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正大這次卻讓劉紫薇坐在前頭,他笑著對我們說,我和谷子坐在一起,好說說話。
范正大身子往後一躺,雙手放在腦後,側過臉看著我:「谷子,和鄺大頭合作得怎麼樣?」.
范正大沒有叫我的職務,直呼我的小名,從稱呼上就可見我們的關係。
我敷衍道:「還行吧。」
「還行就是不行哦,鄺大頭這個人平時愛擺老資格,現在從局長退到書記的位置上,肯定不習慣,難免有時還會插手不屬於自己權限之內的事情。所以谷子你要好好把握一條原則,既不要和他搞得太僵,又不要過於遷就,把自己弄得傀儡似的,沒有自己的主見,搞無為而治。」
局室不比縣鄉政府,實行的是行政首長負責制,局長是法人代表,是一把手。
范正大一語中的,鄺常常插手行政事務,有些事情我都還不知道他就「爽快」地表態,弄得我十分被動。
鄺年紀大,資格老,又是個南下幹部,發起脾氣來,連縣領導都讓他三分,所以對他的屢屢冒犯,我總是採取容忍的態度,再一次玩起大智若愚。
我本身不是一個權力狂,只要不是胡鬧,不出亂子,不違反原則,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前面的車窗半開著,一陣風從外面刮進來,吹動著劉紫薇的長髮,那長長的帶著淡淡清香味兒的縷縷青絲便在我面前飄拂著,我晃晃頭,躲開那不時撩撥在臉上細細若無的*。
「范書記,你放心,我會把握分寸的。」
我此時與鄺有一比,就像鄉里村裡分給我的田地,卻被別人耕種著,我不能隨心所欲在上面栽種我自己喜歡的作物。
我遲早要收復失地,但不會採取過激的手段,我會要和平的方法解決。
『實在不行,乾脆把老鄺調走。」
范正大彷彿猜到我的心思,這樣說道。
調走當然讓我省心不少,但我知道,這會給范正大增加壓力。這次把我提為副局長並主持工作,把鄺調整到書記的位置,就讓「蔡派」狂躁不已,一些蔡派的人就到處煽風點火,說是范正大在排除異己,培養自己的親信。
我說:「范書記,那就不必了,相信谷子有能力把工作做好,不會給你范書記丟臉。」
徐徐清風又一次把劉紫薇的長發送到我面前,這次我沒有躲開,一任它在我臉龐抓抓撓撓,我就聞到一股香水的味道,但我不知道這是什麼牌子的香水,因為我對香水一無所知。
我和范正大一路上的談話都是兄長式的,沒有領導的居高臨下,也沒有下級的唯唯諾諾,凌通基本上沒有插話,而坐在前頭的劉紫薇只在我們說到高興處偶爾回眸一笑。
蔣中平依然還在吉水,沒有挪動,也沒有提拔。他和比他年輕得多的鎮長一起在鎮政府大門口迎接我們。
車剛停穩,蔣中平就快步跑過來,微胖的身子,竟然十分靈活,手腳麻利地打開前座的車門。按照慣例,范正大是坐在前頭的,這時,沒承想卻迎個大美女出來,蔣中平顯然不認識劉紫薇,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不知道此美女何方神聖,應該怎樣稱呼。我乘機開個玩笑,對蔣中平說:「蔣書記,我來介紹下,這位是市委組織部劉副部長。」蔣中平哪裡知道我是開玩笑,就恭恭敬敬問候一聲:「劉部長好,歡迎劉部長來吉水視察工作!」我在後面哈哈一笑,把劉紫薇弄了個大紅臉,羞羞地:「蔣書記莫聽林局長信口雌黃,我是文廣局小劉。」蔣書記應變能力相當不錯,不愧是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的官油子,馬上改口說:「縣裡下來的都是領導,歡迎領導光臨吉水!」
范書記此行目的,主要是落實農村「聯產承包責任制」,洗腳村是村民自發的,范書記要吉水鎮做個試點,然後在全縣鋪開。「聯產承包責任制」說穿了就是「包產到戶」,是農村勢在必行的一項改革,而當時,卻是摸著石頭過河,遇到不少的困難和阻力。在這個問題上,范書記和蔡縣長又一次產生分歧,蔡縣長主張緩一緩,看一看,不要操之過急,而自稱為農民兒子熟悉農村狀況的范正大卻迫不及待就要全面推開,爭論的結果,就是先在一個鎮或鄉搞個試點,如果成功,再大面積鋪開。
范書記就把試點放在吉水鎮。
由此可以想見,蔣中平必定是范派的人,是范正大堅定的支持者。我聽說,鄉鎮領導大多是范派人物,縣裡那些局室領導卻是擁躉蔡縣長的居多。
檢驗農村改革成功與否,很簡單也很直觀,就是看田里的收成,看看產量是增加還是減少。正如小平同志說的:「不管白貓黑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增產了,改革就成功了。反之,就是失敗。
范正大叮囑蔣中平,要做好農民的思想工作,一項好的政策,農民往往一下子體會不出好處,暫時難免會有牴觸甚至反對,這就需要我們基層幹部多與他們溝通,多做一些解釋工作。
談完工作,蔣中平就問范正大:「范書記,要不要殺兩盤?」
范書記爽快地應道:「好啊!」
蔣中平就從抽屜裡拖出一副製作粗糙的木質象棋。原來他們還是棋友。
我看了他們的第一盤祺,范正大是進攻型的,喜歡用車用炮,橫衝直撞,攻勢凜冽,蔣中平卻是防守型的,綿裡藏針,伺機而動,倒也是棋逢對手,殺的難解難分。殺到最後,范正大剩下一隻車,一個兵,蔣中平已經完全喪失進攻能力,只是士像齊全,單車難殺士像齊,但范正大多一個兵,勝局已定。我看到這裡,就出去了,劉紫薇也跟出來。
「局長,去哪?」
「隨便轉轉,哦,去下廣播站,也算是視察一下我們的基層單位。」
「廣播站?局長莫不是要去看望葉詩文吧?」
我回過頭,看著她:「是啊,那又怎樣?」
「不怎麼樣,」劉紫薇笑嘻嘻地:「看望老朋友,應該應該。」
我聽得出劉紫薇話裡有話,想必她是瞭解我和葉詩文的情史的。
我不甘心,就問:「劉紫薇,你怎麼知道我跟葉詩文是老朋友?」
「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局長你那次一個人喝悶酒,也與葉詩文有關,是不是?」
說話直白,不留一點餘地,除了這個劉紫薇,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我睜大眼睛,慍怒地瞪劉紫薇一眼,劉紫薇卻不迴避,那雙俏皮的會說話的眼睛**辣回視著我,那眼神分明時說,你林谷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你……要不就陪我一起去吧。」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裡明明不爽,卻軟綿無力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我說完,抬腳就走。
劉紫薇真的跟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