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懸念,這次測驗我拿了第一。我的同桌孔令培很大一部分都是「抄來主義」,也拿了前十名。全班有四位學員不及格。
學校並沒有把每個人的成績寄回單位,只是對前十名的同學在班上表揚了一下,對那四位不及格的學生由林教授分別找了談話
孔令培很高興,非要拉我出去吃餐宵夜不可,說要好好答謝我,要不是我拔刀相助,他也免不了被林副統帥找去「談話」。
我想,這傢伙反正吃喝拉撒都能報銷,不吃白不吃,便爽快答應,還捎帶讓他叫上我的老鄉陶潔和康明山。
孔令培一個電話打給小李,我們還沒下課,就看見小李開著一部黑色的普桑進了院子。
我還在抄最後一點課堂筆記,孔令培把一摞書往抽屜裡一塞,就扯著我的袖子催我趕緊走。
我笑著說:「急什麼呀,學校吃飯得趕早,遲了怕打不到好菜,咱出外面吃飯,還怕找不到餐館?」
孔令培說:「我帶你們去南苑餐館,我們去吃海鮮,那裡的生意特別紅火,去晚了,真的就會沒有位置。」
路上出了一起小小的交通事故,摩托車追尾,鑽進一輛大貨車的屁股底下,貨車後輪把摩托車壓得面目全非,人從後面進去,又從側邊甩了出來,搞了一個驚險動作,所幸人無大礙,只是胳膊上受了點輕傷。
交通卻被阻斷了,等交警處理完這起事故,我看看時間,剛好被堵了半個鐘頭。
我就開玩笑對孔令培說:「我們趕得緊還沒用,人算不如天算,還是要耽誤這些時間。」
南苑餐館其實就在我們師院琴瑤湖校區附近,不過我們在這裡讀書時還沒有,或者不是叫這個名字。
南苑餐館在師院後面那條街,大廳佈置的很有特色,牆壁上掛著的巨幅畫都是海景,一進大廳,彷彿置身於大連海邊,讓你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穿過大廳是寬闊的海鮮自選超市,大的就像海鮮市場,應有盡有,只要你想得到,這裡就買得到。所有海鮮都在玻璃缸裡優哉游哉等著你的挑選。
我們是內陸省,不靠海,海鮮都是外地運過來的,運費加上保鮮成本,價格就十分昂貴。儘管這樣,『南苑』的生意卻相當不錯,
那些腦滿腸肥衣冠楚楚的食客,大概也是公款吃喝吧,都要自己掏腰包,該不會有這樣興隆的場景吧?
在海鮮超市,孔令培說:「這樣好了為了充分體現*,每個人點一道菜吧,從林縣長開始。」
我看著那些形狀各異等著挨宰的可憐的海鮮們,笑一笑說:「我對這些怪物基本上是一無所知,我選擇棄權,你們點吧。」
陶潔也說:「我也是外行,孔處長,就你自己點好了,點什麼,我們就吃什麼。」
康明山也是這個意見,*就變成了集中。
孔令培說:「這裡的豉汁鮑魚仔是特色菜招牌菜,其他可以不點,這道菜不可不點。」
陶潔就笑嘻嘻地恭維一句:「孔處長在省城,又是手握實權的後勤處長,自然見多識廣,跟著孔處長出來,我們都長見識了。」
孔令培臉上就立即綻放出開心的笑容,有誰不喜歡別人恭維自己?
一個鄉黨委書記,一個後勤處長,加上我,都是能喝的主,孔令培一下就叫服務員拎了兩瓶52度的「青溪窖」。這是本地產的白酒,我喝過,味道很純正,口感也不錯,不會上腦。
孔令培一邊拆開酒的精美包裝,一邊說,茅台、五糧液,這樣的酒店很難喝到正宗的,還是這些雜牌酒反而可靠,不要既花了大錢又喝到假酒。他還對我們說,那些領導們嘴巴比我們還刁,除了專供酒,他們基本上不喝市面上的所謂名酒,寧願喝低檔的本地產。
「一瓶包干吧?」我說。
「難得出來一次,總要喝得盡興,把兩瓶都消滅!三個主力,小李和陶潔陪一些。」孔令培說。
「你們兩個酒量都比我厲害,我不能算主力。」
孔令培就笑著說:「瑪德,康明山,你這傢伙,找個美女給你,我看比我們誰都上的更快,都更像主力,怎麼,喝酒就謙虛了?」
我也乘機調侃他:「聽說康明山有一次幫他們縣長代酒,豪氣沖天一連干了七大杯,後來醉的,小解連褲子都不會穿了,哈哈!孔處長,雖然你也是正處級,縣官不如現管呢,不信,你孔處長調到他們縣去試試,康明山的幹勁馬上就上來了!」
「這也不是不可能,」孔令培已經拆開包裝,把酒從紙盒子裡拿出來,「不過,要下派,我也不去康明山那,要去也去陶潔那個縣,成天有美女陪著,那才爽呢!」
陶潔一雙嫵媚的眼睛就盯著孔令培,說:「孔處長要找美女,有何難,有錢有勢有地位,人又長得瀟灑,只要孔處長一個眼神暗示,那些美女還不排著長隊?」
孔令培呵呵一笑:「找美女不難,找一個像陶主席這樣又漂亮又有素質魅力十足的美女,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哦。」
陶潔自嘲地:「一個半老徐娘,哪還有什麼魅力?」
「一個熟透的果子,更會饞得讓人流口水。陶主席也是三十左右吧,都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如狼似虎的女人,才有味呢!」
孔令培這句玩笑,未免太直太露太流氓了,不過陶潔也未生氣,笑靨不改。身處官場的女人,不會像小市民那麼小氣,經不住葷的素的各式玩笑。
本來我和孔令培你一句我一句調侃著康明山,讓康明山有點招架不住,這時中心轉移,話題轉移,康明山的臉上就解脫似的一陣輕鬆,也接著孔令培的話題說:「孔處長說的對,青澀的果子有青澀果子的味,成熟的果子有成熟果子的味。」
孔令培就笑他:「康書記,你是鄉里說一不二的土皇帝,沒人敢逆你,聽說老婆又不在一起,就更方便了,老實交代,糟蹋了多少熟果子一樣的村姑?」
康明山笑一笑,露出一排因吸了太多的煙而泛黃的牙齒:「哪有啊,孔處長冤枉我了,康明山老老實實的好人一個。」
與精明強勢春風得意的孔令培比起來,康明山顯得有些蔫頭耷臉。
我想到吉水鎮的蔣書記蔣中平,身材高大的康明山與方面大耳的蔣中平竟有幾分相像,由蔣中平又想到被他弄上床的葉詩文,心裡總還有點爽,一個被自己看中的女人,卻被別人佔了先,怎麼說都是一種恥辱。我看著貌似一臉委屈的康明山,說:「沒錯,康明山當然是好人,是黨的好幹部,光輝政績有目共睹。建議年終總結時一定要寫上這麼一條:康明山同志想村民之所想,急村民之所需,為年輕少婦們解決了許多實際困難,也讓那些長期不在老婆身邊的男人們解除了後顧之憂。」
我們就這樣開著玩笑,菜就慢慢上齊了。
五個玻璃酒杯,我、孔令培和康明山滿上,小李和陶潔都不到半杯。
孔令培酒量大,經歷酒場多,喝酒也乾脆,不扭捏,不拖泥帶水。孔令培喝酒不是一揚脖子一杯到肚,而是嘴巴貼著杯子邊沿,吸管一樣把滿滿一杯酒一口氣抽乾。康明山耍手段,每次乾杯杯子裡都有一點「回扣」,我就提醒他:康明山你不要留水抗旱啊。不得已康明山才又重新端起杯子喝完杯子裡的剩酒
孔令培本來話多,幾杯酒下去,面紅耳赤的孔令培說話就更隨便,全然不顧有女同胞在場,他剛剛把一杯酒吸進肚子裡,眼睛瞅著碟子上的菜說:「你們知道嗎,我們男人都有五副模樣:平時像人一樣;偷情像賊一樣;約會像鬼一樣;上床像狼一樣;完事像豬一樣。」
我聽完哈哈一笑,連稱精彩,比喻恰當,十分形象。康明山更是笑得前仰後合。陶潔也笑,笑得比較矜持。
孔令培又說:「女人也有五副模樣,你們猜猜?」
過一會兒,見沒哪個搭腔,孔令培就問陶潔:「陶主席,你猜猜看?」
「我猜不著,也不想猜。」
「康書記,你猜,你們這些基層領導對女人更瞭解。」孔令培笑著,脖子一扭,又轉向康明山。
「我們哪有孔處長見多識廣,還要孔處長給我們指點迷津。」
「我也是聽來的,不是我的發明啊。女人的五種形象嘛,就是:男人面前像淑女一樣;吃起零食來像老鼠一樣;上了床像瘋了一樣;叫喊起來像狗一樣;到了高潮像快斷氣一樣。」
「精闢、經典!」這次是康明山首先給出評論。
我笑著對他說:「我們的康書記怕是夜夜弄得村姑們像斷氣一樣吧?」
陶潔笑著抗議:「你們這些臭男人,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看看你們那裡還像個國家幹部的樣子!」
孔令培一臉壞笑:「國家幹部也是人啊,莫說國家幹部,國家領導人也要過夫妻生活麼。陶主席,你敢說你就不過夫妻生活?」
陶潔臉一紅,不敢再吭聲,怕孔令培說出更難聽的話來。
豉汁鮑魚仔是最後一道菜,好戲在後頭,這道菜果然名不虛傳、美不堪言。
鮑魚仔火候剛好,肉質鮮嫩、柔軟、爽口,這是慢火蒸出來的,保持了食物原有的鮮味,豉汁鹹淡適中,填一分即鹹,減一分即淡,聞之令人垂涎,食之令人回味無窮。
兩瓶白酒被我們五人消滅乾淨,準確地說是被孔、康、林我們三人消滅乾淨。小李和陶潔加起來不到二兩,可以忽略不計。
三個人當中,又數康明山酒量最差,面色先是轉成紅色,後來又轉為白色,再後來就白裡泛青,說話語速越來越慢,且漸漸有些結巴。孔令培的酒量讓我知道什麼叫「山外有山」,這傢伙喝酒不上臉,只是額頭上不斷冒出汗珠,好像喝下去的酒都從那油光閃亮的額頭上溜出來了,擦過汗的紙巾亂七八糟丟的一地都是。不採取清空戰術,我谷子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快結束時,老闆過來敬酒,顯然是看的是常客孔令培的面子。
這時,兩瓶白酒已經見底,孔令培嚷著叫服務員去再拿一瓶「青溪窖」,我看著臉色青白的康明山,對孔令培說,康書記顯然是不能再喝了,再來一瓶,只有我們兩個包干,孔處長你海量沒問題,我林谷也到位了,白酒就不要了,這位老闆要敬酒,就拿兩瓶啤酒吧。我沒等孔令培表態,就喚服務員去外面提啤酒,服務員答應一聲就去了。
孔令培就指著老闆向我們介紹:「這位老闆姓張,弓長張,張老闆除了這個酒店,在新民大道還開了一家四星級賓館,這是我們省城第一家四星級賓館,張老闆是省城餐飲業的龍頭老大。」
張老闆矮矮胖胖,一張富態的臉掛滿笑容,他聽孔令培這麼介紹自己,忙謙虛地說:「哪裡哪裡,全憑孔處長和你們各位領導的關照,混碗飯吃而已。」
孔令培又指著我們對張老闆說:「這些都是地方諸侯,是我黨校的同學,以後他們在你張老闆吃飯住宿什麼的,給他們打個折,搞個最惠國待遇。」
張老闆忙點頭應允:「那是一定的,一定的。孔處長的朋友就是我張某的朋友。」
說話間,服務員一手一瓶提著兩瓶啤酒就進來了。張老闆吩咐服務員另外拿了六隻乾淨的玻璃杯,親自撬開啤酒蓋倒滿兩杯啤酒,倒的急了些,黃白色的泡沫炸鍋一樣溢出來。
剛才孔令培是籠統的介紹,張老闆不知道我們之間究竟誰的官職大一些,就探詢地看著孔令培,孔令培當然知道他的意思,就指著我說:「這個是林縣長,當代著名作家,你就先敬他吧。」
張老闆沒有敬完的酒,康明山搶過來解渴似的全部包銷,說來也怪,康明山喝完這些啤酒,反而更清醒一些,臉色沒那麼難看,說話也更流利了。
我以為孔令培也會簽字掛賬,然而沒有,是讓司機小李付了現金。
孔令培打著飽嗝問大家:「兄弟們姐妹們,難得出來放風,咱們不夜不歸,下一個目標是哪裡?歌廳茶館,洗頭按摩泡腳你們挑!」
孔令培話音剛落,陶潔就接上去說:「來的路上看見電影廣告,好像上映《人到中年》的電影,咱們不如去看一場電影,潘虹主演的,聽說還不錯。」
我也表示同意,我說:「我也是好久沒進過影劇院了,還是在這裡讀書的時候看過電影,一是沒時間,二來也是沒伴。」
孔令培接過我的話頭:「林縣長所謂的伴,應該是指女伴吧?電影院現在都成了談情說愛的場所,我也是好久沒看過電影了,也好,咱們去看看人家談戀愛也好,哈哈!」
孔令培表現很積極,自己親自到票房去購票,讓我們幾個大受感動。
電影已經開演,裡面一片漆黑,只有銀幕上的反光讓我們依稀可辨。進了裡面,才知道五個人的位置不在一起,三個在左邊,兩個卻又在右邊。
黑暗中就聽見孔令培很「主動」地說:這樣吧,你們三個在這裡,也好聊聊天,我和陶潔委屈一下,去右邊的位置。
待坐定,我才覺得有點不大對頭,這個孔令培難道是故意為之,故意製造與陶潔單獨在一起的機會?難怪那麼積極親自去買票,故意買了「兩地分居」的票,原來竟然是早有預謀?更有甚者,孔令培這個傢伙早就對陶潔這顆熟果子垂涎三尺,只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這樣想著,心裡竟有些酸酸的、空落落的。
陶潔這樣的少婦,既美麗*,又善解人意,在男女比例嚴重失調,孤男比寡女多出數倍、數十倍的黨校,確實引人注目,和她交好,既可以圖一時快活,又不會留下什麼麻煩後果。而且我早看出來,陶潔對我已經有那個意思,平時對我的那份熱情比一般人又有所不同,單人單間,多好的條件。陶潔這顆熟果子,我是完全吃得到的,只要我願意,只要我對陶潔的幾次暗示主動響應。現在眼看這顆熟果就要被別人捷足先登,那份失落在所難免。
煎熬中,康明山偏偏仄過頭,壓低聲音饒有興趣地問我:「林縣長,你看孔令培這傢伙是不是對陶潔有那個意思?就故意把我們支使開?」
我言不由衷地:「不會吧,也許買票時不小心,沒看清,就買了兩地方的。」
「哈哈,你當咱們孔處長是二百五啊,是鄉下老表啊?他對這些場所有哪裡不熟悉的?一發現不在一起的票,立馬可以提出換的呀。」
康明山說的這些,難道我會不知道?我只是不願意這樣想而已,一經他說破,我心裡就更不是滋味了。
本來心煩,康明山還要在那裡嘮嘮叨叨。
「林縣長,我看陶潔他們現在可能……」
我就沒好氣打斷他:「老康,陶潔她又不是你的老婆,又不要給你戴綠帽子,你cāo什麼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