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廖學兵閒得發慌,決定去學生鍾佰家家訪。
第一次家訪選擇這個名叫鍾佰的學生有他自己的想法,首先這名學生在過去一年來曠課次數最多,第二,通過班長崔政的描敘,這名學生家庭很貧困,第三,曠課次數那麼多,都能考得出接近及格的水平,說明人很聰明,是個可以豎立的典型。
根據檔案上所寫地址,廖學兵來到海濱公園路。他有些奇怪,海濱公園一向是富人居住區,別墅成群,名車無數,鍾佰的奶奶臥病在床,父母失業,自己出去打工,怎麼可能住在這種地方呢?
按照門牌找到129號,竟是一棟三層高的豪華宮殿式大別墅,紅色尖頂,圓拱形屋簷,大門口聳立羅馬柱,樓上的小木窗半開著,顏色明快俏麗,整體呈現很美觀的北歐風格。透過低矮的圍牆欄柵,可以看到修剪得非常平整的草坪,甬道上落了剛開始變紅的楓樹葉,旁邊幾列排成幾何圖案的花盆,盛開燦爛的菊花,在房子的右側還有一個小型游泳池,池水澄清,裡面沒有人,池邊架上了太陽傘和氣墊。
這分明是資產階級才能住的地方啊,他鍾佰不是玩笑開大了吧?
躊躇了幾分鐘,按響門鈴,不久後跑出個皮膚黝黑的菲律賓婦女,穿著圍裙,急匆匆跑過草坪來到門前,看了廖學兵一眼,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先生,請問您找誰?」
「我找鍾佰,他住不住在這裡?」
「哦,您找少爺,請問您是什麼人?」
「我是鍾佰學校的班主任,他已經好幾天沒去上課了,我來家裡訪問一下情況。」
「是這樣,請您稍等,我通報一下。」菲律賓女傭像火箭一般竄進家裡,隔了半分鐘又竄出來,打開門口說:「小姐請您到裡邊坐坐。」
進了門口,不禁感歎一聲:「好一座別緻的西式庭院,不光裝飾漂亮,環境也是一等一的幽雅。」尤其在下午四五點鐘陽光的照射下,草地上幾棵楓樹和蘋果樹隨風擺動,沙沙作響,更增添不少情趣。
進入房子裡,奢華的裝修讓廖學兵自慚形穢不已,他不敢流露出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樣子,強作自然,隨女傭引導,換上拖鞋走進客廳。一位身材與相貌並重、成熟與性感交加的女孩盈盈站立,雙手交剪於腹下,朝他微微躬身淺笑道:「原來是小佰的老師來家訪,有失遠迎,多請見諒。」
嘩!這個女人相貌長得成熟迷人,挺直的鼻樑、溫潤的嘴唇,精巧的臉蛋,大概只有二十歲上下,肥大的居家套裙掩飾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上天待我不薄,跑這麼遠的路來家訪果然值得,光棍了二十八年終於找到份可以接近美女的好職業了。
廖學兵讚賞不已,待見了對方溫文有禮的態度,心中轟然作響:「這種居家女人真是賢妻良母,實在是男人三生難求的女人。」
「你好,我是鍾佰的老師廖學兵。」
「老師一定從很遠的地方來吧,辛苦了,您請坐,我是鍾佰的姐姐鍾荻蕤,老師您叫我荻蕤就可以了。」漂亮女孩對他微笑點頭,轉而對女傭說:「沙羅阿,把點心端上來招待客人。」
原來是鍾佰的姐姐,怪不得那麼年輕貌美,看來這次真是來對了。廖學兵受寵若驚地坐下,生怕一身臭汗弄髒了名貴的真皮沙發,又怕在鍾荻蕤面前破壞形象,於是手置於膝上,正襟危坐。
「呵呵,老師為了小佰的事遠道而來,真是太麻煩您了。您請稍候片刻,我把小佰叫下來。」鍾荻蕤朝他微一施禮,轉身步上樓梯。
廖學兵在肚子裡說:「好翹的屁股……」
菲律賓女傭沙羅阿奉上咖啡和點心,剛吃掉一塊奶油砂糖蛋卷,只聽樓上傳來微弱的爭吵聲。
等了一陣,爭吵還在繼續,放縱慣了的廖學兵漸漸忘掉在他人家做客應有的禮儀,斜靠著沙發,雙腳擱在茶几上,一手拿著點心碟子,一手握住遙控器打開電視。
四十九英吋的等離子平板電視機讓他深感貧富分化嚴重,摸摸口袋,只摸著打火機,卻忘了帶香煙。沙羅阿取出一包他叫不上名字的香煙輕輕放在桌子上。廖學兵也不客氣,撕開封口立馬吞雲吐霧起來,還把煙灰撣得四處都是。
電視播報一則廣告,畫面從一段優美的女聲歌唱開始,接著由上往下俯拍一座規模宏大的體育場,數十盞激光射燈光束在空中交錯,人群的尖叫聲嘶喊聲匯成一片。畫面切換到體育場看台上,人頭密密麻麻,座無虛席,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瘋狂的表情,他們在大叫一個人的名字,跟著背景響起強勁的音樂,畫面再次切換,變為一個靜止的女生,畫外男中音說:「萬眾期待,九月二十六ri慕容冰雨中海演唱會,冰雨如潮……」
「這就是學生們為之瘋狂的大明星慕容冰雨嗎?我怎麼覺得她有點眼熟?」廖學兵看著畫面那個渾身掛滿閃亮飾物的女人暗想。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老廖連忙坐直身姿,按熄煙頭,拂開沙發上落滿的煙灰,一時手忙腳亂。
「讓老師久等了,真是對不起,小佰今天下午就出門了,我一直都不知道,等他回來我一定會通知他的。」鍾荻蕤一再表示萬分的歉意。
從門口放置的大號運動鞋和剛才樓上爭吵時的男孩聲音、奇怪的流行音樂聲,老廖完全判斷得出,鍾佰一定就在樓上不肯見到自己,鍾荻蕤拗不過弟弟,也只好編了善意的謊言。
「沒關係,鍾……嗯,荻蕤,我們來談談鍾佰同學,也就是你弟弟在學校的事情吧。」當此情形只能裝傻,他本來想稱呼對方為鍾小姐的,可是最終老著臉皮選擇了這個更親密貼近的稱呼。
「好啊,老師,我正想知道小佰在學校裡幹過什麼呢,以前從來沒有老師來家訪。不瞞您說,這幾年來我與小佰相依為命,我一直希望他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兩姐弟相依為命?那麼他們的父母呢?早年離異了還是離家出走了還是已經不在人世了,這些都不得而知,鍾佰的資料中監護人那一欄填的確是鍾荻蕤的名字。當面他不可能很冒昧地詢問,只好把話埋在心裡。
對著那動人眼神和期待的表情,她一定以為弟弟在學校學習優秀,成績出眾,正直勇敢,勤勞善良吧。
通過鍾佰編出家庭貧困的謊言可以猜想他在家裡經常對姐姐撒謊,以至於鍾荻蕤有那樣的錯覺。
既然如此,老廖也不能令鍾荻蕤的幻想破滅,狗血電視劇裡常常說在這樣的家庭,弟弟是姐姐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