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肯不知道周安說的是男的「他」還是女的「她」,隨口道:「你這個髮型人見人愛,簡直有當明星的潛質啊,她見了保準很開心。」接著找酒店的人挑選一套白色襯衫、黑色西裝、小領結。西裝是緊腰式的,穿在身上顯得很挺拔,皮鞋珵亮可鑒。打扮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甚至驚動其他同學,蒙軍趕過來發表意見,非要讓他換成燈籠袖和蕾絲邊前開襟的十八世紀法國宮廷禮服不可。
這麼一來,周安所展現出來的氣質與從前那副懦弱模樣迥然不同,蒼白的面孔竟有幾分華貴優美儀態,真是人靠及裝馬靠鞍。在穿衣鏡前一站,左顧右盼,自己也覺得上鏡,憑空多了點自信,說:「還是你們出的點子好,等他答應了我,我一定會請客吃飯的。」
蒙軍不屑道:「憑貴賓卡吃飯不要錢,你請什麼請,別拿別人的屁股當你的臉,這都是廖老師賺來的,他***,還真是神通廣大。」塞給他一束玫瑰花:「好了,這樣子不成的話只能說是天意。」
周安覺得拿鮮花去獻給男性老師不大妥當,猶豫著問道:「我、我只是……不太好吧?」蒙軍不由分說將他推出門口,說:「怎麼不好了,獻花只是表示誠意,又沒別的意思,快去快去,別讓我們失望。」
等了一會兒,與林小肯一起躡手躡腳跟在後面,待見周安敲開莫永泰的房間,兩人相對愕然,一陣煙溜回房內,捧著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滾,慘叫道:「哎呀哎呀,我受不了了,沒想到周安居然向莫會員老劉小李網上收集整理老師表白,太讓人震驚了。幸好得到廖老師的忠告後我就沒太騷擾他,不然被同性戀愛上可不是件值得誇耀的事。」
莫永泰打開房門見到盛裝打扮,手捧玫瑰,表情冷酷的周安,不由愣了一下:「同學,你敲錯門了吧?」
周安按照林小肯的叮嚀,倚在門框邊,頭一揚,甩甩蒼蠅叮在上面也會摔斷腿的油亮頭髮,將鮮紅玫瑰遞到莫永泰手上,露出八枚牙齒,作著自認為迷人的笑容,說:「老師,送給你的。」
莫永泰寒毛倒豎,胃部劇烈翻湧,哇的一聲,將剛剛嚥下地午餐,鮪魚、比目魚、牡蠣、海鰻、紅酒全噴在周安身上。
***
就這樣,沒有了莫永泰糾纏地蘇冰雲一身輕鬆,換了一套寬鬆的t恤和露出整條大腿的熱褲,準備一個人去島上逛逛,看看大自然的風景。經過廖學兵的門口,想起那朵璀璨無比的曇花,那可是她苦尋多年的一樁心事,終於忍不住敲了敲門口。
廖學兵見蘇大美人一再找上門來,知道後腰那塊刺青絕對有問題,請她坐下,說:「不好意思,昨晚太累,早上沒能按照起床。你們都有什麼活動呢?」
蘇冰雲皺眉看了看桌面上狼藉的殘羹剩飯,盡量平和地說:「也就是和莫老師、孫組長去『釣魚之旅』玩了會,釣到一條很大的花尾胡椒鯛,起碼有十斤重。廖老師,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話頭轉得很突兀,廖學兵一聽便知,這女人接下來的問題肯定是要問他刺青。別人紋身,無非都是龍、虎造型,或是含有特殊意義地文字,一些美觀的、含義獨特的圖案、符號、位置大都在肩部、胸部、手臂、足踝等一些比較明顯的地方,起到裝飾性效果,獲得旁人羨慕的目光。
即使刺的是植物種類,也大都是女性喜歡刺上小小一朵的梅花、玫瑰,以做炫耀或是紀念。像廖學兵地曇花,花紋繁複,層次分明,線條精緻以,勾勒生動,宛若藝術品般美麗妖艷,是很少能夠見到的,還特別刺在後腰接近臀部地位置,別人一看便會留下強烈地印象。
她曾經反詰過廖學兵,說他身上的刺青不止十年了,從這句話當中可以推斷,蘇冰雲在十年前一定見過廖學兵。
十年前廖學兵在哪呢?當時他還只有十八歲,風華正茂,正是揮斥方遒的年紀,剛剛進入中海東亞大學開始墮落的大學生涯,思想遠及不上今天的成熟。因為家庭地貧困,自身的缺陷,見識地短淺,經歷了一次結局讓人失望的戀愛。
那些趾高氣揚的同學,威嚴勢利的導師,一一在腦中掠過,可偏就想不起有關蘇冰雲的點點片斷。
「蘇老師,想問我什麼問題呢,公務上的還是私人的問題?」他專注地看著蘇冰雲的眼睛,想從中觀察出一點端倪。
「我想知道廖老師下午有沒有空,可以陪我去火山島上遊玩嗎?」
美女單獨邀請出遊?廖學兵大跌眼鏡,驚愕片刻後猜想她想走迂迴路線,目的仍是刺青。當然,自己也想知道十年前的蘇冰雲為什麼認識他,要知道十年前她只有十四歲呢,應該什麼都不懂才對。笑笑會員老劉便說:「風和日麗,陽光明媚,與美女同行正是求之不得。」
火山島距離迷失島二十四海里,也屬於迷失島的旅遊範疇,擁有獨特的火山地貌,其火山口、海蝕、熱帶植物、生物和天象景觀,具有很高的旅遊與科研價值。全島綠樹茂密,氣候宜人,風光旖旎,堪稱人間天堂。
「好,我們悄悄的去,不要讓別人知道。」蘇冰雲的語氣仍很生硬,一點不像偷偷約會男人的女孩,倒如同在例行公事一般:「你最好換一件好看的衣服,別穿得那麼俗氣。還有,我希望你在女士面前的舉止能夠斯文一點,多向莫老師學習學習。人家可是個正宗紳士,不像你那麼不正經。先等等,我去拿防曬霜。」
廖學兵懶腰一伸,坐回沙發上,說:「那麼還是不要去了,沒興趣。」
「為什麼,你剛才不是答應了嗎?」
廖學兵點了支煙,緩緩吐出煙圈,遲遲沒有說話,等蘇冰雲開始有了不耐煩的神色才說:「你邀請我去火山島遊玩,是為了娛樂休假,可不是去參加紳士評選的。」
蘇冰雲咬咬牙:「我只是就事論事,你穿衣的品位確實不怎麼樣,莫非因為這個你自卑?大男人的說幾句就生氣,還真不像話。」說實話,她還真沒見過那麼自傲的男人。在學校裡,誰對她都是異常尊敬,就連音樂老師呂凱,若是平時與他多說一句話,都會樂到天上。哪像這個人,因為微不足道的小事拒絕自己的親口邀約。
廖學兵不想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上糾纏,說:「如果真心邀請一個人,應該把自己放在同等的高度,切不可指手畫腳,指摘別人無傷大雅的問題。我不是你男人,你不是我女人,無論穿什麼乞丐還是皇帝,都不會破壞你的形象吧?」
如果是莫永泰聽蘇冰雲說:「你衣服不好看。」恐怕他已經在十分鐘內換了十套服裝,可是這人的神經,還真不知道怎麼用言語評論。
「好,隨便你穿成什麼樣,我不多嘴就是了。」要強的蘇冰雲第一次認輸,暗罵自己多管閒事。
十五分鐘後出現在渡輪上的廖學兵上身一件花襯衫,下身一條大短褲,不算離譜,倒在平淡中顯得灑脫自如。在人群中一眼望去只覺得是那麼普通平庸,可是多看幾眼之後便覺得他那麼出眾,那麼耀眼,售貨鶴立雞群,旁邊遊客似乎是專為襯托他才生下來的,令人不敢忽視。
與之前那副無所事事的流氓樣相差迥異,蘇冰雲看得呆了一會兒,心道:「這人氣質如此獨特,竟然毫不弱於莫永泰。他的身材像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再怎麼傻氣的衣服穿上身都學覺難看。」偶爾有風吹過,掠起老會員老劉廖的衣襟,露出後腰,曇花圖案若隱若現,她盯著看了一會兒,才突然想起老盯著男人的那個部位似乎不太禮貌,臉龐微微紅了一下。
「蘇老師在想什麼東西呢,是不是思念情郎?」廖學兵拿著相機拍下她剎那間失神的畫面,微微笑道。
蘇老師掠開吹拂在臉頰上的髮絲,看著遠處鳴叫而過的海鷗,面無表情地說:「怎麼可能呢,我在考慮美術大賽的一些關鍵問題。」
「蘇老師度假之餘還在憂心工作進度,委實讓人敬佩,堪稱教師的楷模,女強人的典範。」小小的玩笑中帶著一絲揶揄。
「哼,我不和你爭。」蘇冰雲回復常態,對他說道:「廖老師,你以前曾在什麼地方念大學?」
老廖訕笑道:「東亞大學,不值一提。那麼蘇老師是什麼學校畢業?」
「中海大學美術學院,同樣不值一提。廖老師,可不可以描述一下你以前的生活呢?」兩人語氣平和,其實卻在互相試探。
「你很渴望知道一個孤寡男人的生活嗎?」廖學兵短短幾個字將蘇冰雲形容成飢渴的怨婦,她忍著氣說:「是的。」
到甲板上供遊客交談休息觀賞風景的太陽傘下坐下,廖學兵高速子個舒適的姿勢,以便在這個角度下可以清楚觀賞蘇冰雲修長渾圓的大腿。「大約在十年前我結束了忙碌的高中學習,考上當時勉強可以排進二流行列的東亞大學中文系。那個時候考大學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我父母還擺酒請親朋好友來慶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