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浮村村外,孫紹一襲道袍打扮,紮了個道士髻,背著酣睡的女娃,神色不自然地望著身前裝卸貨物的騾車。在孫紹身旁,羅玉一臉喜色,喋喋不休。
「『盂蘭盆會』即將到來,家父虔誠信佛,定讓羅玉將這些供品捎帶到西梁菩提山金蟬寺,呵呵,如今妖患四起,我原本還擔心路上有個閃失,想在三星洞請個高手護衛一二,想不到常大哥竟然願意來保護我,我羅玉,真是三生有幸!」
「咳咳…羅玉兄不必客氣…我正好需要歷練一番,與你同行,倒可以互為照應。」
望著額上擦油、臉上敷粉的羅玉,孫紹極不自然地乾笑幾聲。想到要一路護送羅玉到西梁國,這幾個月都得跟這個基情滿滿的羅玉在一起,孫紹頓覺頭都大了。
事情是如何發展到這個地步的呢?
話說當日,徐福為孫紹施展逆知未來之術,佔了一課,告知孫紹一路西去,可獲莫大機緣。孫紹將此事告知了菩提祖師,哪知菩提祖師雖然同意了孫紹出遊,卻給他安排了一個苦差事——護送羅浮村羅家的送貨商隊。
護送商隊什麼的,孫紹絲毫不介意,一路上的小妖根本不足為懼,唯一讓孫紹懼怕的,便是這個對他迷戀極深的羅玉。
在中國古代,男子塗脂抹粉也是一種風尚,落在俊朗瀟灑的公子哥身上,更能襯托男子風流,不過落在羅玉身上,直讓孫紹起雞皮疙瘩。
「互相照應麼…常大哥放心,有我羅玉在一天,就不會讓常大哥受到絲毫傷害!」羅玉目中精光一閃,面帶春風,卻是安排騾車車隊裝卸供品去了。
半個時辰後,車隊裝貨完畢,隨後,一隊身形壯碩、肌肉虯勁的大漢,個個持槍拿戟,面色不善的朝孫紹走來。這些人是羅家聘來的護衛,孫紹自不敢失禮,與那群護衛打起招呼,卻引得護衛哈哈大笑,為首的護衛頭領,名為長生,身長九尺,面若塗朱,長鬚及胸,手執一柄大刀,鳳眼虛瞇地望著孫紹,言語極不客氣,
「某區區下人,不敢跟道長高攀。某身為護衛,武藝是血戰磨礪出來的,掙得是拚命的錢,哪像道長,年紀輕輕,只需要服侍羅玉公子左右,便能混個好差事,真是羨煞我等。」
「呵呵,長生大哥教訓的是,貧道一路安危,就有勞長生大哥護衛了。」
孫紹幾十年來吟誦《道德經》,養氣功夫極佳,卻不會輕易和長生慪氣。
「哼,有某在此,斷然少不了一根毫毛!你就安心去討公子歡心吧!」
長生冷哼一聲,領著眾護衛離去,眼中更加瞧不起孫紹。
被人羞辱了都不敢動手,這小道士還真是個孬種!
「大哥哥,他們欺負你,你怎麼不打他們,娃娃知道,大哥哥其實可厲害了。」
「娃娃要記住,修為是用在正道上的,不是與人爭強鬥狠的。我們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他人愛說什麼,便說什麼吧。」
恰有一名趕車的老叟急病不能前來,孫紹便自告奮勇,架起了其中一輛騾車。待到車隊出發之時,孫紹不揮鞭,不駕車,只拔了根毫毛,變成個蜜蜂,落在那騾子耳朵上,指揮著騾子行東行西。
見孫紹不與自己同坐馬車,發倒去吃苦架騾車,羅玉心中自是略有不滿,而那長生等護衛見孫紹不揮鞭便架騾車,心中鄙夷更甚。
什麼狗屁道士,只會施展些戲法,譁眾取寵。
如此,三個月過去。
有著蜜蜂驅車,一路西去,孫紹勤修《五雷玉書》,手中變換雷生雷滅法則,過往的尋常妖怪,感受到車隊散逸的法則波動,皆是畏畏縮縮不敢打擾。
三個月來,一路上只有零星一些不長眼的小妖以及山jing野怪,敢來襲擊車隊。對付這些自不需要孫紹出手,那長生一人便足。長生天生便有千斤之力,手執青龍刀,身騎銀合馬,尋常虎豹往往一個回合便被長生斬為兩截。其武藝,倒是極為不凡。性子傲些,倒也可以理解。
在即將到達西梁國邊境之時,正值農曆夏至時節,萬里無林,赤ri炎炎,孫紹有法力在身,區區炎熱自然沒有什麼,不過其他人就苦不堪言了。無奈,羅玉只得尋了個乾草地,讓眾護衛稍作休憩。
「哼,某在此受熱中暑,那悟空道長倒是在旁邊涼快。」
「長生大哥莫惱,那常恆在我羅浮村不是自稱『小神仙』麼,就讓他變個雲,招個風,降個雨來,豈不痛快!」
「哈哈,賢弟莫說笑了,道士和尚,騙錢可以,法術什麼的都是胡扯!」
長生等人一邊納涼,一邊拿著孫紹說笑,數月以來,他們早習慣了將常恆當成茶餘飯後的笑談。平日孫紹對此都是不理睬,今日卻忽然似有所感地望了望天空,催動起火眼金睛,說道,
「你們要的烏雲,來了,要的大風,也來了,只可惜沒有雨…卻來了妖!」
孫紹話音剛落,長生等人當即哂笑起來,「好好地大太陽,哪裡來的雲和風!說什麼來了妖,哈哈!」
說話間,只見天邊黑壓壓的烏雲席捲而來,同一時間,狂風大作,車架幾乎要被吹飛了去。孫紹當即施展起罡風法則,在車隊百丈之內變出一個黑色光幕,方才止住狂風。
至此,眾護衛方才知道,孫紹是有**力在身之人,其他護衛皆是對孫紹心服口服,唯獨長生一人,仍不服孫紹,持起八十二斤的青龍刀,一步踏出罡風圈,一跺刀柄,深深插入泥土三尺,死死握住長刀,竟是沒有被狂風吹去,厲聲大喝道,
「何方妖孽,敢阻我商隊供佛,速速吃某一刀!」
長生話音剛落,天空烏雲之中,一道倩影嬌斥一聲,飛身下落,「供佛?若是尋常商隊,本公主倒是可以放你們過去,偏偏你們是供佛的,那麼就別怪本公主辣手無情!」
那自烏雲中降下的女子,頭裹團花手帕,身穿納錦雲袍,腰束虎筋,手提寶劍,年約二十,絕美的容顏上,有著不同於一般女子的狠辣。
寶劍對著長生一斬,長生當即以青龍刀接下。一番交手,才知不好。長生雙臂有千斤之力,在凡人中也算個虎將英雄,然而那女子一柄寶劍便重有數千斤,劍劍震裂長生虎口,不過三五個回合,那女子一劍橫削,直接將長生的青龍刀震出手,下一刻,劍花一轉,卻朝長生脖頸斬去,絲毫不留情,櫻唇一啟,冷笑道,
「區區凡人,能與本公主戰上三五回合,也算你有本事了,只可惜,性格差了些,太過不知天高地厚。」
長生在凡人中,一人對戰百人山匪絕不成問題,卻被眼前嬌柔的女子幾劍打敗,眾護衛見此皆是驚駭欲絕,哪裡不知這女子是個法力高深的妖怪。眼見長生即將被斬,卻是個個畏縮,不敢上前救援。這一刻,唯有孫紹動了。
身影一縱,孫紹背著女娃,擋在長生身前,右手探出,掌心飛射出一根烏金鐵棍,鐵棍兩端以金箍舒服,正是金箍棒。
那女子見孫紹掌心射出鐵棍,花容一變,抬起寶劍便去格擋,卻被鐵棍一棍戳斷寶劍。那寶劍不過中品靈寶的模樣,重不過數千斤,而金箍棒被封印威能仍舊有玄天靈寶的威力,重一萬三千五百斤,一棍出,哪裡是這女子能敵。
一棍擊敗女子,孫紹一揚手,將金箍棒攝回手中,面無表情的望著那女子,說道,「雖然貧道也對供佛極為反感,不過卻不能眼睜睜看你殺害貧道護送的凡人。」
見孫紹手段高強,那女子銀牙緊咬,張開櫻唇,探出香舌,一柄青翠欲滴的青色小扇從舌尖飛起,化作一柄半人高的青色大扇,朝著孫紹一扇,滾滾冰絲之風如針刺骨,吹向孫紹。
「這是yin滅之力與風滅之力!雙法則的玄天靈寶!」
被此風吹在身上,饒是孫紹有著罡風護體,孫紹仍舊雙足離地,下一刻便會被吹飛萬里。心中微驚,當即氣沉丹田,施展出龍鯨八法的龍力之術,做了個力拔山的架勢,雙足插入泥土中,方才沒有被狂風吹飛。
雖然擋住狂風,接踵而至的卻是風中冰針,這冰針刺入肌膚,痛苦萬分,卻是與之前受過的生死劫極為類似。眉心黑色月牙一閃,刺入孫紹體內的yin滅之力如泥牛入海,匯入孫紹眉心月牙,消失無蹤。
那女子隨手一扇,便能有如此威力,孫紹自不敢對她有絲毫小覷,收起金箍棒,左手托著背後女娃,右手一揚,龍雀刀浮現手中,「好厲害的法寶,不僅差點一扇將貧道扇飛,更是附著了刺骨陰寒。可惜有貧道在此,卻容不得你傷害凡人。」
孫紹倒是戰意漸濃,他本是個遇強則戰的個性,而那女子見一扇沒有扇飛孫紹,小嘴張開,美目圓睜,滿是驚詫,「你竟沒有把芭蕉扇扇飛,莫非身懷定風珠不成!」
此扇,正是芭蕉扇,扇出的風,名為鴰風,又稱陰風,乃是三災五劫中的第三災風災,由精純的yin滅、風滅法則融合而成,九境之中的高手,哪裡能抵擋陰風,往往被一扇之下,便會被狂風捲出幾萬里。這女子沒有料到,孫紹竟能毫髮無損擋住芭蕉扇的陰風!
此刻女子是拿孫紹沒有絲毫辦法了,美目回望來路,似有所感,心中一凝,銀牙一咬,冷冷道,「好個道士,能擋本公主芭蕉扇三成風力,今日算本公主輸了!今日還有強敵追我,來日再與你戰,你可敢留下名姓。」
「貧道悟空子。」
「悟空子,沒聽過,哼,我羅剎女記住你了!」
狠話說完,女子朝著後方天空一扇芭蕉扇,旋即倩影一閃,化作一陣狂風離去。
女子離去不多時,那烏雲之中,芭蕉扇扇出的陰風被一道金光生生劈開。旋即,商隊上方,一個身騎巨象的菩薩幻化而出,手持一柄金色吳鉤,望著孫紹喃喃道,「這人,似有古怪。罷了,捉那羅剎女要緊。」
收起吳鉤,那菩薩施展起縱地金光,朝著羅剎女直追而去。
先是遇到一個絕世凶妖,而後又出現一個金光菩薩,不少護衛皆是患得患失,跪在地上朝著菩薩離去方向拜倒,而長生,則一面包紮著身上的傷口,一面神色複雜的望著孫紹。
此刻孫紹,皺眉不展。
「芭蕉扇,羅剎女,那女子十有仈jiu,便是牛魔王的夫人——鐵扇公主。而那尊菩薩,手裡拿的,似乎是吳鉤…吳鉤,吳鉤…莫非是封神戰後歸西方教的普賢真人!對上普賢菩薩,那鐵扇公主芭蕉扇再厲害,只怕也要危險了。」
抬頭望著二人飛遁而去的方向,孫紹微微一歎,就算他想救鐵扇公主,一來二人早遁出萬里之外,根本不知去向,二來,孫紹自問可不是闡教十二金仙的對手。
「悟空道長,之前都有怠慢,是長生有眼無珠,道長不計前嫌,救長生性命,長生願為道長做牛做馬,報答恩德!」
在孫紹沉思之極,卻是長生背著青龍刀,跪倒在孫紹面前,大有負荊請罪之意。
性格雖然高傲,但是恩怨分明,倒是個好漢子。
「無妨,長生大哥是性情中人,不用在意這些繁文禮節,若是傷勢不要緊了,這便啟程吧。前方百里,便是西梁國國境了。」
「是!弟兄們,歇也歇夠了,快快啟程吧!」
孫紹施展火眼金睛,自然看到,前方百里,一條清澈的河流橫貫一國。那裡,便是西梁女兒國,而那河流,便是孫紹的目標。
徐福占卜之後,給孫紹的告誡是,一路西行,遇河必取。這河中,定有什麼寶貝,能夠助孫紹突破境界,晉階第六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