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了。
范老師是第一個離開學校的,因為她要回家,回上海的家。
我、大chun,還有一些同學去車站送行。
公社車站很簡陋,一座平房,幾個停車的亭子,候車室都沒有。
我們直接把范老師送到車門口,我們蹲在落滿紙屑、煙頭的地上,等著開車的時刻。范老師去上海要轉幾次車,從這裡到縣城,縣城也沒有直達上海的車,中間還要轉一次,真麻煩。但是,范老師臉色很喜悅,馬上可以回家了,馬上可以看到丈夫兒子了,范老師當然很喜悅。我卻有些悶悶不樂,是離別愁緒,還是出於一種妒忌?我說不清楚。也許兩者兼而有之。
我想趁寒假去外面打打工,掙一點錢。
我答應過,要讓葉詩文脫離農村,過上城裡人的生活。要實現這個目的,最大的機會就是招工。但是,招工不比小學升初中,難度大得多,不是一個蔣主任就能搞定的,上上下下都要打點關係,都得求人,求人就得送禮,送禮就需要錢,所以,我才有了打工掙錢的念頭。
我去打工的地方是一座煤礦。還是張萬全介紹去的。我早就聽說過張萬全有一個同學在那裡,是管理人員,按今天的說法就是白領。寒假就要結束時,我去我的母校--那所曾經讓我飽受屈辱的小學找到張萬年,
我說:「張校長,我媽讓我來找你。」
「什麼事?」
「我想去煤礦做工,我媽說,你正好有個同學在那裡,還是說的上話的人。我媽讓你寫張條子,讓我去找他。」
「是你媽說的嗎?」張萬全用懷疑的目光盯著我。
「當然是,我不騙你。我還不願意去呢,那裡做工多苦啊,是我媽非要我去的。說是下學期的學費讓我自己解決。」
我拿著條子,回家打聲招呼,就去了三十里之遠的那座煤礦。本來也邀了大chun,大chun怕吃苦,不願意去,我只好只身前往。
不費周折我就找到了張萬全的那位姓李的同學,聽說是辦公室副主任。他在他的辦公室接見了我,我從口袋裡掏出那張字條,恭恭敬敬遞給他。他接過去,大致瞄了一下,目光又回到我身上,說:「來我們這裡做工,只有下井,你這樣單薄的身子,吃得消嗎?」
我生怕他拒絕,就拍拍胸脯說:「我是農村人,有的是力氣,怎麼會吃不消?」
李副主任微微一笑,就拿起電話不知給誰打電話。然後坐回位置,跟我聊天。
他問了我的名字,還問了我和張萬全的關係。我都一一如實回答。本來我想謊稱是張萬全的親戚,但看來事情已經成了,沒有必要向他撒謊。張萬全並不是我看得起的人,做他的親戚,還降低我的人格了。
不一會,來了一個高高瘦瘦頭戴柳條安全帽的人。
「老龔,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小林,小林,這位師傅姓龔,龍共龔。」介紹完畢,李副主任又對老龔說:「老龔,小林是來這裡實習的,二十天的時間,你要好好關照他,二十天後,你完好無損地交回給我。」
老龔答應一聲,領著我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