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劫後重逢
張青鼎掌法警妙、內力沉渾,初時穩佔上風,繼而隱覺不對,發現自己的內力猶如百川東入海,一去不復返。他心中大駭,暗道:「如此下去,豈非要功散人亡。」他同時察覺傅徹的功力由弱轉強,且產生一股吸拉的力量,似乎要吞噬他的真力。霎那間,張青鼎滿身滿臉大汗淋漓,頭頂蒸氣裊裊,彷彿剛掉進水裡。傅徹神威大展,蕭菲兒雀躍之餘,芳心隱隱有些不忍,喚道:「傅徹哥哥,饒了他吧!」
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時刻牽動著張魯的思緒。張魯聞語,從幻夢中醒來,才知好友身陷絕處、命懸一線。由是他也看清了傅徹的能耐,暗想怪胎的確不是凡品。身為江湖英豪,朋友有難自該兩肋插刀。張魯廣袖拂出,直取傅徹咽喉。海納神功神妙非凡,傅徹行功關頭,整個人像是通了靈一樣,眼觀八路、心容萬物,週遭人事景物的一舉一動盡皆倒映在他眼底心間,絕不遺漏。
他雙手交替回轉,驀地虛空抓向張魯的廣袖。真氣流轉吸扯,沙一聲將他的袖子撕下。張魯駭然卻步,死也不信自己的得意功夫袖裡乾坤會一觸招敗。傅徹響應蕭菲兒的呼喚,收回雙手,緩吸口氣。張青鼎臉色青黃,喘息道:「你這是什麼妖法?」傅徹正要答話,體內三股真氣卻不早不晚恰好此時渙散流竄。他心中大叫不妙,竭盡全力遏制,佯作輕鬆道:「也沒什麼了不起,就是能把別人的功力吸為己用。張先生還想試試嗎?」
理直氣勢壯,心虛鬼話多。張青鼎與張魯還真被他的鬼話嚇住,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自己身份尊貴,不值得親冒其險,飛步奔走。傅徹心裡大呼天隨人願,緊接身體摔向地面,扭作一團。蕭菲兒大驚,緊忙跪坐到他身邊,犯愁道:「又發作了嗎?」傅徹痛苦道:「江爺爺說得沒錯,海納神功吸人內力,害人終害己。」蕭菲兒告誡道:「那你以後可不許胡亂使用了!」傅徹點了點頭,暗自調息。
司馬尚與孫志良師徒倆不知個中緣由,皆大為憂慮。司馬尚皺額道:「菲兒小姐,傅公子這是怎麼了?」蕭菲兒正為傅徹大愁特愁,沒心情搭理旁人,懶懶道:「我又不是他,哪裡曉得了!」好在司馬尚知曉蕭大小姐難伺候,沒放在心裡。孫志良不因恩師折挫而主動緘口,激流勇進、迎難而上,問道:「菲兒小姐,你和傅兄弟這幾日都到哪去了?」蕭大小姐煩了,冷冰冰道:「說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哪有那麼多問題啦!」
孫志良碰了一鼻子灰,訕訕而笑。傅徹這次發作較上次輕微多了,他以意導氣,週身循環,從小周天越過大周天,半個時辰後便將幾股真氣送回丹田。蕭菲兒長舒口氣,道:「好了吧?」傅徹點點頭,扶她站起來。司馬尚問道:「傅公子,你沒事了吧?」傅徹道:「我沒事,先生和孫大哥的傷怎樣了?」司馬尚道:「我倒沒事,只是志良內外皆傷,沒有良藥不容易痊癒。」傅徹道:「我們下山後再找個大夫給孫大哥查看。」
孫志良道:「張魯、張青鼎他們猜測五穀先生沒死,我們要不要也去探個究竟?」傅徹搖首道:「求人不如求己。他若有心裝死,便說明他不肯援救別人,我們去了也沒用。」蕭菲兒笑道:「還有我在,我幫你排愁解難。」傅徹拉住她微微一笑,問司馬尚和孫志良道:「你們可知顧成忠把湘蓉、琴兒他們帶到哪去了?」孫志良歎道:「那天顧成忠、殷有常他們帶著湘蓉、琴兒去追你們,後來便沒再回此處。」
傅徹凝眉發愁,良久無語。蕭菲兒道:「這有什麼好愁的,肯定帶回老家了!」傅徹苦笑道:「可我們連他們的老家在哪都不知呢?」蕭菲兒笑道:「我三師伯是江湖百事通,我們到青衣門後問問他就成了。」傅徹道:「可這來去蜀中也要不少日子,我怕……」蕭菲兒打斷道:「有人要害我爹,我們總要回去告訴他。你什麼借口也別找了,我不聽。」傅徹無奈一笑,言他道:「我們還是先下崖去找吳先生和李大哥吧!」
司馬尚道:「我和志良已經下去找過了,可惜沒找到他們。不過崖底是個水潭,水深大約有七八丈。據我判斷,他們墜入水潭裡,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傅徹大喜道:「這最好不過了,他們多半在山下等我們。」蕭菲兒推了他一下道:「你高興什麼了,沒死就沒死,有何大不了的。」傅徹輕拍她小手道:「菲兒說過的話可要算數哦!」蕭菲兒迷糊道:「我說過什麼了?」傅徹悅se道:「菲兒最乖、最懂事了!」
蕭菲兒一把將他的手臂扭到背後,有氣道:「叫你不要給我戴高帽了,你不聽就是討打。」傅徹笑道:「菲兒乖,別玩了!我們早點下山,好趕往蜀中。」蕭菲兒跳到他背上,對準他後心狠狠敲了幾拳,道:「那你快走呀!」傅徹習慣成自然,背穩她快步下山。傅蕭二人嬉戲打鬧,卻教孫志良觸景傷情。他悵惘之餘,丹心一片憶琴兒。四人下山路上沒有遭遇采生妖人或秘教徒眾,順利回到老農家。
吳劍鳴和李澤進果然沒死,二人已在老農家等候了兩天。大難催人淚,生離死別苦難言。此刻眾人重聚,恍如隔世。吳李二人傷勢頗重,尤其是李澤進,他連走路都還有一些困難。蕭菲兒看在他傷得半死的份上,前嫌不論、舊惡皆除。傅徹不必再夾縫中做人,樂得飄飄搖搖。蕭菲兒不會讓他多出片刻的安寧,纏著他去找汗血寶馬。老農對馬兒照料周到,它幾日來養尊處優,精氣充沛。
蕭菲兒喜愛不得了,騎上它遊走一圈。這汗血馬原本烈性難改,可它通解人性,知道蕭大小姐是主人的寶貝,也學著傅徹的樣,對她俯首帖耳。蕭菲兒對寶馬可比對傅徹友善愛護多了,非但不扭不打,還細語柔聲慰藉它。直把一旁的傅徹看得羨慕不已,恨不能自己也變成馬兒。蕭菲兒和寶馬做了第一次親善接觸後,認定寶馬非自己莫屬。寶馬忘本得很,方才易主,便趾高氣揚不將傅徹這老主人看在眼裡。
傅徹大讚蕭大仙女的手段非同凡響,不僅活人消受不了,連畜生也甘被馴服。蕭菲兒與馬兒疏通友誼後,不忘傅徹的事,道:「你把回魂秘術拿出來給我看。」傅徹只記得那絹帛放在行囊裡,很久沒理會,不知還在不在。翻找好半會才在湘蓉的衣囊內搜出,心贊湘蓉為人細謹,不愧是自己的賢內助。蕭菲兒拿著絹帛顰眉細看,搖了搖頭。傅徹不想讓她太辛苦,柔聲道:「看不明白就算了,留著以後慢慢考究。」
蕭菲兒笑道:「我最疼你了!為了你,我想破頭也要把它解譯出來。」傅徹笑道:「這古文可不是光聰敏人想想就能解譯的,它還要求懂很多東西,比如天文地理、醫卜術算等等。」蕭菲兒揪住他耳朵道:「你是不相信蕭大小姐我了?」傅徹陪笑道:「我相信極了,就等菲兒快點破解出來,好讓我去救人。」蕭菲兒笑吟吟道:「我破解出來後當嫁妝送給你好嘛!」傅徹恭謹道:「那敢情好,我從此後時刻盼望著。」
他們倆胡鬧戲耍不覺歲晚,轉眼已是ri影西斜。眾人在老農家歇了一夜,傅蕭二人身非常人,不眠不休不知累,坐在屋外看月亮、數星星,鬧騰了一夜。次日一早,六人作別老農。老農指引了一條入蜀捷徑,但由於吳劍鳴、李澤進和孫志良三人傷勢未癒,故只能緩行。他們一路走來人數不變,六個還是六個,只不過湘蓉換作蕭菲兒。吳劍鳴、司馬尚等惹不起蕭菲兒,也不敢奢望蕭菲兒青睞,徒然懷念湘蓉同行的日子。
行過數里,路經一個大村落。亂世蕭條,這邊村倒有些世外桃源的韻味。立身此處,時間彷彿凝固,它橫亙千古,將永恆傾訴。永恆之前,人世的滄海桑田都顯得兒戲幼稚,可有可無。村人們安享這份永恆,秉承著老宗主的習性,生兒育女,男耕女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們是超然世外的隱者,不為濁世洪流所侵蝕,齊同萬物、嘯傲田間。但他們畢竟還是人,人活世上,大病小痛在所難免。
病痛求醫,天經地義。偌大的村落,懸壺濟世的大夫必然是不可或缺的一員。六人除蕭菲兒外皆下馬步行,yu順道去拜訪村裡的醫士,為吳劍鳴等求些良藥。村落與世隔絕,很少有外人來訪,村民們開始因生疏而油生恐懼,不敢接近;後見六人沒有惡意,便紛紛熱情招呼。傅徹等這才驚覺話語不通,yu問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