下子,不如留下點真手藝。」說著跟袁廣寬一對視,就把這台階給架上了。
袁廣寬暗暗跟這個精明的侄子調換了一下眼神,心領神會。他沒想到他這個侄子實際是撤掉了台階,讓他下不來台。
漢子把孩子往後藏了藏,往前一進身,啪啪就踢這地上的大錢,都不知道他賣得什麼藥。
踢騰到最後一個錢的時間,漢子就一貓腰,蹲身去揀,袁廣寬高傲地昂著頭就退後一步。
就再這一瞬間,唰就一道紅光,漢子在地上就抄起了那條槍,槍尖一轉,直奔袁廣寬哽嗓咽喉而去,太快了,眾人都來不及驚叫。
這一招也出了袁成孝的預料,他本打算再給叔叔一個眼神,利用這槍,影射那槍,逼著他叔叔跟這人對拳。輸贏都看個笑話,然後再以此做文章。
但沒想到這漢子來這麼一手,歹毒啊,歹毒不會寫在面子上的。
這叫靈貓捕鼠潛底槍。譜上說,心毒如怒狸攫鼠,眼毒如觀兔之饑鷹,手毒如撲羊之餓虎。
漢子急了,沒兩下看門的不敢出來混,老江湖了,狗急跳牆,眼看袁廣寬要橫屍當場了,只聽「呀啊——!」一聲慘叫,那槍尖,閃亮的鐵攮子冒著寒光,就在離著
袁廣寬咽喉一寸不到的地方停下了,袁廣寬一縮身跳出圈外。
這裡再講一點,所謂這個圈啊,就是槍棍主般兵器殺傷範圍這個圈,而出處是槍棍的圈,所謂棍掃一大片,前邊一個大圈,後邊控制啟動一個後把的小圈,
用後邊的小動控制前邊的大動,罩住身子,攻擊對手。槍扎一條線,就是在扎出的時候,縮圓如點,啪就這麼一抖一搖頭,崩攔出對方的遮攔,還要拿住控制住,
瞬間一步到位。功夫的優劣,就在這接觸的一瞬間,生死立判。一聲響處見閻王。
有些人總說哪哪的功夫不行,不好,哪哪的好,實際任何一門都有看家絕活兒。
只是費周折不費周折而已。
高低,確實是有的,不是不方便講,或者都以失傳,而是沒必要去講,生死一瞬間方顯真傳。本故事,不以技術探討為主,然貫穿始終,說太直白就沒意思了,
沒了含蓄的藝術性,小說不是教科書,為得是有緣人的一個心靈交換。作者在這按這麼一筆,冷暖自知。
槍頭輕微一顫,就定在那了,看這一手,此人功夫一般,但心機歹毒。絕非善類。漢子的心裡一陣攪動,涼了一半了,這個悔啊。
他的身子奇怪地扭著,一個大鐵鉤子,從正面穿過他的腋窩,硬生生地鉤進了他胸裡,將他的身子硬拉住沒有扎出這一槍,任何攻擊,都需要一個距離,出了這圈,
或貼進這圈,都會讓攻擊大打折扣,所以槍長破刀,刀遠不及。刀深入能破槍,槍遠難回。
然為死路拚活之法,槍若喜鵲跳枝,漁翁掉槳,收放搖換,也可以長用短,不為長所限,所以袁家用槍,槍不滿把。
夫子以槍化拳,譜上說,出手如鋼銼,回手如鉤桿,妙用無邊,正合此占中縮拿之理。
再看這鉤子,後邊連著鐵線,再後邊是一條金星紅木桿,再後邊是鳳吟,正是那桿大秤。漢子回頭,怒不敢言,鳳吟另一手,正抓著那大秤砣,多大一個鐵疙瘩。
這一下砸過來,不死也骨折。漢子手一鬆,那槍噹啷落地。
鳳吟不說話,過去用腳尖點了漢子屁股一下,漢子順著指示站了起來,站直了,要比鳳吟高出許多,漢子識時務,站不敢站直了,就這麼委屈地扭身看著,
還看不到背後鳳吟的樣子。
他女兒就撲了過來,央求地看著鳳吟,與鳳吟一般年紀,但稍顯成熟,把臉上的灰去了,還算好看,就這麼楚楚地看著鳳吟,也不說話。
鳳吟瞟了一眼他爺,他爺雖然心裡邊空落落地緊張,但外邊很快鎮靜下來,怎麼也得撐住門面。又掃了一眼他爹,他爹都愣那兒了。
鳳吟看了看女孩,一甩手把秤砣拋給了他爹,轉身大步走出圈子。
人堆馬上閃開一條道來,鴉雀無聲,都靜了街了。
眾人腦子裡的神經突然就疲憊了,這才看到日以西下,天色泛紅,突然都沒了興致。腦子都嗡一下地遲鈍起來,都不知該怎麼收場,又不好走。
結束了?結束了。
袁成孝看著鳳吟的背影,這是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