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徹三人一路尋去,無波無浪,漸漸放鬆警惕。傅徹笑道:「采生妖人怕我們了,躲起來不敢見人!」吳劍鳴道:「現在已過了一個多時辰,再找不到我們就往回走吧!」三人邊走邊說,再無異狀,折路yu回。恰時傅徹隱約聽到遠處有窸窣之聲,側耳細聽,料是有人。身體一動,已移步遠去。湘蓉吳劍鳴緊步跟隨。三人行出數丈,見一人臥倒在地。湘蓉吃驚道:「師兄,你沒事吧,怎麼會在這裡?」
這人竟是卓繁,他苦笑幾聲,竭力坐起來,道:「師妹,對不起!」湘蓉心中一動,想道:「難道他在使苦肉計,要我回心轉意?」想到他的卑劣處,一陣心灰,語氣僵冷道:「你什麼也不用說了。」卓繁以手撫胸,連連喘息,艱難道:「師妹,我對不起你啊!我就快要死了,你原諒我吧!」湘蓉淡淡道:「你何須我的原諒,你要是真的大徹大悟,對以前所作所為愧疚自責,就該到師父墳前去懺悔!」
卓繁抑鬱道:「自上次被宋建擒拿後,令主就不信任我了,說我與宋建密謀對付他,我沒辦法便回隴西想找個安身立命之所!」湘蓉道:「我還以為你真心悔改,原來是無可奈何呀!」卓繁悔思道:「師妹,請你再聽我說幾句!我昨天去給師父磕頭了,跪在他老人家墳前時,我幡然悔悟,知道自己犯下彌天大錯!我虧欠你的太多,今生已不能補償,只求你能原諒我!」湘蓉冷漠無語,卓繁又道:「看見你現在過得這麼好,我很安慰,可以無牽無掛走了!」
湘蓉見他真似生命垂危,心中一軟,信了七分,道:「你還記得去給師父他老人家磕頭,可見你還沒忘本!」卓繁淒慘笑道:「要是當初我聽你的話,不去追求揚名立萬、飛黃騰達,和你……」湘蓉不等他說完打斷道:「過去的還提他幹什麼!」卓繁望了一眼傅徹,點頭道:「我明白!」對傅徹道:「多謝你一直照顧我師妹,她是個苦命的孩子,這一生無親無故、無依無靠……」他沒說幾句便泫然淚下。傅徹道:「你怎受傷了?」卓繁歎道:「我是難逃一死,但在臨終前能再見到你們,也就死而無憾了!」
湘蓉道:「你哪會那麼容易就死了!」卓繁聽她語氣帶些嘲諷,卻不計較,道:「師妹,我是死定了。我是服下三味草,所以才能提氣說話,否則我昨晚就死了。」湘蓉不信道:「三味草,師父一生只種活三株,其中兩株他受傷時已服食,另一株早不翼而飛了!」卓繁道:「那一株是我背著你偷偷藏起來了,可惜我傷得太重,三味草除了減輕些苦痛,讓我苟延殘喘幾日外,其他也無濟於事!」湘蓉道:「沒想到師父還在世,你就那般jiān狡。」卓繁恨道:「說到jiān狡,我比起小師弟可差遠了。」
湘蓉冷然道:「是你掘了他的墳?」卓繁憤道:「師妹,我們都被他騙了,他根本就沒死!也就是他把我傷成這樣的!」湘蓉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明明死了,我們也把他埋葬了。」卓繁充滿怨氣道:「師妹,你太善良了!他陳漢英是采生門的少主人,是采生妖人。他投入師父門下是別有用心的,為的就是學到師父的采生功。我們也被師父騙了,他可是采生門第一高手,只有他才精通采生門最高秘術,可他寧可把功法帶進棺材也不肯傳授給我們,天底下有這樣為人師表的嘛?陳漢英沒學到采生功,恨師父入骨,於是讓他爹和師兄來把師父打死!師父死後,他再沒顧忌、為所欲為,獸性大發把你給……」他似乎心有不忍,沒往下說,隔了一會道:「他自殺也是假的,是用龜息功閉住氣息。後來自然從墳裡爬出來回采生門當他的少主人了!」
湘蓉心旌搖曳道:「你怎麼知道的?」卓繁道:「是陳漢英親口告訴我的,昨天我在師父墳前懺悔,他躲在一邊全聽到了!他一心要殺我,又說我若死得糊里糊塗太可憐,便將真相全告訴我,不過他還不至於害你。」湘蓉失神道:「我能相信你說的嗎?」卓繁歎息道:「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師妹你就再信我一回吧!」他說到後來氣息漸絕。吳劍鳴查驗他屍體,道:「他渾身骨頭盡碎,真的死了!不知那三味草是什麼靈丹妙藥,傷成這樣還能讓他暫保性命,說話氣息不稍停滯。」湘蓉道:「那是師父畢生的心血,只要還沒失去命源服食它,多重的傷都能治癒。可惜栽種方法也隨師父埋在地下了。」
傅徹道:「真沒想到你師父會是采生門第一高手。」湘蓉道:「師父潔身自好,才隱居起來吧!」傅徹不會打破她心中僅剩的美夢!三人將卓繁就地掩埋,俱是感慨萬千。湘蓉歎道:「他也算是落葉歸根了!」傅徹道:「湘蓉,萬一你那師弟真的還在……」湘蓉平靜看著他道:「若他真是害死師父的兇手,我一定要替師父報仇,可我煢煢弱質,這擔子只好落到你身上了。」傅徹洒然一笑,道:「這個擔子可不輕啊!」
兩個時辰已過,三人快速迂迴與馬超等人會合。傅徹見馬超短時間就博得美人芳心,由衷欽佩!郭三妹嬌羞怯懦,縮在馬超身後低首不語。眾人還未出林,就聽小煞星驚惶憂懼,哭個天崩地裂。郭三妹搶先出林,指著那人道:「我殺了你!」小煞星淚眼星星道:「娘子你回來了,我剛才嚇死了!」郭三妹嬌哼道:「你別以為瘋了我就會不記大仇,我現在就殺了你!」她撿起一根枯木,劈頭蓋臉狠揍一頓。
小煞星以手遮住頭臉,左閃右躲,悲聲痛哭。馬超勸道:「三妹,他都這樣了,你殺了他也不能讓你父母兄姐轉世還魂,饒他一命吧!」郭三妹打得手臂酸疼,哭道:「大哥,我與他不共戴天之仇,這樣能就算了嘛!」馬超柔聲道:「有仇報仇有冤報冤雖是人之常情,但殺了他你心裡也不會好受,還不如讓他作法自斃了!」郭三妹抽噎思索,道:「大哥,我若不報仇,日後活著也難以心安理得!」
李澤進道:「郭姑娘,我這有刀,你那般恨他,手起刀落砍了他的頭就是!」郭三妹接刀在手,也不知是刀身太重還是心情激盪,她的手抖個不停。小煞星見到大刀,縮身一邊。馬超歎道:「你若真那麼恨他,現在就出手,省得夜長夢多!」郭三妹刀刃對準那人,搖首抽泣道:「我要報仇……報仇……」小煞星嚇呆了,忘了逃命,郭三妹舉刀將要砍到他身上時,長刀砰然掉地。她掩面坐倒,珠淚盈盈。
馬超扶起她道:「殺人是很痛苦的,不殺了!」郭三妹伏在他寬廣肩膀上哭昏了。眾人下了山回到官道,揮手作別。傅徹六人又趕了半天路,黃昏時找了一家客棧住下。此處偏僻,旅客稀少,客棧佈置極為簡陋。他們飄泊江湖自不會奢求床香被暖享清福。客棧沒有堂倌小二,只一個中年自己打理,任何事都親力親為。那中年今日似乎心情不佳,意興闌珊,對客人不冷不熱。傅徹等對他如此怠慢,不甚舒服。
李澤進掃興道:「看他剛死媳婦又死爹娘的樣,真該抽幾巴掌。」傅徹笑道:「許多事不為已甚,我們也別苛求,他沒給咱們臉色看就好!」吳劍鳴道:「我們出門在外,能睜隻眼閉只眼,最好還是不要雙眼全都睜開!」李澤進道:「要我當睜眼瞎可受不了!」這時掌櫃收拾完畢客房,緩步而出。眾人不好當面說人是非,岔開話鋒。司馬尚環顧週遭,見左邊壁上有只破舊布袋,臉現迷惑,道:「你們看掛在壁上的那布袋!」
眾人見就是個破舊麻袋,沒什麼特別之處,吳劍鳴問道:「司馬兄有何發現?」司馬尚道:「你們有沒聽過布袋門?」幾人盡皆搖頭,司馬尚道:「布袋門的布袋都是這個樣狀。」傅徹問道:「布袋門又是什麼神秘門派呢?」司馬尚道:「這布袋門雖沒有青衣門那麼神秘莫測,但江湖中亦是知者甚少,是正是邪也無從得知。」掌櫃聽幾人在議論布袋門,可有可無插口道:「看來幾位知道的還不少嘛,連布袋門的獨有布袋都認得!」司馬尚道:「如此說來,掌櫃你所知要更詳盡了,不知可否見告?」
掌櫃意興索然道:「有什麼好說的,不就是一隻破布袋,裡面裝幾個死人頭?」眾人都覺此話過於突兀,不著邊際。掌櫃看了他們一眼,道:「布袋門早滅門二十年了,二十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夜晚,布袋門遭仇家追殺,逃到這裡,他仇家很快趕到,雙方血肉相搏,布袋門死傷殆盡不說,還連累我父母妻兒為此喋血亡命。我一開始就被布袋門的人罩在那個布袋裡,布袋門仇家也沒細查,才能成了漏網之魚,倖免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