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關於調整中層幹部的會議有如紅軍長征途中的遵義會議,確立了我谷子在文廣局的領導地位。漸漸失去權力的鄺大頭儘管滿腹牢騷,卻也無可奈何。你可以當著我谷子的面使勁摔門,我谷子可以視而不見,你可以不參加局務會,形成的決議照樣貫徹執行。黔驢技窮的鄺大頭眼看大勢已去,漸漸沉寂下來,只是臉色依然難看。
這種沉寂沒過多久,在一次討論對曾錚進行處分的班子會議上,我和鄺又一次爆發激烈的衝突。
事情是這樣的。
廖迪生接手採編組後,曾錚退位副組長,廖迪生就把《今日xx》移交給曾錚,曾錚儘管不情願,也沒有推辭的理由,就臉色難看地接了下來。馬馬虎虎對付著,一段時間,倒也能正常運作。沒想到曾錚突然間幾天沒來上班,既沒向廖請假,也沒對那個局長吭一聲,日報也無緣無故停了下來。
廖迪生向我匯報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一個從部隊復員的軍人竟然無組織無紀律到這種地步。你有氣可以向我林谷撒,有火可以衝我谷子發,但哪能拿工作開玩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老虎不發威還真把我當病貓了!我立即讓辦公室通知中層以上的幹部召開會議,特別強調,務必讓鄺書記參會,如果他推脫,我們就等,等到他來為止。我心裡清楚,曾錚竟敢如此囂張,與鄺大頭背後的縱容甚至支持分不開的。我今天就是要當著鄺大頭的面對違反紀律耽誤工作的員工進行嚴肅處理。
我交代辦公室,等人來齊了,最後來叫我。平時總是提前到會的我,這次要拿拿架子。
鄺大頭這次還算識趣,不僅參加了會議,而且還準時。
我邁著四方步子進了會議室,小村端著我的保溫杯跟在我的後面。
我們局裡有兩個會議室,一個小型會議室,有一張橢圓形的會議桌,圍放著一些木質靠背椅;一個能容納四五十個人中型會議室,這個會議室就有點像學校的教室,一張主席台,面對面擺著一排排的長排椅子。這間中型會議室通常開大會才用。我這次特意通知辦公室,中層幹部會議,就在這間會議室召開。
我款款坐下,掃視一下,曾錚坐在最靠牆的一個角落。
「小村,點點,看看來齊沒有?」、
「齊了,局長。」辦公室秘書小村恭恭敬敬回答。
「那好,開會。」我聲音不高,但自我感覺還是有一種威嚴,台下吵雜的聲音馬上就靜下來。
「今天我臨時決定,開個行政會。事先也沒有跟其他領導通過氣,主觀就主觀一回,武斷就武斷一次吧,」我這樣開頭。
是呀,以前,不論是開行政會、班子會還是全體職工大會,我都會跟班子成員通個氣,形成決策決定之前,也會逐個徵求其他領導的意見。我「從政」一段時間後,終於發現,一味的*其實是行不通的,在中國官場上,集中才是精髓,集中才是硬道理。所以,也不是我喜歡充當硬漢的角色,而是太軟弱了,就容易被人瞧不起,在官場上是這樣,在中國的官場上,尤其是這樣。
我不想弄什麼多餘的開場白,而是直奔主題:「今天這個會嘛,主要就是關於如何整頓機關紀律的問題。總體來說,我們機關作風還是不錯的,大部分職工還是遵守紀律的,但是,」我利用停頓的片刻,再一次掃視台下,「不遵守紀律的現象還是存在的,采編組有一位同志,沒有向任何人請假,竟然三天沒有來上班,目無組織、目無紀律,在職工中造成極壞的影響,給單位造成一定的損失,導致xx日報三天停刊!」
我說到這裡,表情已是十分嚴肅,口氣也很重,台下一片肅靜。大部分人都知道我所知是誰,有人還回過頭朝曾錚那個方向看。
我繼續說:「為了嚴明紀律,為了達到懲前毖後的目的,經請示有關領導,決定對違反紀律給工作帶來一定影響和損失的曾錚同志給予全局通報批評的處分。」
我這裡不說過經過研究,而是說經請示有關領導,那是因為我根本就沒有與其他班子成員通氣、溝通,如果要先通過班子會,鄺大頭那裡就會有障礙,就會首先跳出來反對。「經請示有關領導」,也是虛晃一槍,沒有誰會去求證。說到底,給曾錚一個通報批評的處分,完全就是我一個人的意見。處分標準,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能太重,
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通報批評」不上個人檔案,不影響以後的晉陞;也不能太輕,如果只給個口頭批評什麼的,不痛不癢,起不到警示的作用,也顯不出我的手段。
「其他同志,沒有不同意見吧?」
我用了「沒有」這個肯定詞,而不是「有沒有」這個疑問詞,目的很明顯,就是不想讓鄺大頭提出反對意見,我不指望他能和我保持一致,只要保持沉默就ok,但鄺大頭還是殺了出來。
鄺大頭咳嗽一聲,甕聲甕氣地:「我不同意對曾錚同志進行這種處分。」
鄺大頭這樣一說,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他身上。
我臉色一yin,低頭喝了一口茶。
「哪能不分青紅皂白,隨隨便便就給人一個處分?」
我放下茶杯,眉頭皺緊:「鄺書記,過分的遷就不是愛惜幹部。」
「哦,照你這樣說,隨便處分一個幹部難道就是愛惜?」
「懲前毖後,通過適當的處分達到教育本人教育他人的效果,這是必要的,我認為並沒有什麼不妥。」
「假如,曾錚他是請過假的呢?這處分也恰當嗎?」
鄺大頭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據我所知,曾錚他並沒有請過假。」我當然心中有數。「他三天不在單位,不管是采編組組長廖迪生還是分管采編組的副局長都不知道。」
「曾錚家裡有急事,向我說過這個情況,匆匆忙忙就回去了,請問這算不算請假?」
我知道鄺大頭這是想方設法為曾錚開脫。
「好,就算曾錚向你請過假,那他也應該先把手頭的事情交代好,然後再離開。xx日報停刊三天,怎麼都說不過去。」
「這也怪我,曾錚是讓我轉告小廖的,是我忘記了這件事。」
鄺大頭乾脆把一切都攬下來。
鄺大頭這一包攬,曾錚就完全解脫了。當然,從此,曾錚更是死心塌地跟緊鄺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