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麼吵啊,還讓不讓人休息了,趕了一天的路,你們不累,我可累了。」
正當如熙和如笙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氣沖沖的聲音,兩人扭頭看去,五姨娘水煙正站在她的院牆那裡雙手叉腰的瞪著她們倆呢。
「五姨娘,吵著你休息了嗎,對不起,我們這就回屋。」如笙站起身立馬道歉,然後拉著如熙的手就往她住的院子跑。
「五妹,說什麼呢,兩位小姐只是玩個遊戲而已,你的院子離她們遠著呢,你又在屋裡,怎麼可能聽得到她們倆打鬧的聲音?難道你是睡在院子裡的?」
二姨娘不緊不慢的從她的院子裡走出來,她的院子在西花苑的南邊,隔壁就是三娘的院子,四姨娘和五姨娘的院子依次順序。
「二姐,我說的是事實啊,她們就是吵到我休息了。」
「就算她們真的吵到你,你也得好好的跟她們說話,不能對她們無禮,別忘了她們可是姓溫的。」最後那個「溫」字,二姨娘咬字特別清楚,發音特別重,然後五姨娘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二姐,您這話什麼意思,就是說我沒孩子?」
「五妹想太多了,我沒那個意思,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去忙了。」二姨娘摸了摸梳得整齊有型的頭髮,甩著手裡的絲帕,消失在了院外的小徑上。
如熙張大了嘴巴,「二姨娘好強悍啊,這下五姨娘可吃了個大鱉了。」
「如熙……」旁邊的如笙掐了一下如熙的手背,同時還略帶不安的向五姨娘水煙的院子方向張望,在看到她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她房門外才鬆了口氣。
「如笙,疼啊。」如笙剛才下手可一點也沒留情,如熙細嫩的手背上出現了一個月牙形的掐痕,如熙眼淚汪汪的哀悼她的手。
「活該,怎麼能那麼說呢,她好歹是五姨娘,我們的長輩。」
「但二姨娘也沒說錯啊,雖然是庶出,但我們是姓溫的,能教訓我們的只有爹、大娘和我們的親娘,可輪不到她。」
「但不管怎麼說她是長輩,大人們之間的事我們管不著,但我們做小輩的該給她應有的尊重。」
「那也得她尊重別人才行啊,你不是沒見到她第一天來的時候是怎樣的,如果下午的那身打扮還可以原諒的話,那晚上更華麗的衣服就只能說她是故意挑釁了,她都沒把大娘放在眼裡,還能指望別人尊重她嗎。」如熙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雖然水煙是長輩,但29歲靈魂的如熙,反倒覺得自己更像是水煙的長輩。
「如熙,你變了,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如熙心裡咯登一下,果然還是不行,無論她怎麼學,29歲的靈魂始終無法讓她表現得像個孩子,即使有著這個身體原來的記憶也不行。
「呵呵,我變了嗎?」如熙扯出一個乾笑,看著如笙,「變了就對了,我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如果我還是原來的我,那我就白經這一遭生死劫了。」
「如熙,你還是恨著芸姐的吧,恨她將你推下池塘,那麼冷的水……」如笙的眼睛起了一層薄霧。
「不,我不恨她,我倒要謝謝她,沒她也沒有重生的我。」這話一語雙關,卻聽得如笙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如熙,你不會想要報復她吧?」
「……」
「噗哧……」
如熙看著如笙的臉好一會兒,然後一下笑出聲,「你想哪去了,她是大小姐哎,我嫌命長啊,去報復她?有研究那東西的工夫,我還不如花在我娘身上。」
「這倒是,三姨娘更需要人照顧。」如笙總算放下心來,知道為了三姨娘,如熙不會做傻事。
「行了,今天咱們搬新居耶,不要在這說這種晦氣話,進屋去吧。」
「好。」如笙搓搓冷得發麻的手,這才發覺原來她們倆個一直站在室外說了這麼半天的話。
老管家溫潛第二天就要回鄉下老宅,他的兒子溫同將接替他成為溫家新宅的管家,所以當天晚上的這一頓,既是為了溫家的喬遷之喜,也是給溫潛的餞行。
溫潛在溫家工作了五十年,現如今也六十多了,在溫家倍受尊敬,晚飯大家上桌的時候,溫老爺特意讓溫潛坐在他的身邊,親自為他斟酒、夾菜。
溫潛也是激動不已,端著酒杯回敬溫老爺的時候,手都在顫抖。
溫老爺拍著溫潛的肩膀,笑著說些體己的話,讓他回了老宅後不要太操勞,要注意休息之類的。
如熙依舊埋頭吃飯,如果看到坐在大娘身邊的大小姐如芸對她的吃相向她丟來白眼的時候,她不但不會不好意思,反而還要夾一大塊肉送進嘴裡大嚼特嚼,並同時回敬一個白眼。
如芸每次都被如熙的白眼氣得腮幫子鼓鼓的,可過了一會兒又來沖如熙丟個白眼,真不明白她在想什麼。
晚飯過半,如熙覺得這樣太累,不樂意再和如芸眉來眼去,於是沒再理她,如芸卻覺得自己好像贏得了這場勝利,臉上笑開了花。
如熙搖頭,放下筷子,拿手帕擦擦嘴,雙手放在腿上,端坐著等待退席。
第二天,吉時,溫家上下跟在捧著祖先牌位的溫老爺後面走進溫宅後院的祠堂,下人們在門外跪著,屋裡頭,大夫人領著下面的四個妾室還有四個孩子跪在地上,溫老爺則親手將牌位一一放好,然後退後三步,也跪下。
潛叔將香燭點上,然後點上一把香,分給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和四位姨奶奶。
如熙學著別人的樣子,雙手持香叩了三拜,然後站起身,依次將香插進牌位前的香爐裡,然後回到原位,大家一起再磕了三個響頭,儀式才算完。
完成了祖先牌位的遷置,搬家後最重要的一件事就到此結束,大家各歸各位,開始準備著後天的上元節,溫家的新任管家溫同在門外送自己的老父親上車,目送他消失在街拐角。
「綠柳,拿上點銀子,咱們出去逛逛,你還沒見過老爺的鋪子呢。」大夫人回房換了身衣服,出來找二姨娘,至於溫老爺,當然是先一步就出門去了。
「要帶別人嗎,小姐和少爺也都沒見過呢。」
「都帶上吧,人多熱鬧,別等著上元節才出去,那時街上人太多,不好。我在廳裡等你們。」
「哎,那我這就去找他們。」二姨娘跟陣風似的刮了出去,大夫人邁著小碎步慢悠悠的走進正廳。
一杯茶還冒著熱氣,就聽到如芸的聲音混雜著奔跑的腳步聲從後堂傳出來,跟在後面的就是二姨娘的聲音,「慢點,大小姐,別摔著。」
「娘!」
最先跑出來的果然是大小姐如芸,她一頭撲進大夫人的懷裡。
「您要帶芸兒和毅兒出去玩嗎?」
「大家都去,你們第一次進城,帶你們看看周圍環境。」大夫人扶起如芸的臉,溫柔的撫平她跑亂的頭髮。
「幹嘛帶她們去嘛,那多沒意思。」從自己母親的口中證實那兩個庶出的妹妹也要去,如芸當場就不樂意了。
「別亂說,她們是你的妹妹。」
「娘。」
「大娘。」
如毅被二姨娘抱著進來,如笙和如熙手牽手的跟在後面。
「人都齊了,我們走吧。」大夫人一手牽著如芸一手牽著如毅走在前面,二姨娘跟在後面,如笙和如熙走在二姨娘的兩邊。
這個世界的傳統與地球上一樣,新年要過了上元節才算結束,但是沿街店舖在過了初三後就都陸陸續續開了門,作為商人,誰不想趁著年節大賺一筆呢。
說是要帶著大家去看溫家的店舖,可是溫夫人卻一點也不著急,出了門就那麼步行著往街市上走。
溫宅的規模在這個縣上也算是一個大戶,一同在這條道上的其他宅子也都是如此,住的不是祖上有餘蔭的讀書人就是大商人,所以這一路走來看到從各個宅子的正門出來的都是馬車。
一邊走,大夫人一邊指著那些宅子大門上方的匾額告訴身邊的兩個孩子這些房子裡都住的是什麼人,他們都是什麼職業,哪些與溫老爺關係好,哪些與溫老爺關係差,哪些是生意夥伴,哪些又是競爭對手,甚至連哪家是否娶妻生子或者孩子年紀多大、是男是女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走在後面的如熙聽得咂舌,這位大夫人也真的是和她們一樣第一次進城嗎?怎麼知道得這麼多?好像就跟這些人家打過多年交道似的。
轉頭看看如笙,她也正一臉吃驚表情的望著她。
「二娘,大娘可真厲害,她怎麼知道得這麼多啊?」如笙拉拉二姨娘的袖子小聲的說道。
「呵呵。」二姨娘用手絹掩著嘴笑,然後不無得意的對身邊的兩個孩子說,「那當然,夫人可是咱家的當家主母,這些都是小意思,要不然你們以為大夫人是如何在沒有老爺的幫助下管理那麼大一個家還有下面的農田和佃戶的?」
「真的呀,好佩服大娘哦。」如笙以袖子掩著自己的口,單純的小姑娘,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大娘原來這麼能幹。
如熙倒是沒有太多的驚訝,自從溫老爺回家過年而侍妾們都沒有引起什麼爭風吃醋的風波就可以知道大娘的手腕和手段了,擱在現代那絕對是一個女強人型的職業女性。
跟在大夫人身後轉出街角,來到大街上,混在人流中向著這個縣最熱鬧的地方走去,那裡有條街叫銅鼓街,集中了余元縣買賣最好的店舖。
據說這條街的風水好,凡是在這條街上開買賣的沒有不生意興隆的,因此這條街上的舖位租金最貴,而如果想要擁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店舖那付出的代價更高。
越往銅鼓街走,這人流就越密集,上元節嘛,新年中最後的一個節日,誰都想熱熱鬧鬧的過了,然後迎接新一年的春天。
如熙緊緊的拉著二姨娘的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人流給衝散了,她倒是不怕找不到回家的路,但她怕碰到人販子,這是她聽家裡的婆子說的,人販子抓小女孩要麼賣給人家做丫頭要麼就是賣到妓院。
她的新生命才剛剛開始,可不想以這種方式過一輩子。
在看到前面道路兩邊各有一個用木架子高高豎起來的石鼓的時候,二姨娘告訴身邊的兩位小姐,銅鼓街到了。
街兩邊的店舖一家緊挨著一家,都是一牆之隔,每家店進進出出的都是人,走了一半也沒發現這條街上有小巷過道,這些生意人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擴大店舖門臉兒的可能。
如熙真的跟個鄉下人頭次進城似的,在人流中穿行的同時還貪婪的看著街邊的店舖,記下它們的名字和經營範圍。
突然,她的目光停滯在一家店舖的招牌上再也挪不開了,那家店叫做及第書齋。
「咱家的店舖就在前面,跟緊點,這人多,別走散了。」看到前面自家店舖的招牌,大夫人轉過身招呼跟在後面的三人,正好看到如熙盯著書齋目不轉睛的眼神。
大夫人輕輕的翹起嘴角,沒再說話。
「二娘,快點啊,我都累死了,好想去喝口茶休息一下哦。」如芸跺腳撒嬌,她的弟弟如毅倒是乖,牽著他娘的手一聲不吭。
「我的大小姐,這才多少路啊,你就累了呀。」二姨娘笑,牽著如笙和如熙快走了幾步,如熙的腦袋還朝著書齋的方向沒有轉過來,歪著身子跌跌撞撞的隨二姨娘走到大娘面前。
「溫如熙,你幹什麼呢,有你這麼走路的嘛。」如芸的小姐脾氣又上來了,她就是看如熙不爽,時不時的要找茬挑刺。
「對不起。」如熙知道自己不該開小差,乖乖認錯。
「好了,我們走吧,馬上就到了。」大娘轉回頭,繼續在前面帶路,在經過了三家店舖之後,站在了一家門臉寬敞的布店前面。
如熙仰頭一看招牌,寫著錦繡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