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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引子 誰把玉環敲兩半 文 / 鐵萼奇蘭

    各位,中國傳統文化確實帶有很重的薩滿意識。

    書的開篇一卷,是自薩滿魔幻開始的,這種魔幻正是文化真實的一部分。

    如果各位不太理解這些,請繞過一卷,從二捲開始。

    因為文章是抽絲撥繭式的,越來越清晰,而不是越來越高深。

    遲疑者請繞開一卷,感謝。

    引子誰把玉環敲兩半

    大年三十,北風呼嘯,雪積了一層又一層。家裡窮得竟不能飽飽吃上頓餃子。實在沒辦法了,老娘對娃說,

    娃啊,明天早起,往北走。看見有人就趕緊磕頭,那是財神。財神正北坐,金銀兩大垛。

    天不亮,娃就悄悄出去了,街上一個人都沒有,靜得滲人。娃還小,雪都沒了他的膝蓋。

    娃一路向北,出去很遠,還是一個行人沒有看到。就頂著風雪,一直走一直走,一直出了村子。

    雪太大,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娃實在受不了了,就站在雪地裡從懷裡掏出那兩個餃子。

    還熱乎。

    正在這時,眼前隱隱約約過來一個黑影,娃趕緊迎上去猛磕頭,財神爺來了,財神爺來了。

    來人到了近前站住,娃抬頭了,風雪中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看不清面口,渾身破破爛爛,

    衣不遮體,身子也破破爛爛。

    娃不管,記著他娘的話,還是一個勁兒磕頭。

    老人歎息道,唉,我哪是什麼財神,我是太歲。

    娃趕緊說,太歲爺好,太歲爺好。

    自稱太歲的老人對娃說,我也沒吃上年夜飯呢。

    娃趕緊取出那幾個餃子雙手奉給老人。

    自稱太歲的老人接過來就吃,剛含在口裡,就唾一聲吐在手裡。

    娃吃驚。

    太歲道,你既然拜我,我也沒什麼送給你的,你要信我,包了這爛餃子回家種在地裡。

    待開花結果,便挖地三尺,有寶貝。

    娃道謝財神,果真包了爛餃子回家,忍著凍種在地裡。

    不想奇跡出現,七日發芽,又七日拔籐,二十一日結苞七枚,又七日生出黑色小花。

    三十五日花落。如同夢幻泡影,轉瞬即逝。

    娃果真順著根莖挖地三尺,內伏一玉獸,周圍有金豆數枚。

    後來娃以此為根本,發家立業,改換門庭。

    此物為信義所孕,聚地氣遇雨露幻化而成,其名瑞昌。

    咱這部書,說的就是「瑞昌號」的大先生,

    在那些動盪的年月,他們隱修數代又挺身而出。可在那混亂之中,當如何自處,他們依著拳法入道,尋得了一條大拳師之路。

    引子誰把玉環敲兩半

    白龍河,不寬不窄,曲曲彎彎,劃破了平原,向東向南又向東,將塵舟口分成東西南三部。

    傳說這裡早先不叫塵舟口,只因此地隸屬陳州,又有周家渡口,一些文人造句間叫習慣了,就叫成這三字了。老輩還有個名字叫白鼉台,雖說帶個鼉字,卻是多年乾旱,一條小河曲曲彎彎,越來越窄,後來就消失了,留下來一片碎石與沙粒。

    袁四爺跟鳳吟說過,袁宅地下是沙土的,再底下是一條暗河。暗河沿著古老的水道一直緩慢流淌,影響著地上萬物。

    許多事情的底下,都有著另一個真相。只要靜下來,就能感受到這脈搏強大的存在。

    鳳吟是袁家宅子唯一不在櫃上的少爺,也不用進學堂。身子剛剛長成,但臉上卻沒有孩子的稚嫩,從小就沒有了。他太靜了,以至於沒人在意他的年歲與變化,唯一關心他的母親,卻是瘋瘋癲癲的。

    四歲的時候,鳳吟被龍王爺請去了一回,再回來後就再沒說一句話。每天都爬上這段破城牆,呆呆地看著天,看著地,等著老劉給他送飯過來。

    那一年的水很怪,是黃河決堤,大水帶著泥沙撲來,離開的時候帶走了原先的小河。

    有人說,那是河神犯了錯,被龍王帶走了,又有人說,是龍王母想孩子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誰都不知道,只是鳳吟的聲音,也跟那條記憶的河被帶走了。

    誰看到這個孩子,都會不禁多看他幾眼,平靜的表情,清澈的眼睛,緊閉著嘴巴讓嘴角稍微有點嘟嘟的。但只是再看一眼,心裡卻不敢再看,他那雙眼睛太清澈了,那是一種很特別的純淨。

    純淨得讓人感到慚愧。

    但都感覺,他孩子時不像個孩子,長大了又不像個大人。

    他就像一個鬼,悄無聲息,只是看著。

    有老人說這個孩子是沖了煞,遭了殃了。

    殃是死人的靈魂,在離開軀體的時候,是最忌諱被撞上的,若被撞上,就會生一些怪病。

    那一場水,帶走了很多人的軀體。誰都很難想像,這個可憐的孩子,他當時在洪流的掙扎中,都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

    誰會在意呢,他那年邁蒼老的太婆老奶奶?她太老了,整天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語,整天嘟嘟囔囔地責罵子孫,怕她已經老得記不得這個孫子了吧,記得又能怎麼樣呢?她自頭髮變白之後就已經大門不出了。

    他爹?那個以他為恥的當家人?他已經夠忙的了,為了那幾輩子積累下來的賬本。

    他娘,他娘已經因為他這個樣子而瘋癲了。

    他爺?他爺怕他,怕他那雙眼睛,你信嗎?

    他三叔?哦,也就那個三叔了,他正在路上,就在鳳吟正在眺望的路上,生死未卜。

    通常,鳳吟會遠遠地看著他三叔大步而來,喊他一聲,他就一下跳下城牆,那是最快樂的時候了。

    但是今天他已知曉,他等不到了。

    只有護院教師劉掌櫃,他認為鳳吟這是大器天成,大音希聲,少而敦敏,明而不言,乃是繼承拳學的難得材料。

    對日漸衰落的家族而言,袁家得此子,乃天不絕人。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夜裡就開始起霧,平白裡冷了許多。鳳吟半夜就已經在這裡了。週遭萬籟俱靜,沒人在意他是什麼時候偷偷走出來的。他除了會不按時地去灶口弄飯被嫚子撞見,似乎與家人再沒什麼交流了。

    他在家人的印象裡,就是那麼癡癡呆呆的站著,看著,悄然走過。

    隱隱約約裡,一輪變了形的圓月,像在水裡一般,晃晃悠悠,慢慢地就被趕來的濃霧遮住了。

    迷霧飄蕩著,圍住了鳳吟,圍住了老城牆,圍住了村莊,一隻狗被圍得急噪地轉動起來,使勁扯了扯脖子上的繩子,干吠了兩聲,又引來幾聲狗叫。

    誰家的豬被吵起來,哼哧著一抬頭撞在牆上,嘟嘟囔囔瞟了一眼又蜷縮起來。

    鳳吟蜷縮在牆頭,有點冷。他跳下來,從牆角抽出幾段柴火,點上,畢畢剝剝,映出一圈光亮,粗糙的土牆被映得坑凹不平,一晃一晃的,像是好些嘴巴,

    在喃喃地傳著什麼古老的事。

    一縷輕煙打著旋兒升起,衝出一條小路。小路如蛇,蜿蜒向前,帶著一絲高粱的香氣,漸漸遠去,穿過村莊,穿過麥地,穿過山岡,進了樹林。

    那只先前叫過的狗也嗅到了這香氣,被沖的擤了幾個噴嚏,俏皮地甩著鼻子,它站起身,努力抬起頭,看著。

    鳳吟暖和起來,他使勁跺了幾腳,甩去最後一絲寒意。很少有人關心這個少爺,他太沉默了。沉默到讓人失望。他努力抻著脖子往家裡看。

    他似乎看到那狗也興奮地踩踏著地。他聽到他爹不帶好氣地說了句什麼,又把那個女人摟緊。

    火光忽閃著,伴隨著一種節奏,像河流,像風,又像血在流淌。

    煙隱蔽在霧裡一直蜿蜒向前,伴隨著那種古怪的節奏。讓鳳吟想到了那條地下的河。但那不是河,是一種沉悶的喘息。

    像一隻垂死的野獸,最後的呼喚。鳳吟努力地看著。他感覺心口疼得厲害,疼得他張大嘴巴,卻不敢大口喘氣,他喘不上氣,他憋得難受,那霧越來越緊。

    後來,那聲音停止了。

    早上,老劉在灰燼上抱起蜷成一團的鳳吟,火不知什麼什麼時候已經滅了。霧卻沒有散盡。村子裡炊煙裊裊浮浮,伴隨著更加濃厚的香氣,蓋住了一切。

    雞狗肆意地啼吠,人們相互招呼。那豬也抖一抖身上的泥土,拱著槽子。

    新的一天,逐漸溫暖起來。只有鳳吟像只死狗一般,被高大的老劉抱回到暖暖的炕上。那狗焦急地翹盼著,使勁搖著尾巴。

    鳳吟是到了老奶奶屋裡,因為在當地是不盤炕的,老奶奶屋是當地獨一份的,因為這炕,鳳吟總愛往老奶奶這鑽。

    老奶奶心疼地罵了句,狗日的這冷還出去。她伸出乾枯的老手摸了摸鳳吟的額頭,給他拉上被子,又喃喃罵了句,狗日的怎麼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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