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笑柄!」
白翩躚悄然而立,一劍弒仙,犯了天條,卻無懼。
她捂著胸口,略感頭暈,氣血不足。她搖晃倒退,蓮步不穩,倚靠著千丈銅鏡,胸口起伏。
天空幽火閃爍,耳鬢傳來風的聲音,吹亂她的鬢絲,帶著一絲涼意。
那風卻很溫柔,如同孫紹的眼神。
「悟空哥哥…」她沐著柔風,偷偷思念,恬淡一笑。
孽鏡台下,詭異的安靜。無數高手,震驚於白翩躚一劍的風采。
什麼手段,能將玄天靈寶,一瞬提到先天!
在場有不少煉器宗師,他們看得出,陰晴寶劍之所以斬出先天一劍,玄妙全在劍身鏤痕上。
那鏤痕,如女子刺繡,這種煉器手段,聞所未聞。
「此女,莫非是老君弟子!?畢竟這種手段,除了老君」
「不管此女是何來歷,以她天賦,不出萬年,必能名動三界!」
滿城煉器宗師,平日眼高於頂,但此刻無不稱歎。
至於弒仙違反天條,似乎微不足道了。
那些老怪看得出,白翩躚維護孫紹,明顯帶著少女情愫。
他們本把孫紹當笑柄,但這一刻,卻齊齊生了疑惑。
如此優秀的少女,所傾慕的人,會是天地笑柄麼?
他們生了興趣,想要瞭解孫紹,卻詭異發現,孫紹真正流傳的事跡,罕有。
孫紹進地府不到兩年,名義上是yin界之主,卻兩年沒有音訊傳出,此事詭異。
「這孫紹,恐怕生性淡泊。為yin君兩年,聲名不顯,卻讓森羅殿運轉地井井有條。」
漸漸的,開始有人稱讚孫紹。不說修為,單說這淡泊心性,就極為不凡,怎會是笑柄。
修道最重要的,是一份安於淡泊的心,世上能做到這一點的,罕有。但孫紹,很顯然做到了。
「好一個孫悟空,老夫忽然想見見此人,不知他什麼模樣。」一個老道喟然歎息,神色神往。
而一名少女,聽了老道歎息,目露異彩,走了過來。
「我見過孫公子,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修為雖只有第三境,卻幫我醫好了病。我這裡有他畫像,你要不要一看?」
說話的女子,生得水靈,一襲青衫,肩頭蹲著一隻淡黃小貂,手中捧得,卻是一幅畫卷,是她親自所畫。
畫中畫的,是一個紫衣男子,戴狐尾圍巾,披斗篷,眼神溫柔。
此女是酆都城隍之女,靈蟬,曾與孫紹有一面之緣。那時的孫紹,鬼身剛剛第三境,故而這少女並不知孫紹厲害,只知孫紹治病善舉。她從姐姐口中知道了孫紹身份,這畫卷,從此夜不離身。
「第三境?老夫雖對此人瞭解不多,但也知道,此人在人界便是第八境妖聖了。此人隱藏修為,果真是淡泊之人。憾不得一見!」
老者望著畫像,感歎不已。
一旁一個鬼將,不經意瞥到這張畫像,聽到老者的言談,神色驀然一驚,他發現,他見過畫像之人,只是不知道那人便是孫悟空!
「此人,我見過。靈蟬小姐,此人絕不是第三境修為,甚至不是第八境妖聖。當年鬼門關閉關,三渡河曾有一人渡河未死,甚至渡到了第二渡,正是此人。三渡河的第二渡,那可是大羅金仙都會淹死之處!此人不是金仙,但恐怕至少是鬼仙!」
這鬼將一句驚歎,登時引來幾人注意。
這幾人曾駐紮奈何橋,他們見過孫紹魔頭一面。
「此人,我見過,奈何橋焚燬,便是此人幹的!那一戰,他施展了一種恐怖yin火,滅了鬼仙王君,擒了土府星君土行孫的仙嬰。此人,說是鬼仙都弱了些,地府鬼仙,能勝過他的不超過二十人…」
這幾人一開口,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此事曾被下過封口令,僅在北yin界流傳,大多數高手並不瞭解。
他們匆匆離去,但為時已晚。這件事,如一道狂風,在九境高手中掀起驚濤駭浪。
「王君可是六品鬼仙,而土行孫更是一品地仙…殺王君,擒土行,此人,莫非是大羅金仙!」
漸漸的,更多人圍了過來。望著靈蟬的畫卷,談論著孫紹生平事跡。
他們的認知,開始顛覆。所謂的天地笑柄,竟是個魔威驚天的狠人。
靈蟬的畫,漸漸引動高手矚目。甚至有鬼仙,前來詢問
「咦,此人我見過,那時候我在落魄**飲酒,他也在。桂花釀為仙酒,此人竟連飲百壇未醉。」
「一百壇仙酒?!他什麼修為,竟能抵擋如此酒力!」
百壇不醉,大羅金仙都不見得能做到吧…
一名功德鬼仙猶豫著,擠了過來,有些懷疑地問那壯漢。
「落魄村,是北yin界官道旁的**吧。」
「是!前輩也去過?」
功德鬼仙猶豫著,似乎想起什麼,緩緩道,
「這麼說來,此人我應該見過的。北yin界官道上,我曾見此人,於官道中央悟道!」
「官道中央能悟什麼道,胡扯的吧?」旁人有些不信。
「哼,此事千真萬確,老夫也見到了!當時孫殿主確實是在悟道,而且,在悟混元道!我因此事得罪他,被他一個眼神,鎮壓吐血!其修為,我看不出,但其威壓,縱是萬古仙尊也比不了!」
這一聲冷哼,威勢驚人,驚得幾名功德鬼仙齊齊收聲。
而聽說孫紹竟感悟混元道,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地藏神色一動,亦頗感意外。
他倒不知道,孫紹還曾悟過混元道。
之前出聲的,是天鬼城道古城隍。他是卞城王的參比十仙之一,但當看到畫捲上的青年,他腦袋轟然一聲雷響,震驚不已。參加百鬼大會,絕對是一個天大錯誤。
「不知他是森羅殿主,我敢參比,但既然知道,今日,我唯有離去,以免傷了森羅殿高手,更加得罪此人。此人,絕不可招惹…」
道古的眼中,猶帶著那一ri的震驚。
他不管這番話有多少人相信,說完之後,直接轉身而去。這裡的渾水,他不願多趟了。
道古的說辭,難以讓人信服。質疑的人,絕不在少數。
「道古城隍,是否言過其實…他竟說單論威壓,縱是仙尊都不如孫悟空…孫悟空,還能是聖人不成,越說越離譜了…」
質疑聲中,卻有一道堅定不移的聲音。
「道古城隍,未必言過其實…老夫曾於莽荒雪域見過孫殿主。此事我本不想說的,我之所以逃到枉死城,原因就是躲避孫殿主此人,修為驚天,一個眼神逼我吐血。而且此人與懼留孫佛鬥法,最終獲勝…我給諸位一個提醒,寧惹金仙,莫惹孫紹!」
歎息著,洞鬼城隍駕雲而去,沒有一絲猶豫。他得換個鬼城躲躲了。
道古與洞鬼相繼離去,而整個枉死城,死寂一片。
道古與洞鬼,或許言過其實,不足聽取。但孫紹人未到,威名先傳,嚇退兩位城隍,這件事,卻是無數高手親眼所見。
孫紹絕非笑柄,反倒,可能是一個狠人!
「靈吉菩薩,你在靈山,可聽聞懼留孫佛敗北的傳聞…」轉輪王神色動容,猶疑問道。
若孫紹真戰敗懼留孫,那今日百鬼大會,沒有再開的必要。十殿合力,恐怕都非孫紹之敵!
「此事,貧僧亦是首次聽聞…但貧僧以為,此事多半是謠言。」
靈吉皺眉,他不信,不信孫紹戰敗懼留孫。他靈吉不過和懼留孫伯仲之間,若孫紹能戰敗懼留孫,豈不是說,其實力更在靈吉之上!
但靈吉話未說完,孽鏡台下,卻響起一道沙啞的冷笑。
此人一面冷笑,一面殺氣騰騰躍上孽鏡台,目若蛇蠍,恨恨鎖定白翩躚。
「靈吉菩薩,莫要小瞧那孫悟空。此人一人之力,滅即雪城三萬鬼卒,殺我徒,更滅我兄太陽星君。小瞧此人,必有大悔!」
「計都,莫要胡言,太陽星君,不是平安無事返回天庭了嗎?」靈吉菩薩皺眉。
「哼,人是回來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從前那個了。」
計都星君不與靈吉爭辯,他手藏袖中,不知在摸索些什麼。陰冷的目光,讓白翩躚極不舒服。
「你,你想怎麼樣,幹嘛這樣看著我…」被這般盯著,白翩躚寶劍橫胸,戒備。
「你是孫悟空女人老夫本想殺你,為我徒、我兄報仇,不過現在,改變主意了…」
計都手藏在袖中,暗布毒陣,布下六根幽綠火柱,藏在白翩躚腳底,只消得拍動掌心雷,催動法陣,白翩躚難逃一死。
但就在他準備催動之時,胸口卻心驚肉跳。
心血來潮,逢必不祥,這定是對什麼大凶之兆的預示。
他的心頭,升起強烈直覺,若自己出手,無論能否滅殺白翩躚,自己必死無疑。
沒有原因,無法解釋,但計都對自己的感覺,深信不疑。修為越高,天人感應越強,這心血來潮也就越真切。
「絕不能殺此女,此仇,來日再計較。」
計都心頭駭然變色,然而面上卻不露一分,亦不隱藏恨意。
此人,是一個真小人。
他撤去六道火柱,冷哼,雙手負於身後,轉身離去。
他上孽鏡台,言語行為莫名其妙,讓人摸不清頭腦。白翩躚不知自己剛經歷一場生死,許多高手亦看不出,唯有僅有幾人,看出凶險。
「計都竟然示弱了,是什麼,逼得計都不敢出手…」天祐皇子眉頭一皺,神情古怪。
在計都轉身、天祐不解的一刻,枉死城中,忽而刮起北風。
北風凜冽,霜天席捲,隨之而來的,是烏雪漫天。
好詭異的黑雪!
此雪暗含帝威,落在身上,凝而不化,悚然心驚。計都猛然抬頭,自己心血來潮,與此雪必定有莫大關係。
寒風一吹,白翩躚只覺臻首一昏,站立不穩,軟軟向後跌倒。這一刻,她渾身脫力,一股無助湧上心頭,驚慌的眼神,猶如一個小兔。
但隨後,她便安心,因為她倒在一個熟悉的懷抱裡。
在她身後,天地波紋迴盪,一個紫衣青年不知施展何種遁術,憑空出現在少女身後。
這種遁術,並非五行遁術,就連地藏也看不出具體,只看出此術似乎與融於天地有關,而且遠未完善的樣子。
這風雪,現的詭異,這紫衣青年,同樣現的詭異。
「你長胖了,快抱不動你了…」
紫衣青年隨口調笑,懷中少女淡淡羞惱。
「你胡說!骨鸞姐姐都說我身材很好!」
「是麼,有機會真想觀摩觀摩。」
青年笑容一收,目光掃過計都星君,漸漸冰冷。
他遠在數千里外,便以火眼金睛洞察了此處情形,計都布下的六重火柱,沒有逃過他的眼光。
美人在懷,青年神色毫無異樣,一步踏出,渾身仿若融於天地,一霎無影。
一瞬,計都寒毛豎起,毫不猶豫祭起玄天飛劍,擋在胸口,並施展縱地金光,飛退。
紫衣青年的修為,計都看不出,所以,才更加震驚。
身前,紫衣青年身形浮現,一掌拍出,看似平平無奇。
但那輕若無物的肉掌,方一拍在劍身,五十萬均巨力傳來,玄天寶劍頓時出現無數裂痕,再一抓,寶劍粉碎。
犧牲寶劍,計都反身一躍,以退到孽鏡台邊。
眼前青年,是孫悟空,但他沒有勇氣報仇。
一個照面,他僅目睹了孫紹實力冰山一角,但卻深信無論如何,自己不是孫紹對手。
什麼人,絲毫手段不施展,便能拍出五十萬均巨力?縱是一品天仙,也罕有這般氣力!
而計都,更有一種直覺,那平平無奇的一掌,暗藏莫大玄機。彷彿只需孫紹動念,便有後招發動。
他小心謹慎,犧牲玄天劍,避開孫紹一掌,實為僥倖。那一掌,孫紹暗藏後手,一旦拍實,便會施展帝氣術,九山之力,凝做一掌!
「這計都,心思縝密。」
孫紹帝威一動,威壓若天河倒懸、傾斜而下,若青天墜地,重重壓向計都。
計都被這威壓一壓,堂堂大羅金仙竟氣血翻湧,一個失神,一身法力渙散。
他面容驚駭yu死,而整座枉死城,一片死寂。
孫紹的威壓,縱是地藏也無法完全化解,更別提其他人了。
妖帝之威,堪比聖人威!
一步踏出,孫紹身形飄渺,朝計都遙遙抬起一指。
此指尚未引動法力,但流露的殺機,撲面而來,讓計都膽戰心驚。
「這是什麼法術!」
計都深知不是孫紹對手,但見孫紹不依不饒,計都惱羞成怒。
「你不要欺人太甚!元會之術,一氣青冥!」
他好歹是大羅金仙,雖然僅是一仙得道,但施展元會法術,未必擋不下孫紹一指。
掌中運起五氣朝元,引動元會法力,一股厚重的法力之威,在他掌心聚集。按住鼻頭,從鼻中噴出一股青霧。
這是一道毒氣,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片刻功夫,青霧遮天,毒煙滾滾。但凡誤吸青霧的鬼物,皆頭腦一昏,暈倒在地。
此煙捲向孫紹,孫紹頭腦略暈,卻未昏倒。
又是攻擊神魂的法術麼。
若是其他大羅金仙,沒防備的,還真可能著了計都的道,但可惜,孫紹鬼身已第九境,神魂堅固,對神魂法術免疫極強。
但懷中少女,卻是受不得青霧,孫紹不能拖延。
他的腦海,回憶著一個身影。那身影,腳踏青萍劍,手中拂塵掃月,一指,風采絕倫。
他沒有玄冥道力,便以太yin真火的yin力,注入到指力中。
「一指通天!」
一指,整個天地間波紋迴盪。森白火焰化作一朵朵冰蓮,蓮下生光,光下又生蓮,頃刻生百朵冰蓮,枉死城中,溫度驟降。無數冰光,流光散影,凝成一道寒冰之影,按下!
地藏若有所思,瞧出此術不凡,但姜子牙,卻是直接認出此術來歷。
萬年以來,他受何人辱罵,都是付之一笑,萬事不羈於懷,但見到這一指的風采,姜子牙霍地站起,神情動容。
心中,更是翻起驚濤駭浪!
「通天教主的法術!老師曾交待,遇到會此術的人,便要我如此這般…莫非時機已到?」
他渾濁的老眼,閃現睿智的光芒,幾乎片刻,便下了一個決心。
而孽鏡台上,蓮光指影,已難分清。
一指百蓮,蓮影一指。
遮天青霧,凍做冰屑,而計都本人,則被一指擊下孽鏡台,倒地吐血。所咳之血,帶著冰渣,寒氣入體。
而指力餘威不減,轟在地面,整個枉死城都劇烈的顫動起來。
「聖人之術!」
計都掙扎著爬起,心驚膽寒,而滿城高手,大都與計都一般神情。
無數高手捫心自問,卻頹然發現,自己接不下孫紹一指。
或許,唯有闡教十二金仙級別,或者先天之寶,才能接下此一指。
「老夫沒有對她出手!」計都神色驚懼,開口乞饒。
「這是你仍然活著的原因。」
孫紹言語冷漠,唯有望向懷中少女,才會露出柔和一面。
他沒有滅殺計都,因為計都在最關鍵的時刻,做了正確選擇。若他對白翩躚出手,那麼此刻,計都必死無疑。
計都雖未出手,但動了殺心,這一指,是一個警告。
一指通天,孫紹只學其形,未得其真髓。施展這一術,既是為了留計都性命,也是為了以聖人術立威,震驚全場,為之後平定地府做鋪墊。
計都很識相,這是孫紹繞過計都的一個原因。
孫紹滅太陽星君後,心頭曾有疑惑。
九曜星君明明是修道之人,但人人道心入魔,十分詭異。且九曜死後,會有相同之人出現在天庭,替補九曜的位置,這點更詭異。
這不是返本歸元,浴火重生,這一切,似有陰謀。
孫紹心頭,升起一絲模糊感覺,若非萬不得已,最好不要殺九曜。
他未殺計都。當他看到天祐臉上失望神情時,隱隱明白了什麼。
「我不殺計都,天祐竟然失望…有意思…」
孫紹心思百轉,嘴角勾起一道譏諷的笑容。其懷中半摟的白翩躚,望著孫紹老謀深算的神情,略感陌生。
「他真的是小猴哥麼?小猴哥不是笨笨的麼?什麼時候笑得這麼奸詐了。咬一口試試?」
白翩躚張開小口,一口咬在孫紹手臂上。
疼,牙好疼。硬得和石頭一樣,果然是正宗小猴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