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堪回首
星河耿耿,銀光撩動愁人心事。趙炳接著歎道:「哎,沒想到愛反成害。我在她的軟磨硬泡下,失了分寸,把無雙神女的忠告拋置腦後。神女曾告誡說金丹乃由先天神物的純陽之火煉製而來,女子切不可服食,否則陽火加身會吸乾yinjing,使其本性盡失、淪作非男非女的怪人。我一時之誤,結果鑄成大錯。拙荊她服食金丹後不久身體便發生畸變,先是聲音變粗,跟著骨骼體態也變了。雖然還是女子身體,但外貌上已和男子無異。」
這事光怪陸離,傅徹聽得瞠目結舌,想道:「徐登的內力是先天陽火,我的內力中含有先天陰氣,難怪二者相遇時不牴觸反融合。」趙炳黯傷道:「東施尚且要效顰,還有哪個女子不愛美呢?拙荊她向來把容貌看得比生命還重,見到自己雌雄不辨、面目全非,怎能不教痛不欲生!她幾次yu尋短見,都被我救下。但我們的夫妻情意逐漸出現裂痕,以前我們雖然三天兩頭吵吵打打,卻將對方當作知己,無話不談。」
「可從那以後我們不打不鬧、甚至不言不語。她對我冷漠隔閡,相見就像陌路人一般,一個招呼也不打。我極力討她歡心,換來的只是心灰意涼。之後的一段時間裡,我遍訪名醫,終於找到你師叔華佗。我們神交多年,相見後觸膝長談。蒙他相告,我才知道神道的不傳絕學紫雲神術裡載有采蓄yinjing的法門。於是匆匆趕回家將這喜訊轉告拙荊。半月後我們潛入神道總壇,只恨行事不密,被人發現。」
「天後陸瀟瀟親率部眾追殺,我們夫妻倆寡不敵眾,雙雙負傷。陸瀟瀟孤身追上,她當時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但紫雲神術已經練成。我與拙荊因傷不敵,被她擒拿。她並沒殺我們,還傳了拙荊一段口訣。我們謝她恩德,立誓終此生不再踏入神道的勢力範圍。拙荊經過二十餘年的苦練,略有小成。只是這功法邪門,要以吸取少女元yin為代價。」
「拙荊天性本善,然多年沉浸在邪功中,戾氣聚斂,心性大異從前,近來已接連采煉了數名少女的元yin。她今天易容去沈府,就是要物色美質。我不能任她再危害人命,趕去制止。剛巧見到你與她劇鬥,便把你帶到你姑婆這來。」傅徹歎道:「前輩你這番苦心,只怕徐前輩未必盡解。」趙炳道:「我這些日子來一直在懷疑陸瀟瀟的居心,她是神道天後,卻大方將神道的不傳秘技授給拙荊,其中意圖令人深思。」
傅徹想到江恩耀曾言及陸瀟瀟是水姬的師妹,水姬才貌武功足令江恩耀望而生畏,卻只能改投秘教當個座主;陸瀟瀟身為師妹反倒躍登神道天後寶座,其心機武學肯定要超越水姬。傅徹無形中感到一股壓力,這個女人太可怕了!趙炳問道:「你皺緊眉頭,莫非想到什麼了?」傅徹道:「晚輩猜測陸瀟瀟傳給徐前輩的紫雲神術是假的。晚輩認得秘教教主江恩耀老前輩,他並沒說神秘兩派有邪異功法。」
趙炳身體微抖道:「她為什麼要傳假的給拙荊呢?」傅徹推度道:「她暗中一定有大陰謀。」至於是什麼陰謀他就說不上來了。趙炳問及他結交江恩耀的事,他據實以告。趙炳皺額思索道:「假如拙荊邪功害人的事傳播開去,江湖中人必會群起攻伐,但要誅殺我與拙荊卻非易事。到時神道站出來了結我們,大可收買人心。」傅徹暗道:「陸瀟瀟若真是這般謀劃,那她想得也忒長遠了,而江爺爺為什麼對她的厲害處只口不提呢?」
趙炳歎道:「我現在就怕拙荊要多害人命,可又阻止不了!」傅徹疑問道:「前輩是在擔憂徐前輩的易容術天衣無縫,隱形匿跡、神出鬼沒,行蹤難以臆測?」趙炳搖頭道:「她的易容術是我教的,不論喬裝改扮成什麼樣子都瞞不過我的眼睛。我憂慮的是她不肯順從我的勸告,而我又不能對她出手。」傅徹正苦一路被金部徒眾追蹤,暗道:「我若學會了易容術,改裝變貌而行,就不會被金部的人認出來了。」但又想易容術乃趙炳的平生絕技,自己想學他未必肯教,到了嘴唇邊的話便又嚥了回去。
趙炳看他似乎有話要說,問道:「你是否想到制止拙荊的好主意了?」傅徹左拉右扯,區區繞繞說了自己的意思。趙炳為之發笑道:「傻孩子,不就是易容術這彫蟲小技,你要學我即刻一併兒授給你。」傅徹兩面生笑,樂蒙了頭。進行易容的必備物事,趙炳身上一應俱全。老少兩人席地而坐,趙炳言傳身教,直過了兩個時辰,傅徹才算跨進易容術的門檻。趙炳撫拍他肩頭激勵道:「你把我說的訣竅記住,許多門道還可自己摸索。」
傅徹技藝學到手,心下稱奇叫絕,自信熟能生巧,遂心滿意足。趙炳道:「你還記得我前時提及的無雙神女吧?」傅徹道:「晚輩以前也聽恩師提起她,傳說她和陸瀟瀟是天下十大高手中僅有的兩名女子。」趙炳感慨道:「她是上天的嬌女,從海上來又迷失在海天一線間。陸瀟瀟與她年紀容貌武功都差不多,但心地善良就遙不可及了。」傅徹道:「前輩怎突然提她呢?」趙炳從懷中取出一絹帛遞給他,道:「神女走時交給我一副圖卷,讓我贈送給有緣人。我察覺你身上的質氣與她很相似,想必你就是有緣之人了!」
傅徹辭別趙炳回到秦婉婷的草屋,秦婉婷並沒問他與趙炳談了些什麼。傅徹看出她是yu問又止,拉住她道:「姑婆,我已幫你探清趙前輩的心意,他心裡始終有你。」秦婉婷帶笑責備道:「你小孩子胡鬧了!」傅徹笑道:「我也是為了姑婆嘛!」秦婉婷道:「你們談了兩個多時辰,不會就只說這些吧?」傅徹笑道:「姑婆還想知道什麼呢?」秦婉婷淡笑道:「小孩子家,你怎和姑婆沒正經了?」
傅徹笑道:「我正經得很啊!」他說到這神色一緊,秦婉婷則是秀眉微蹙。方紫茹有點迷糊,不明他們二人為何變色。傅秦倆齊步邁出草屋,方紫茹緊跟而出,才發現一人潛伏屋外一棵樹後。傅徹道:「朋友,過門而不入,非禮也!」樹後那人閃出身,傅徹認出是ri間在沈府後園識得的一少年,只不過姓甚名誰沒記下。那少年叫道:「梁兄弟,你住在這呀!」傅徹冷漠道:「兄台深夜來此有何貴幹?」
那少年道:「梁兄弟請別誤會,在下是跟蹤人跟丟了才到這來的。」傅徹回望秦婉婷與方紫茹,她們眼中疑慮重生,顯然不相信少年的話。傅徹代為逐客道:「我們不妨礙兄台的跟蹤大事了,你請自便!」那少年忙道:「梁兄弟勿急,容我把話說完。」傅徹淡漠道:「那你快說快走!」那少年道:「晚晴小姐出事了,我看見她被一老兒擄走,肯定不會是好事。」向晚晴要弄死傅徹,傅徹自不會在乎她的死活,笑道:「那兄台趕緊去英雄救美,要是時間對頭,今晚就能抱得美人歸了!」
那少年指摘道:「梁兄弟,你太不夠朋友了!你與晚晴小姐總算相識一場,非但對她安危不管不理,還出言刻薄。這豈是我輩俠義道的行徑!」傅徹愀然不快道:「兄台,你要救人是你的事,我與向晚晴是敵非友,沒必要淌這混水!」那少年斥道:「梁義,你簡直不是人。晚晴小姐若有意外,我第一個不放過你。」傅徹弗然道:「你想充好漢做大俠,不用拿我使氣!」那少年大哼一聲,轉身疾走。
傅徹被他鬧出一腔火,皺眉苦笑。秦婉婷寬解道:「這少年不知因果,徹兒你別氣悶。」傅徹淡淡笑道:「我哪有閒情生他的悶氣。」方紫茹道:「我看那人不像說假的,或許向晚晴真遭了不測。」秦婉婷道:「那魔女要殺害徹兒,死了更好。」傅徹忽憶起「一老兒擄走」幾字,心頭一動,暗道:「莫非那老兒就是徐登?」想至此他道:「姑婆,趙前輩住哪呢?我要去找他請教個問題!」
秦婉婷笑道:「你們不是才分別嘛,有什麼事又急著要再見呢?」傅徹不敢說徐登之事,只笑道:「他傳授的易容術,我還有些不明白,今晚若不把它搞清楚,這個夜就難熬了!」秦婉婷讚許道:「你這孩子勤奮好學倒是難得。」傅徹笑道:「人生有盡,學海無涯,活到老學到老嘛!」秦婉婷撫撫他頭,笑道:「一誇尾巴就翹上天,一點都不虛心。我帶你去找他吧!」傅徹道:「夜深了,姑婆先歇息,我自己去找就行。」秦婉婷微笑道:「也是,不知你們這對忘年之交要談到何時,我去了乾坐著自找難受。」她將趙炳住處的方位詳加指點。傅徹離開草屋後,直去追趕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