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趙二人走近掀開稻草,稻草下方竟有兩具屍體,他們都是被人一劍割破喉嚨而亡。趙雲查看傷口,驚歎道:「兇手出劍好快,這兩人都未作任何反抗就斃命。」傅徹皺眉道:「兇手殺他們的動機是什麼呢?」趙雲搖了搖頭,想不出所以然。傍晚時小二發現兩死者,群豪推人及己,不由心神惶惶。
傅徹、趙雲與貝貝坐在房內外窺,發現划拳鬥酒的獨眼神龍雷破天和神巫婆婆已不見人影。趙雲沉思道:「現在看來,他們兩人確實跡象可疑。」傅徹道:「殺人兇手若是他們的同夥,那他們多半別有圖謀。」趙雲道:「可殺人不用鬥拳就能完成,他們鬥拳不是多此一舉嗎?」傅徹道:「或許他們的目的不是殺人,那兩死者只因不小心撞破他們的jiān謀才招來殺身之禍。」趙雲道:「他們既然選擇殺人滅口,那麼這事一定極其機密。」
天黑以後,群豪各自歸房歇息。客棧今日新死人,掌櫃大覺晦氣。他嘴巴翕合,不住默唸咒語。又喚小二關緊門窗,以防鬼怪進門作祟。趙雲回自己房間去歇息後,貝貝躺下接著白天的美夢。傅徹沒有睡意,他自入長安以來,心緒便一直被一種莫名的念想牽絆著。其中微妙之處,心領意會則可,言傳則難。貝貝從輾轉反側中逐漸進入夢鄉,睡得既香又甜。傅徹冥坐觀心,開始修煉各種神功心法。
他一身經脈四通八達,修習任何功法較常人都輕易百倍。不過他所學全非能一蹴而就的粗淺功法,若想大成不知還得耗費多少心力。尤其涅磐心經與海納神功才算初學,要讓二者在體內有形有質的真氣流,更非一時之功。他這一個多月來不懈努力,兩種神功始有小成,只是還不能暢走諸脈。他有時惶然暗想:「我連天玄真訣還未能突破最後大關,又轉頭去習練其他神功,到時只怕要吃博而不jing的苦頭。」想與做往往南轅北轍,他自從為涅磐心經和海納神功的神妙jing微所吸引,就注定再難自拔。
傅徹諸般心法各習練一遍後,已接近四更天,風來窗外暗無聲。貝貝業已酣然入睡,睡態嬌憨。少女情懷、赧然夢語,依稀縈繞傅徹耳畔,他淡淡一笑。是時突聞屋頂傳來細碎聲響,他屏氣定神,又聞後院傳來輕微近無的腳步聲。他判定來人共有四個,屋頂一人、後院三人。他輕輕將窗戶推出些許,目光鑽過細縫見後院是三個一模一樣的中年男子,三人外貌醜怪,尖嘴猴腮,,穿著打扮也不倫不類。其中一人學婦人梳個髮髻,穿著婦人裙裝;又一個把頭髮剃個精光,身著短衣短褲;第三人稍像樣些,就是穿金戴銀、一身珠光寶氣,活像個暴發戶,生怕別人看不出他有錢似的。
三個怪人在後院伸頭縮腦、東翻西弄,不曉得在找什麼東西。房頂那人在房頂巡了一圈,也溜到後院。傅徹見她竟是當日在祁山相遇的金部徒眾之一的拿蛇婦人,她手握兩條毒蛇,兩目肅然清冷。三個怪人懼她三分,她一落地,三人都不敢接近半尺。那婦人做手勢叫他們靠近她,三怪人才不樂意到她身邊。那婦人微帶怒色,悄聲問道:「你們仨找到沒有。」珠光寶氣的怪人道:「那傢伙殺了人,哪有不搶走寶物的道理?」
那婦人沉著臉道:「外人不懂寶物的用處,搶去幹什麼?快點再找,要是找不到,座主怪罪辦事不力,咱們都別想好活!」光頭怪人憨笑道:「座主早就知道我們兄弟仨沒用得緊,不會怪罪的!」那婦人罵道:「你讓人罵作呆瓜,還越罵越傻了!」光頭怪人不高興了,大聲哼道:「你敢再罵俺,俺就不找了!」那婦人雙手晃蕩,手中的兩條毒蛇張口吐舌,似yu咬人。她恐嚇道:「你是不是想讓它咬一口了?」
光頭怪人被嚇住,畏怯道:「找就是嘛!不就是一塊破石頭,還不容易找麼?」那婦人對其他兩怪人道:「你們也給我盡心盡力些,否則就叫小黑各賞你們一口。」兩怪人同樣畏懼毒蛇,不等那婦人說完就開始細心尋找。那婦人自己也沒閒下來,致力搜尋每個角落。四人裡外尋了個遍,皆未有獲。光頭怪人抱怨道:「都說找不到還讓找,現在還不是找不到。」那婦人也死心了,道:「那咱們回去稟告主人!」
傅徹暗想:「那光頭說的石頭不知又是什麼東西?」他既生好奇難免要窮源竟委,待四人走後不久,他越窗掠到後院,在ri間藏屍體的稻草堆裡找了一會,只可惜沒有收穫。他正要回房,目光微轉,卻見一人絕無半點聲息飛身入院。她是個女子,一襲白裳飄然如仙,白紗遮顏,只露出眼睛以上面容,但只此已可斷定她是個絕色美人。眼如橫波,有些清寒卻不失柔情款款。傅徹恐她發現,閃身躲到草堆後面。
那女子竟似足不履塵,款步輕移沒有一絲聲響,姿態偏又優美之極。她輕功之佳,傅徹平生僅見,莫說尋常武林人士難望其項背,就算明滅老人、毒花仙子等輕功高絕者也頗有不及,這世上能與她在輕功上一較短長的或許只有他傅徹一人。從女子現身的那刻起,傅徹便有種特殊的感覺,心靈彷彿與她遙相呼應。女子大約也是衝著石頭而來,不過她遠沒剛才四人搜查得那般仔細,在院中轉了一圈沒有發現,嬌體微動又出了客棧。
傅徹回到房間,定了定神,回想剛才那女子非但輕功不輸於自己,連內功修為只怕也不多讓,不由驚異慨歎。他是因服食黃參果後身體近無重量,才使輕功大成、所向披靡。而今有人在輕功上與他平分秋色,這幾乎不可能的事情卻真真切切擺到面前。他驚訝之餘,又增了絲絲蒼涼,暗自追問這人是誰。
群豪對同道被殺之事心有餘悸,第二日便很少有人出外走動。他們窩在客棧,近乎足不出戶,後院更成了一塊禁地,無人敢越雷池半步。趙雲道:「他們光坐在客棧裡守株待兔,可得不到寶物。」貝貝道:「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咱們去找我爹和游伯伯他們。」游三江和李景添身在長安,但人海茫茫,不易尋找。
傅徹三人出了客棧大門,迎面碰見小二。他嘴裡哼著歌謠,手心旋著一個黑沉沉的小石頭,在門前晃悠以招徠生意。貝貝覺他那小石頭怪有趣,問道:「喂,你這小石頭是什麼東西做的呢?」小二對客人向來熱情,笑道:「這是小的昨天在後院撿來的,也不曉得是什麼東西。客官若是喜歡,就送給你吧!」貝貝女扮男裝,執男子禮道:「小二哥真是個好人,在下謝過了。」她接過小石頭,路上學著小二那般把玩,可她玉手纖小,玩轉不動,沒趣道:「一點也不好玩,不玩了!」隨手就要扔到路邊。
她這一漫不經心的舉動,身旁路人卻為之悚然。傅徹、趙雲察覺有異,傅徹道:「貝貝,把它給我吧!」貝貝道:「這麼個破玩意你留著幹嘛了?」傅徹接住小石頭,細細觀察。這球黑得精光發亮,入手沉甸甸。又想起小二說這小石頭是昨天在後院撿到的,心道:「難道這就是那些人找尋的怪石頭,可它好像不是石頭啊!」身旁諸人見小石頭到了他手裡,眼光都從貝貝轉移至他。傅趙兩人對了個眼神,微微點了點頭。
這時一隊軍兵浩蕩走過,帶起漫天沙塵。貝貝摀住小嘴,鼓起桃腮道:「他們肯定涼州兵,走路這麼野蠻。」由於給軍兵讓道,行人都退到兩側,擠成一片。貝貝站到傅徹身前,不與陌生人碰撞。忽覺腰間被人動了幾下,只道是傅徹碰到自己,便沒在意。軍兵過盡,行人散去。貝貝下意識摸了摸腰包,卻已空空如也,忙問傅徹道:「是你把我腰包裡的銀兩取走了吧?」傅徹迷惑道:「我取你的錢幹麼了?」
貝貝看他不似說笑,急叫道:「不好,讓人偷走了!」傅徹勸道:「反正你也沒多少銀兩,小賊偷去還不夠大吃一餐,算了吧!」貝貝氣惱道:「你這是縱容小偷小摸!」傅徹淡笑道:「這是急人所難,大大功德呀!」心裡卻想賊人能在自己眼皮底下竊走銀兩,妙手空空伎倆的確出神入化,不可不防。
貝貝道:「游伯伯說過,江湖上的慣偷,沒有一個是因為窮困潦倒行竊的。他們都是偷上癮了,只要一會片刻不偷,兩隻手就沒處安放、閒得慌。這些人一遇上便該抓去見官,剁了他手腳,以儆傚尤!」游三江人稱神偷,他的經驗之談,自是字字真言。傅徹笑道:「也許是游伯伯跟你開玩笑哪!」貝貝轉而喜道:「一定是他了,除了他還有誰能在你傅徹眼下偷走東西呢?」她由於心中歡喜,說話聲音略大。身旁諸人聽到傅徹二字時,皆避走數步。傅徹身份暴露,搖頭笑道:「可游伯伯怎認出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