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澞臉色蒼白,整個人一個踉蹌,幾乎要栽倒在地。
幸虧她身後的陷陣高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李澞,擔憂的道:「少將軍,你沒事?」
李澞掙扎著勉強自己站穩,努力平緩自己的聲音道:「高將軍,事已至此無可奈何,讓我們為華夏捐軀!」
陷陣高順回身望了一眼,寬大的吊橋上,太原軍主力正在逶迤撤離,一切剛剛才進行到一般,要想全部撤出,最少還需要半個時辰。
「好!」
陷陣高順握拳,眼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神光,沉聲道:「少將軍且放心,旁的末將不敢保證,但是防住叛軍主力半個時辰,末將還是有信心的!」
「高將軍……」
李澞知道現在陷陣高順在想什麼,雖然早有犧牲的準備覺悟,但是真的世道臨頭,她還是滿心不忍猶豫,忍不住開口。
「嗤啦」布帛撕裂的聲音響起,高順扯下一條紅布纏在肩膀上,振臂高呼:「諸位,誰敢跟吾去死!」
「嗤啦」、「嗤啦」布帛撕裂聲此起彼伏,很快挑選出來斷後五千奮烈軍人人紅布纏肩,人人肅然,透著無盡的悲壯氣勢,「敢不為將軍效死!」
「好!」
陷陣高順沒有再多餘的廢話,沉靜的目光緩緩掃過,彷彿要記住每一個袍澤兄弟的臉。
每一個士兵,胸膛挺得高高的。臉色繃得緊緊的,與他們的主將對視著,這一刻熱血激盪。有一種叫做軍魂的東西從眾人身上升騰,在上空緩緩匯聚,凝成無盡的威勢。
沒錯,這一刻,他們就是華夏的英雄。
也許,他們以前是無名之輩。
也許,他們以後也將是無名之輩。
但是。自從他們勇敢無畏站出來的一刻起,自從他們前方是鬼門關依然勇敢無畏站出來的一刻起,自從他們明知是死而且是籍籍無名的去死依然勇敢無畏站出來的一刻起。他們就是真正的英雄了!
整個華夏的軍魂,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軍械裝備,武藝本領。在絕對的弱勢下。他們的確不如叛軍,也曾被殺得還無反手之力……但是,有一點,是叛軍永遠無法磨滅的,也是叛軍永遠沒法具有的,那就是軍人的意志,軍魂!
沒錯,他們是太原軍。就算是死,他們也會站著驕傲的去死!
「死!死!死!」
如果馬雲此刻在這裡。他就會驚詫的發現,所有的士兵精氣神高度匯聚,所有人的氣運奇跡般的自動融匯在一起,在天空化為一頭巨大的白虎。
白虎主殺,含無盡刀兵凶煞之力!
有白虎氣運加持,無不是震古爍今的絕世的強軍,這一刻,在最危急的時刻,太原軍終於爆發出無可匹敵的潛力,華夏昌盛!太原軍威武!
「出發!」
陷陣高深不苟言笑的面容,千年難得一見的露出一絲笑容,這些都是他麾下的好兒郎,黃泉路上有這些熱血好漢子相陪,此生無憾矣!
高順手一揮,率領五千奮烈軍帶著視死如歸一往無前的氣勢,在清水河畔布下嚴密的防禦陣勢。
「白馬義眾!」
受到高順和奮烈軍的氣勢鼓舞,同為太原軍警銳的白馬義眾也不敢示弱,紛紛翻身上馬,推箭匣上弩,檢查環首刀。
作為太原軍唯一一支精銳騎兵,白馬義眾的裝備器械一向是最精良的,最讓其他軍隊眼紅的。就當其他軍都是修修補補又一年的時候,白馬義眾已經裝備了最新式的連發弩,十六箭連發,遠遠就可攢she敵軍。
連發弩小巧輕便,使用之時只需扣動扳機,卻擁有極強的穿透力,連射穿三層紙紮皮盾。此乃騎兵利器,以華夏落後的工匠技藝,還根本造不出來,這些十六連發手弩,全是李陵從青龍國走私而來。
白馬義眾近戰則裝備的是環首刀,環首刀單面開刃、厚脊,最利於騎兵衝刺劈砍。刀首有環,可綁繫在騎兵臂甲上避免掉落。一旦衝刺起來,當頭一刀,或者藉著馬的衝力迎面推出一刀,有盾牌也給你劈開了再說,端是威力無窮!
經過李陵精心打造,白馬義眾無論是遠戰近攻,都擁有著無與倫比的強大的戰力。
太原軍最精銳的一支騎兵,終於要在世人面前爆發出他的威力了。
無需任何戰前動員,白馬義眾一個個眼神銳利,彷彿出匣猛虎,手中的環首刀閃爍著又有寒芒,只等著痛飲敵酋血。
幽州叛軍來勢極快,三十萬人浩浩蕩蕩壓上,煌煌如山崩地裂,無匹的威勢,幾乎要將可憐的奮烈軍淹沒。
「御!」
面對叛軍主力如潮碾壓進攻,陷陣高順沉著冷靜,完全視而不見,只是淡淡的下達軍令。
奮烈軍也被主將這種情緒鼓舞,一個個顯得無比沉著冷靜,戰陣布得嚴密精妙。典型的步兵方陣,背靠清水河,最外圍是大盾兵,第二層是刀斧手,第三層是長槍手,最中心是弓箭手,層次分明,防禦嚴密。
「轟隆隆」大盾手踏步上前,一個個敦實無比,個子不高,卻長得無比結實,渾身肌肉疙瘩,尤其是雙臂,肌肉虯結青筋暴凸。將近一人高的巨大塔盾,蒙著三層熟牛皮,沉重無比,在他們手中卻顯得游刃有餘,猛然砸在地上,煙塵飛揚,整個大地都似乎為之震顫。
塔盾緊挨著塔盾,塔盾緊貼著塔盾,整個奮烈軍外圍形成一道堅固無比的盾牆。
能將五千人的龐然大部隊,指揮得如臂指使。一道道軍令如流水般迅速傳達下來,高順無以倫比的指揮才能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這一刻,奮烈軍身為太原軍警銳的實力也展現無疑。展現出驚人的戰鬥力。
第二層刀斧手迅速就位,他們與大盾手錯位而站,一柄朴刀卡在塔盾之間各個縫隙之中。
塔盾手的作用是防禦,極盡全力保護後方袍澤戰友的安全,而刀盾手的使命則是不停的抽刀刺殺,下劈腿,中刺腹。上斬首,上中下三路都有專門刀斧手負責,不停斬殺前來衝陣的敵軍。
刀斧手的作用非常重要。不僅體現在殺敵,他們是中間銜接的一環,他們保證殺敵速率,不能讓太多的敵軍正面衝擊到塔盾大陣。減輕塔盾兵的防禦壓力。
第三層則是長槍兵。他們手中的長槍一支支足有一丈,矛頭鋒銳無比,掛滿了倒刺,被捅刺中,便是一個血肉模糊的大窟窿,腸穿肚爛,無比歹毒。
相對而言,長槍兵是刀斧手的保障。他們的殺傷範圍更廣,可以遠距離捅殺。減輕刀斧手近戰的壓力。
最裡面一層則是強弓手,他們一個個面無表情,分三隊而立,每人手中握著一柄硬弓,身後背著一壺利箭,腳下還放著三壺箭。
強弓手的任務很簡單,三個方陣輪換,不間斷向敵軍播灑箭雨,最大限度的殺傷敵軍。
叛軍撲殺而來的速度極快,高順剛指揮奮烈軍佈陣完畢,叛軍已經撲殺至眼前。
少將軍李澞腰板挺得直直的,緊緊坐在馬上,神色緊繃,望著叛軍部隊和奮烈軍軍陣狠狠撞在一起。
場面一時極為壯觀,遠遠望去,叛軍浩浩蕩蕩三十萬人,叫囂著撲殺而來,激起煙塵無數,宛若數十條張牙舞爪的滾滾怒龍席捲而來。
反觀奮烈軍的軍陣,緊縮在一起,彷彿滾滾大潮中的一粒沙礫,兩相一比較,實在渺小的可憐。
可就是這顆沙礫,卻是出奇的頑強。「轟隆」兩方士兵狠狠撞在一起,頓時廝殺叫喊聲盈沸翻天,吶喊聲,劈砍聲,鮮血迸裂聲,慘叫哀嚎聲,瞬間構成一曲殘酷的戰爭交響曲。
如果馬雲此刻在這裡,想必也會深深為之震撼,這就是古代戰爭的魅力嗎?
刀與血之歌!
最原始,最血腥,最震撼人心的戰鬥!
用肉身無畏的直面死亡,生命在鮮血中綻放!
這不僅是兩支軍隊的較量,更是華夏朝廷和幽州叛軍之間,信仰和信念的戰爭!
殺殺殺!
整個戰場化為鮮血的海洋,一切的色調似乎都被染成了血紅色,這是屬於將士們生命的怒放!
「壓垮他們!給老子壓垮他們!」
隱約間,似乎能在人潮中聽到幽州將領憤怒的嘶吼聲,三十萬多軍,在開闊的平原野戰,他們佔盡了裝備地利優勢,竟然被區區五千朝廷官軍擋住,這傳出去,讓幽州義軍以後還怎麼賤人!
殺殺殺!
所有人都殺紅了眼!
本來幽州叛軍心中懈怠,大家都知道高層領導之間不和,他們被派來圍剿太原軍就是權力鬥爭的犧牲品。旁人去小蒙城領功勞,而他們去苦哈哈的來清水河畔喝冷風!
直娘賊的!
剿滅太原軍主力,剿剿剿!剿個毛線!
太原軍主力那麼幾萬人,他們有三十萬之眾,剿殺太原軍那些廢物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但是,他們卻沒想到,以前被他們打得抱頭鼠竄,毫無反手之力的太原軍,這一次卻變得尤為硬氣,布下一個古怪模樣的戰陣,活像一個大刺蝟,誰上前都會被插得腸穿肚爛……
堅固無比的塔盾防禦,短兵交接有刀盾手,中途穿刺有長槍兵,遠距離射殺有強弓手,這麼強悍的陣容,可謂攻防一體,三十六度無死角戰陣!
措不及防之下,衝鋒的幽州叛軍被狠狠來了一記耳光。第一輪衝鋒,甚至連塔盾的邊都沒摸打,就被強弓手射殺大半,接著衝近的叛軍更加淒慘,先是不少人被長槍攢刺的腸穿肚爛,摔在地上慘叫哀嚎,不過很快被隨即衝上前的叛軍踐踏而過,徹底踩成肉泥。幸運躲過長槍的叛軍下場更加淒慘。剛靠近塔盾,瞬間如閃電般刺出三柄利刃大刀,下劈腿。中刺腹,上斬首,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整個人就被斬成三段!
第一輪衝鋒,奮烈軍幾乎毫髮無傷,幽州叛軍匆匆丟下幾千具屍體,便如潮水般退下。
幽州叛軍將領一個個幾乎氣瘋了。大呼小叫要把高順碎屍萬段,恥辱,直娘賊的太恥辱了!
幽州踏白軍統領要離卻顯得不驕不躁。千年冷面冷心的傢伙,嘴角竟然破天荒勾起一絲笑意,「有意思!」
幽州眾將領不明白要離究竟什麼意思,他們只知道太原軍曾派李陵前來談判。要離和李陵在大帳總密談了半個時辰。隨即似乎談崩了,率領著大軍浩浩蕩蕩向著太原軍席捲而來。
莫非……幽州眾將領心中升起一絲心悸的冰冷,要離這個冷面冷心的魔鬼,他和李陵達成什麼見不得人的協議,否則幽州軍衝鋒失敗,他反而笑得出來。
不過,要離顯然並不在意的眾將的目光,微微一指。「你們,分批沖。每次一萬,壓垮碾碎他們!」
要離冷冷的下令,完全不顧幽州將領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終於,伯當老將軍還是忍不住站出來道:「要離將軍,末將以為此法不妥!如今我軍已然佔據絕對優勢,何必與官軍虛耗,徒增傷亡!末將以為,官軍布下的軍陣雖然厲害,卻也不是牢不可破。我們只需集中優勢兵力,專攻其一點,正所謂防不可久,立刻破之……」
「破陣之後呢?」要離淡淡的望向伯當老將軍,眼中似有精光閃動。
「破陣之後……」伯當老將軍微微一怔,顯然沒想到堂堂太白軍統領會問這麼幼稚的問題,「當然是大軍掩殺,奪下清水河堤!」
「如此,太原軍主力不是逃光了!」要離聲音淡淡的,語氣中卻充斥著無盡的冷意,讓人不寒而慄。
「要離將軍,請你不要本末倒置!」伯當老將軍按捺下心中強烈的恐懼,怒聲道:「我們的戰略目的是奪下清水河堤,至於太原軍,就算他們能逃走,也無關緊要,早晚有一天,天下盡入周天王之手,還怕沒機會收拾他們嗎!」
「愚昧!」
要離搖頭歎息,「太原軍最精銳軍隊竟然眼前,太原軍主力正在撤離,正是徹底打擊那人的最好機會,你們這次蠢材竟然要放棄,哼哼哼……」
要離冷笑三聲,語氣陡然變得無比冷厲,「幽州軍聽令,現在命你們猛攻!萬人一組,不間斷衝進的奮烈軍的防禦陣線!」
幽州叛軍將領面面相覷,人人臉上浮現怒容,這種添油戰術,雖然可以徹底摧垮奮烈軍的士氣,一點一點將他們完全吃掉,但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幽州軍也會因此損失慘重的!
圍剿太原軍主力,圍剿太原軍主力,幽州叛軍將領個個一肚子氣,圍剿太原軍主力真的有這麼重要嗎?比拿下清水河堤還重要嗎?萬一清水河堤被掘開呢?那豈不是下游二十萬幽州軍都要淹到河底喂王八了!
要離明知有這樣天大的風險,他還一意孤行,莫非……眾將領眼神越發不善,要離這賊廝與李陵真的達成什麼不可告人的協議?要知道他們兩人可是密談了半個時辰之久,究竟談了什麼,無人得知!
要離冷笑,緩緩從懷中掏出黑蓮聖火令,而周圍的踏白軍則逼了上來,這些怪胎士兵,一個個眼中閃著嗜血凶光,握著腰間的森冷的鋼刀,似乎只等著要離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手起刀落,大殺特殺。
「怎麼,諸位要抗命?」
要離一字一頓的道,聲音生冷,似乎每一個字都像是冰冷的大錘,狠狠錐進眾將領的的心中,震得他們臉色蒼白,心神惶惶,說不盡的懼意。
眾將領再次不甘的低下腦袋,畢竟如今要離才是主將,就算懷疑他有貳心,也僅僅是懷疑而已,沒有一點證據,但是要離若治他們大家抗命不遵的罪,那一切就很簡單的。
形勢比人強,這種情況下,幽州叛軍將領總是心中怨憤滔天,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一個個垂頭喪氣無奈領命。
幽州叛軍迅速改變戰略,一波接著一波,如潮水一般湧向奮烈軍的戰陣。這樣持續的壓迫進攻,奮烈軍原本完美的戰陣終於出現崩散的跡象。幽州叛軍在付出慘痛的傷亡代價,終於接近塔盾所在的位置,開始不斷衝擊塔盾防禦。
塔盾防禦陣是整個戰陣的基礎,一旦被攻破,叛軍長驅直入,處於陣中的刀斧手,長槍兵和強弓手就危險了。
「收!」高順無比沉靜,有條不紊的下達一條條軍令,指揮著奮烈軍迅速作出調整,以應對叛軍的兇猛的進攻。
整個奮烈軍迅速收縮防禦,整個軍陣陡然縮了一倍,防禦的更加緊密,塔盾與塔盾之間連續布下三層防禦,整個軍陣龜縮的宛如一個嚴實的烏龜殼。
這麼一來,奮烈軍的防禦再次穩固下來,但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奮烈軍的傷亡還在持續上升著,尤其是最外圍的塔盾手,經常被震得七竅流血,表面沒有任何傷痕,整個人已經氣息斷絕,徹底死亡了。
承受著如此高頻率的進攻,奮烈軍全線潰敗只是早晚的事情,如無奇跡發生,一個時辰過後,他們將會被徹底剿殺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