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孫紹話一出口,登時自覺失言。
上洞八仙,亦師亦友,成道最早的幾個,便有孫紹眼前的鐵拐李。然而除了鐵拐李外,這個時代應該還沒誕生其他幾仙。
若按原著劇情,三百年後孫紹會被如來打下凡界,壓下五行山,而當孫紹被打下凡界之時,正值王莽篡漢。
漢鍾離是東漢得道,呂洞賓是唐時得道,而其他幾仙就更晚了,這個時候應該還沒有八仙存在!
「不會暴露我穿越者的身份吧…」孫紹面色微變,旋即收起異色。
「好小子!識得我『鐵拐李』的諢號也就罷了,竟還知曉『上洞八仙』的名號。曹景休了道成仙,與我七仙交遊,也不過是近些年的事情,仙界之中可沒多少人知道『八仙』之名啊。」
鐵拐李的話,讓孫紹一愣。本不該在這個時代出現的八仙,已經出現齊了!
念及於此,孫紹竟不覺出聲,「奇怪,凡間此刻尚是秦末漢初,八仙竟然齊了。」
不由得孫紹不齊,這種時空錯亂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出現在西遊封神中。似道祖老祖,明明在春秋時期得道,卻能夠出現在殷商戰前,成為人教之主。
「呵呵,你這先天道體倒是有意思,竟然在區區第五境之時,便能觸及輪迴劫的邊緣,成仙是大有希望啊…不好,我怎與你說了這麼多話,完了完了,這因果不知能否避開…」
說罷,鐵拐李一搖身形,竟是想逃遁去,卻被孫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衣袖。
「好了好了,我不問你什麼是『輪迴劫』,你也不用急著走啊。說說,之前為何對東海五太子出手,那建木之宮又是什麼東西,還有『青帝』的道果…」
「說不得,說不得!你這小妖,怎麼如此不省事!」聽孫紹當街說出此言,鐵拐李面色大變,原本便眼似張飛,現在雙眼睜得更似銅鈴。
「好吧,既然當街說不得,便隨我去鬼谷閣,我們一邊喝茶,一邊慢慢說。我對那青帝的洞府,可是很感興趣。」
說罷,孫紹搭著鐵拐李的肩膀,硬拽著他往鬼谷閣返回。
「鬼谷閣,玄都的鬼谷閣?不可能,玄都正處於悟道關鍵,怎麼自陷因果。莫非,莫非是老君的意思!」
聽到孫紹話語間有意無意流露的深意,鐵拐李面色猶疑不決,原本想一巴掌扇飛孫紹的想法,也緩緩收起,歎息一句,「晦氣,晦氣,這因果,看來是避不過了…也罷,不用去鬼谷閣了,我帶你去一地,那裡會有人告訴你來龍去脈,哎,此事有先天道體插手,真不知還會橫生多少變數…」
鐵拐李無奈一笑,只是笑得比哭還難看,取下腰上的葫蘆,袖袍一卷,將孫紹與白翩躚捲上葫蘆,而後一掐訣,葫蘆瞬間消失在原地,片刻間,出現在前萬里之外的某個無名小山下。
此地山明水秀,翠竹掩映,頗有些靈秀之氣,卻少有山jing野怪,與花果山的風格迥異。收了葫蘆,鐵拐李沒好氣地朝孫紹二人說道,「走啊,不是想攙和道果之事嗎,還等什麼。」
言罷,鐵拐李也不顧孫紹白翩躚,自顧自踏著小徑朝著小山後山行去。
「悟空哥哥,我覺得你把這個老乞丐得罪了…你看他氣沖沖的樣子,你應該禮貌一些…」白翩躚的聲音已經壓低,然而以鐵拐李的修為,即便隔著十幾米,仍舊把白翩躚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面色登時難看起來,卻苦於有氣出不得,心中暗叫「晦氣」,更是加快了步伐,明明步伐不快,卻瞬息間消失在了竹林之中。
「傻丫頭,我倒覺得,你這句話才把他得罪了。」
拍了拍白翩躚的頭,孫紹哭笑不得起來。那鐵拐李可不是生來瘸腿,此乞丐之身只是借屍還魂得來的,原本的鐵拐李,可是個丰神俊朗的美男子啊。被一個無知少女成為老乞丐,想來鐵拐李心中此刻極為窩火吧。
牽起了白翩躚的小手,孫紹運起火眼金睛,同鐵拐李一般無二,在竹林之中左曲右折的行走。
「大流氓,摸人家手…」低低的聲音,自然是白翩躚發出。
「有幻陣好不好!這竹林是幻陣有木有!做好事怎麼總成了大流氓!」心中腹誹不已,孫紹無奈地在白翩躚鄙夷的目光中,艱難尋找著竹林中的真正道路。不多時,眼前突然明亮起來,穿越竹林來到後山,孫紹與白翩躚竟出現在一處小橋流水的地界。
「奇怪,山中怎會有河流有橋呢。」疑惑不解的,自然是口無遮攔的白翩躚。對此,孫紹卻沒有多少驚奇之色。那鐵拐李為八仙之首,修為恐怖,弄出點奇異花樣倒也不足為奇。
只是不待孫紹理會白翩躚,另一道聲音卻回應著白翩躚的提問。
「哼!山中為何不能有橋有水!今日山中不是連先天道體都有了麼!」
此聲音出自不遠處小橋流水邊的一座涼亭。涼亭中,鐵拐李正觀著涼亭棋盤,一邊飲著葫蘆中的酒水,對孫紹二人漠不關心的樣子,顯然出聲之人並不是他。而對弈之人,左首是一名神情散漫的中年大漢。那大漢衣著隨便,袒胸露乳,紅臉圓眼,頭上紮著兩個丫髻,手中持著一柄棕扇,正神色為難地看著棋盤,喃喃道,
「完了,完了,苦了我!本來棋力便不如洞賓賢弟,現在又有人攪局,更是敗局無疑,敗局無疑!老李啊,你做的好事!」
「嘿嘿,索性我老李避不開這因果,不就來厚著臉皮,讓你等知交好友為我分擔一些。」「咕咚咕咚」痛飲了一口葫蘆中的酒水,鐵拐李面上沒有絲毫愧疚之色,將葫蘆遞給那閒散大漢,而閒散大漢亦不嫌葫蘆髒破,直接痛飲起來,「快哉此酒!看在此酒的面上,便饒你一次!」
「哼!你被先天道體破了敗局,還有酒喝,自然心中欣喜,可呂某卻被破了勝局,平白添了一段因果,這氣卻該撒向誰!」
冷哼之人,聲音與之前的那人一般無二。此人坐在石桌棋盤右首,頭戴華陽巾,身披黃欗道袍,身後背負著一柄金色長劍,面容雖然英朗不凡,然而此刻卻神色不善。
孫紹微微一怔,旋即心中瞭然,對著棋亭遙遙一拱手,「晚輩見過鐵拐李玄前輩,見過鍾離權前輩,見過呂洞賓前輩!久聞呂前輩大名,今日一見,大有所感,好一個『形容類似張子房』…」
形容類似張子房,說得便是呂洞賓丰神俊朗,而衣著打扮更是與張良張子房一般。原本是贊語,此刻說出,全表明了孫紹對呂洞賓態度的不滿。
孫紹的意思,卻是說呂洞賓只是表面上模仿張良,內在卻沒學到張良的溫良恭謙,待人親厚。
「你!哼…罷了,下棋,下棋,正陽公,快落子啊…」
「這,這卻要如何落子,本來便是敗中掙扎,此刻更是險象環生,難,難啊,變數太多…」
正陽公,便是呂洞賓對漢鍾離的尊稱。此刻漢鍾離明顯話裡有話,然而棋亭中的三仙卻是不再理會孫紹,只當孫紹是空氣。
孫紹卻是自討了個沒趣。
玄都離去之時,稱孫紹第二劫會在第一劫之後十年之內,而解救關鍵,便在一「呂」字。孫紹很自然地聯想到呂洞賓,故而在見到鐵拐李後,才會死纏爛打,卻並非他所說,對建木之宮感興趣。然而今日一見呂洞賓,孫紹大失所望。人常道呂洞賓愛做好事,今日一見,名不副實!
別說幫助自己,這上洞八仙看到自己就跟見到瘟神一樣,呂洞賓的脾氣更是不小,想要這些人幫助自己,談何容易!
別人都不待見自己,自己還要死皮賴臉呆在這裡麼?
「咯咯咯,小哥別介意,喝一碗蓮子茶消消火。」在孫紹躊躇間,一個身著素裙的綽約女子,娉娉裊裊地出現在孫紹身後,端著兩個羊脂白玉碗,遞給了孫紹與白翩躚。
這女子不著一件配飾、一件金釵玉器,然而卻不減其一絲容顏。盤起的髮髻上,帶著一朵小巧精緻的蓮花,對孫紹含羞一笑。
好一個人間仙子,好一個何仙姑!
「這茶好香!」一口將茶水飲盡,白翩躚眨巴眨巴大眼睛,渴求地望著何仙姑,其意思很明顯:再給我一碗好不好。
「咯咯,這小姑娘性情率直,姐姐我很喜歡。放心放心,這茶還有很多,姐姐不給那群臭男人喝,姐姐都給你喝。」
「姐姐真好!」
只一個照面,白翩躚與這何仙姑,竟成了忘年之交,坐在一旁的小桌前,飲茶聊天。
而孫紹也唯有壓下心中的煩悶,坐在白翩躚身旁,品評著這蓮子茶。茶水方一入腹,一種耳清目明的感覺湧上孫紹身軀,平日對法則之力毫無頭緒,此刻孫紹卻似明白了什麼。
只可惜這茶水僅一碗,水量太少,而其餘的皆入了白翩躚腹中,孫紹卻沒有機會趁機感悟法則,突破第六境了。
「咯咯,小哥似乎對姐姐的蓮子茶很滿意呢。怎麼樣,火氣是否消了些?你不用介意,那呂洞賓之所以心中火氣,卻是有原因的。一年前,呂洞賓路過灌江口,見一個黑犬被人斬去半邊頭顱,那傷口上繚繞著恐怖的水火法則,非三仙不能治癒。心生憐意,出手救治那犬,卻被那拳反咬一口。咯咯,自那以後,呂洞賓放言,再不出手救任何人。」
何仙姑的話,讓孫紹哭笑不得,那被斬去半天頭顱而不死的黑犬,八成便是哮天犬,而斬傷哮天犬之人,正是自己啊。這「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的典故,這一世倒是從自己身上引發出來了。
「咯咯,他們幾個沉陷在這局天地對弈中,前無去處,後無歸路,以姐姐看,真真可憐呢。小哥要不要去攪一攪局,將他們這局棋給破掉?」
「破棋局?我可從來不會下棋!」
「咯咯,不會下棋,落子才會變數橫生,才會難以預料,你說,姐姐說得對麼?」
何仙姑的話,沒有瞞過棋亭中的呂洞賓等人。聽了何仙姑的話語,鐵拐李面有所思,漢鍾離神色一動,而呂洞賓則目光一凝,冷冷道,「你若有辦法破得此局,呂某便讓你摻一腳這道果之爭,又有何妨!」
「破局麼!破就破!」
孫紹放下空茶碗,拍了拍白翩躚小腦袋,示意讓其安心,旋即大步走到棋亭前。
其話說得圓滿,然而看到石桌棋盤後,孫紹頓覺頭都大了。滿盤黑白,他看得懂什麼跟什麼啊!前世他只會下五子棋啊,有木有!
「哼!我便說了,他只是一個無關之人,終究破不得天地格局。」冷聲譏諷的,自然是被狗咬後心中怨氣的呂洞賓。
沒有理會呂洞賓的言語,此刻孫紹凝望著棋盤,仿若明白了什麼,卻又難以將其抓住。那黑棋如山如海,步步緊逼白棋,孫紹暗暗催動火眼金睛,只見棋盤之上,黑白子數目相差無幾,然而九成的棋盤都被黑氣所遮蓋。
黑棋,便是呂洞賓所持!其氣數,已然壓倒了漢鍾離的白棋!
滿滿的棋盤,已無多少落子之地,敗局已定!
「怎麼辦,怎麼辦!難道我孫悟空今生,只有遁入空門一條道路麼?難道命運終究無法改寫麼!」看著敗局已定的白棋,孫紹心神大亂,竟似迷失在棋局之中。
「此為珍瓏,亦為樊籠,yu脫無量,須得道真!」
在孫紹迷茫之時,一隻皺紋密佈的蒼老手掌徐徐拍在孫紹肩頭,而孫紹驀然驚醒,已然汗如雨下!
「好險,險些著了這棋局魔道!」孫紹大鬆一口氣的同時,回過頭,對出手喚醒自己的那人拱手一謝。這人是一名瘦小老者,佝僂著脊背,雙目虛瞇,白髮蒼蒼,嘴角含笑,看似平平無奇,週身卻籠罩著一股與呂洞賓等人截然不同的出塵氣質。
「多謝張果老救命之恩!」來人毫無疑問,是八仙之中的張果老,此人出手將孫紹從入魔邊緣救醒,孫紹自是極為感激。
「呵呵,老夫不通棋道,胡言亂語罷了。老夫有句行事準則,『舉世多少人,無如一老漢,一生倒騎驢,萬事回頭看』…呵呵,老夫信奉回頭,而你的道路,有老夫不通,你若認準道路,便不可回頭。」
張果老話中有話,然而關心孫紹的意思畢露無遺。
孫紹心中一暖,八仙也不是全然冷血無情啊。
目中變回堅定之色,孫紹再次打量著棋局,不再去想這棋局的結局會如何。捻起一顆白子,隨手落下,
「不就是珍瓏棋局麼,老孫見得太多了,左右都是敗局,老孫自填一子又如何!」
隨著孫紹自填一眼,一瞬間,棋盤之上,大半邊白字盡數碎裂,猶如斷頭的士兵。
與此同時,鐵拐李大驚,漢鍾離大惑不解,呂洞賓大怒,而張果老則早有預料般從容一笑。
(珍瓏棋局出來了,無崖子還會遠麼。好吧,沒有無崖子!話說,橙子大大加我qq了,好激動!她說看站內信,但是我沒有收到站內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