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票了。買票了。」船已經開出沈家門很遠了,船家才叫嚷起來,讓船上的旅客掏錢買票。
周小通上這船後,就像死豬一樣地躺在船上。他在追擊中拚命地逃亡,透支了他的體力,讓他不得不躺在船上喘息。船家的叫喊聲,把他驚醒過來。這時,他才仔細打量起船上的情況。這條船,有十四、五個乘客,都半躺地坐在船的船艙的蓋板上。因為這種船的船艙又小又悶,一般旅客不會鑽到船艙裡去的。船艙大多用來裝重物的,如水泥、化肥、柴油等等。從這些旅客的打扮上看,他們都是海島上的居民。他們剛剛從沈家門買了東西,這不,不少人的腳邊還擺放著採購來的各種大包小包。就連幾個姑娘,手上也沒空著,雙手拎滿了她們喜歡的吃的零食和穿的衣服鞋子。所有人中,就他周小通一個人不倫不類,兩手空空,神情茫然的樣子。
「這船是開到哪裡去的?」周小通問了。
「去嵊泗。啊?你不知道船往哪裡開,你就跳了上來啊?你傻冒了啊?」一位打扮很時髦看著還有點漂亮的姑娘,吐掉了嘴裡的瓜子殼,剛開始還讓人感覺她熱情熱心,可一句「你傻冒了啊」,直接嗆得周小通啞口無言。真是禍從口出,他周小通就簡單地問一句船的目的地,就引來一個姑娘的譏諷。而且,滿船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樣地看著他,讓周小通坐在船上如坐針氈。這海島的姑娘還真是剽悍,說話一點都不留情面,不分輕重。他周小通應該也算是個帥哥,而且好像也沒有招惹過她的吧,就這麼不受她的待見,這一開口就說「你傻冒了啊」,口氣就像吃了槍子似的,又是譏諷,又是不屑。她哪來的這麼大的火氣?
「三十塊。」黑黑壯壯的船家站到了周小通面前,伸出一隻粗壯的手,似乎這隻手還不停地擺動著,有一種朝著周小通細皮嫩肉臉上擺動過去的衝動。他生硬地說著,並不友好地盯著周小通。
「沒問題。啊,不,這船票怎麼這麼貴啊?」
「還貴?要不是我們的船,你早就沒命了呢。才收你三十塊,便宜了你小子了。」
「好吧。」說起來,人家多少也幫了他的忙,三十元就三十元吧,再多也得給。周小通無奈地搖了搖頭,右手伸下去開始掏褲兜。其實,他身上就穿一件花襯衫和一條牛仔褲,兜兒全身上下加上一起也只有四個,都在這牛仔褲上。他先根據記憶根據習慣,掏了一下他經常放皮夾子的那個褲兜。一摸,皮夾子不在。不可能吧?他很清楚地記得,錢包是放在這牛仔褲右邊的褲兜裡的,怎麼會沒有哪?這下,他急了,冷汗直淋,站起身來,雙手一起用上,掏遍褲上的所有的兜兒。還是沒有。地球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錢包在逃跑的時候丟了。
「沒錢?」
「我找不到錢包了。」周小通哭喪著臉,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船上的人都驚訝地看著他。那船家則陰沉著一張臉,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似乎要活撕了周小通一般。周小通沮喪又無奈,紅著臉,只能不好意思地說:「我的錢包丟了。要不,我把這件襯衫抵給你?」
乘船乘車,先買票後上人,像做生意時一手繳錢一手交貨一樣的,是天經地義的。這農輔船,船家做生意做得欠求些,先拉住客人,讓客人先上船,乘了船,半路上再繳錢。這是船家的一種經營策略,並不代表他們客氣到真的對錢無所謂了。而且,在半路上收錢,他船家就可以漫天要價。而旅客已經坐上了「賊船」,想逃下船去卻也沒有退路了,只能任由他們漫天要價。這樣的船,並不怕旅客不給錢白乘船的,只有旅客怕他們漫天要價的。
現在,真真徹徹地來了一個沒錢卻白乘船的。周小通身上一毛錢都沒有,卻白乘了這麼長一段路的船。
「他媽的,你想白乘船啊。看看你長得人五人六的,你好意思白乘船?沒錢,怎麼會沒錢?掉了錢包,他媽的,掉了錢包還乘什麼船啊?你真當老子是活雷鋒啊,不做生意,卻去做好事?不行,你沒錢白乘船不行。小子,你剛才跳下船時是不是故意的?老子現在還真懷疑你了。你是不是存心想來白乘船的?還故意讓人追著你,讓老子同情你,你專門做戲給老子看的,是不是?你們這樣的混混,老子見得多了。一件破襯衫,就想白乘船了,做夢吧。」
「老闆,我真的是沒錢。你還不信。隨你怎麼說,我反正沒有其他辦法了,只有這麼一件襯衫可以抵了。你說怎麼樣吧,我都認了。要不,我再讓你搜一下身吧。」周小通急得就差哭出聲來了。
船家還真的蹲下了身來,搜遍了他的牛仔褲上的所有口袋。一邊搜著,船家一邊還仔細地端詳著牛仔褲的材質。船家看起來還是比較內行,比較精明的,他一眼就看出這牛仔褲比街上流行的進口牛仔褲質量還要好些,屬於比較值錢比較搶手的貨色。於是,他站起來,假裝很不情願地說道:「這次就便宜你了。你就拿襯衫和牛仔褲抵吧。」
「牛仔褲也抵給你?那我穿什麼?」
「老子管你穿不穿的?不願意是吧?」
說著,船家就抄起了船上的竹篙,威嚇道:「不願意就給我滾下船。想白乘船,問問我手裡的這支船篙,看它到底答應不答應。」
「別,別亂來。我脫,我脫總可以了吧。」周小通憋屈地低下了頭。現在人在別人的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他背轉過身,卻也是光天化日之下,當著船上十多個人的面,其中還包括幾位姑娘,顧不得害臊,乖乖地脫去了襯衣和牛仔褲,遞給船家。
這下,周小通的身上赤條條的僅剩一條內褲了,還是比較暴露的那種三角內褲。船上的人包括三十左右正當如狼如虎年齡的那個船家,都饒有興趣地看著他脫衣的全過程,彷彿周小通不是簡單的脫衣服,而是一個精彩的表演節目,一個個眼露著興奮的神情,嘴角帶著一副幸災樂禍的譏笑。
只有那幾位未經人情的姑娘,還稍微有點難為情,轉過臉去,給周小通還稍微留了點面子。
周小通顫抖著將襯衣和牛仔褲交給船家,雙手急忙著去擋在難堪的暴露著的下身,後退著躲避到船舷的角落,想蹲到角落裡去。因為脫去了襯衫,他手上戴著的那隻手鐲,金燦燦的,十分顯眼。一下子,船上人的眼睛都被這隻金手鐲吸引了,驚愕地盯著周小通。他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大塊的金子,即使在座的人有些家底的,也沒人看到過這樣的一隻金手鐲。
船家盯住了這隻手鐲,滿臉都寫著貪婪,說:「還有那隻手鐲。」
「你搶劫啊?這衣服褲子都給你了,還要手鐲?不行。」
「搶劫?搶劫你又怎麼了。誰叫你沒錢還來乘船的。這隻手鐲,你到底給不給?」船家又抄起了船篙,惡狠狠地問道。
「cāo。你真當我是彌勒菩薩,不會發火,是吧?老子今天也豁出去了。在這船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麼樣。哼,大不了,大家一起拚個你死我活,就拿這一船的人一起墊背。」周小通顧不得自己光溜溜的,身體走光不走光,他都無所謂了。他站起了身來,隨手也抄起了船上的一個吊水桶,與船家對峙著。
船娘急忙上來,拉住船家,說:「算了,算了,老公你跟一個小癟三斗氣幹什麼。我們就在前面的玄妙島停一停,讓那小子上岸算了。喂,小子,我們可是做生意的哦,你可給我想明白一點,別再招惹我們了,否則,我們對你不客氣。這社會啊,怎麼什麼樣的人都有。還真沒見過像他這號的人,白乘船還有理了。」
船娘拉著船家回了駕駛艙,回頭還不忘嘲諷周小通幾句:「長得倒像小白臉似的,騙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哼,變著法子騙人,居然騙人騙到我家船上來了,真以為我們船家老實,可欺侮?也不看看我們是誰。活該,以後你就給我當心一點。要騙就去騙小姑娘吧。」
船上的人都「哈哈」地大笑起來。媽的,老子「小白臉」?老子「騙小姑娘」?老子長得帥也是錯了?周小通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他從來就是乖乖兒子孝順兒子,說話講道理,做事憑良心,站得正行得端,他騙過誰了?還騙人家小姑娘?等等——,這是怎麼一回事?
周小通猛然感覺船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他的身邊隱約有一股溫熱的潛流在湧動,帶有那一絲絲的說不出來的曖昧的味道在其中。他驚愕地回過頭去,終於發現了船上眾人大笑的原因了。原來,剛才說他「你傻冒了啊」的那位姑娘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一臉癡迷地看著他的頎長挺拔結實的身體。他大吃一驚,下意識地蹲下身去,雙臂合抱,全身蜷縮,還努力地撐開手掌盡可能地掩住下身。
那姑娘也有些尷尬,但雖然羞紅著臉,仍是一臉的癡迷,一臉的桃花朵朵。她湊近周小通,輕輕地對周小通說:「要不,我出錢替你把船票買了吧。」
「啊!不要——。」周小通嚇得像遭人非禮一樣的慘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