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排著走在越來越寬的道路上,沒有說一句話。
良久,
澈抬眼看看身旁只顧往前走的影,終於忍不住開口打破了尷尬的氣氛:「現在要去哪?」
影偏頭看了他一眼,深紫色的瞳中看不出一點情緒:「你說呢?」
澈摸摸下巴想了想,忽然露出燦爛的笑容:「你現在沒事幹吧?」
影停下腳步,想說什麼似的張張嘴卻又沒有說出口,沉默良久,臉上又凝起詭異的笑容:「當然…有事咯~」
圓圓亮亮的眼珠狡黠的轉了幾圈,澈加快腳步走到他的身旁,順手拉起他的手,心下不由一驚,好冷的手,但臉上的表情卻沒有變化,自顧自往前走:「我才不管呢!你剛才不是說要一起走一段的嗎?那就跟我走吧!」
影蹙起眉頭,少見的露出一點呆楞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疑惑的反問:「去哪裡?」
「恩……我想想……」澈歪著頭思索半晌,眼睛忽然亮了起來,臉上揚起賣乖的笑容:「既然都已經來這裡了,我們就一起去散散步,逛逛吧?」
影卻遲遲沒有回答,他的目光仍舊停留在他們交握在一起的手上,良久,嘴角不由的勾了起來,然後悄悄的反握住澈的手,認真的將手指交叉緊扣在一起。
「那就當你默認了。」澈咧開嘴,露出可愛的小虎牙:「沒有伴可不行,你看周圍的人都是成雙成對的,只有我們落了單。」
影偏頭看著他,很少見的沒有開口諷刺,微微顯得細長而魅惑的眉眼中,有種光芒越來越閃亮。
遠遠就聽到前方的人聲鼎沸,澈眼睛不由一亮,加快了腳步:「喂!快看前面,好像熱鬧起來了!我在門口看到有介紹,這占卜街上活動中有一條街是集市,有很多有趣的東西玩呢!」
正興致勃勃的走著,忽然眼前有什麼藍色的東西閃過來,身體似乎撞到了什麼似的,冷不丁感到胸口一沉,澈下意識的退後了幾步,疑惑的看過去。
原來是個看上去很瘦弱的女孩子,身上穿著一直拖到角落的復古蕾絲長裙,看上去就像一個古老的貴族公主,剛才的一撞她似乎也受傷不淺,正低著頭坐在地上,一聲不吭的揉著腳,長長的綠色頭髮披散下來,讓人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從那身上的步料和凝脂一般的雪白肌膚可以看出,她的家庭一定非富即貴。
澈不由心裡叫糟,一般來說富貴人家的千金都是那種被寵壞了,任性而蠻橫無力的角色,更何況剛才的確是自己理虧,明擺著的事實,真不知道等等要鬧到怎樣天翻地覆。心下一陣發慌,他急忙上前想要去扶。
可是手還沒有伸出來,一旁忽然伸出一隻蠻橫的手將他給推出幾步遠。澈滿頭露水的抬頭一看,卻是一個一身規規矩矩的侍女裝,長得清秀可人,卻滿臉怒氣的女孩子叉著腰擋在那坐在地上的女孩身前,開口就是披天蓋地的火藥味:「你想幹什麼!!登徒子!」
「登…登途子……?!」看到周圍的人發覺到這邊的狀況,都湊過來看熱鬧,澈不由手足無措的擺手解釋:「你……你誤會了,我只是想…想……」
「想和小姐搭訕是嗎?」那女孩氣沖沖的打斷了他的話:「我早就看慣了你們這些人的醜惡嘴臉了!看你長得還清清楚楚的,竟然是個徹頭徹尾的大色狼!」
「我……」
「收起你齷齪的嘴臉!」看到周圍的人議論紛紛,那女孩氣焰頓時猖狂起來,乾脆一隻食指毫不講理的點上澈的鼻子,放聲大罵起來:「像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小姐的千金之軀又怎麼是你這種不堪的傢伙可以隨便亂碰的?」
「你說誰不堪??」忽然被一個潑婦指著鼻子塞來一大堆罪名,本來脾氣就不能說是溫和的澈也心頭火起,暴跳如雷罵道:「你以為就你會罵嗎?像你這樣的潑婦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再說了,我撞的是你家小姐!輪不到你來指責我!」
「你……」那個女孩不由嚇得往後一縮,卻嘴上不饒人的繼續說:「如果不是老爺幫小姐配了一門親事,小姐怎麼會來占卜一下未來的因緣?也就不會淪落到被你們這些人輕薄了!」
就在這時,那個一直靜靜聽著兩人吵架的小姐終於開口勸阻:「小茵,不要吵了,扶我回去吧。」
那清脆婉轉的聲音宛如珠落玉盤,鶯啼燕轉,說不出的動聽。
周圍一片鴉雀無聲。
「是!小姐!」那個叫小茵的女孩應了一聲,忙不迭的跑過去,小心翼翼的扶起那女孩。
「剛才對不起。」雖然下人粗魯了一點,但畢竟是自己犯錯在先,澈撓撓後腦勺,老老實實的低頭道歉。
「不用謝。」那個小姐被小茵攙扶著,朝澈禮貌的點點頭,錯開人群,很快走遠了。
一直等到她們的身影模糊到看不清楚,眾人才彷彿回過神來似的逐漸散去。
恍惚間似乎聽到有人咋舌讚歎:「媽媽呀,老子還從來沒聽過那麼美麗的聲音,當真像是天籟啊!」
澈不由撲哧一聲笑出來:「她的聲音還不算最好聽的呢!如果聽過藍鳴的聲音,就不會有人這麼說了吧?」
影側頭看著那個女生遠去的方向,嘴角劃起一道諷刺的弧度。
「喂!影!在想什麼呢?」等了許久也沒有聽到回音,澈不由不滿的鼓起腮幫子:「你就在這呆著吧,我去買刨冰。」
影於是便懶懶散散的靠在牆上,看著澈朝不遠處的小攤衝過去,不多時,就捧著兩個大大的五彩刨冰歡天喜地的回來了,老遠就開始叫喚:「喂!影!我剛才抽獎中了個小玩意,嘿嘿!可是特等獎喔!運氣很好吧?」
將手中的刨冰遞給影,澈喜笑顏開的拆起了手中那精緻的包裝:「不知道是什麼呢?既然是特等獎,肯定是什麼好東西吧?」
漂亮的包裝很輕易就打開了,躺在手掌上的卻是兩個縫得歪歪扭扭的熊貓娃娃,澈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鬱悶的將那布娃娃擺弄來擺弄去,澈額頭滑下幾道黑線:「沒理由的啊……特等獎怎麼會是這麼個破玩意?」
影在一旁看著,眼眸裡帶著少見的溫暖。
「喏,給你一個好了。」找了半天也沒發現什麼機關,澈悶悶的丟了一個給影,順手接過影手上的一個刨冰,阿嗚阿嗚,洩憤似的塞得嘴巴滿滿的。
影將沒吃一口的刨冰隨手遞給頭頂上到處亂飛的冒失,那隻小蝙蝠喜悅的歡呼一聲,伸出小爪子抱住,大口大口的吃得不亦樂乎,滿嘴冰渣。
「你看周圍的燈都亮起來了!」澈忽然叫起來:「好像是活動結束了!」
將那個小小的布娃娃捏在手心,影偏頭看了一眼澈,悄悄伸出另一隻手握住澈那只不安分的前後擺動的手。
冷不丁手上被一種徹骨的冰冷包圍,澈不由嚇了一跳,扭頭莫名其妙的看看身旁的影,滿頭霧水的咧嘴笑笑,然後就開始繼續絮絮叨叨的抱怨:「影,你說啊,這開發商是不是很坑人,才過了多久啊?竟然賣那麼貴的門票,真是奸商啊!奸商!」
感覺到手被反握住,影意外的扭頭看看一旁搖頭晃腦的澈,習慣了諷刺弧度的嘴角驀然揚起一個欣喜的弧度,意外的帶著燦爛和天真,就像一個得到糖果的小孩。
澈感覺到周圍人的目光,不由彆扭的別過頭,下意識的抽手:「喂,這樣會不會很奇怪啊?」
但卻感覺到手被身旁的人執拗的抓緊,澈疑惑的扭頭,卻看到影臉上少見的有著一抹飛揚的笑意,不由一下子軟了下來,乾脆大搖大擺的拉著影的手,在街上逛來逛去。
終於回到家,已經是傍晚了。
一頭撲在床上,渾身散了架似的澈這才感覺到有肚子咕咕的抗議。於是翻身起來,從櫃子裡翻出幾包方便麵,沖上開水,草草的吃了幾碗。
肚子有了保障,澈這才想起簫唯的約定,於是拿起電話,撥通了簫唯的手機。
「喂,我是簫唯。」
「是我啦!澈!」
「今天你等了嗎?」
「等……?」澈忽然意識到他講的是今天占卜街,於是馬上回答道:「等了啊!你來了嗎?」
「沒有,忽然有點事情。」
「算了,那下次再約吧!我好睏。」澈一頭躺倒在床上,打了一個呵欠。
「哦,那再見。」
「恩……」正要掛斷,澈忽然想起今天那個奇怪的占卜師說的話,不由開口:「喂!等等……算了,我有點事情想說…我們明天約在第一咖啡廳吧?」
「恩…」
喀擦掛上電話,澈將頭埋在枕頭裡,明天該怎麼說呢?雖然說的確應該誠實的說出自己的心情,但…真的說得出口嗎?
還有今天遇到的那個奇怪的女孩子…真的像是從前幾個世紀穿越過來的,在這個世界,還會有那種古老貴族嗎?
正想到這裡,忽然感覺腿上好像擱到了什麼,軟軟的,於是掏出來一看,卻是那個抽獎得到的熊貓,仔細看一下,真的是醜得可以,那歪歪的嘴巴好像在做鬼臉似的,澈不由抽搐著嘴角,將它往桌上隨便一丟,一頭扎進枕頭裡,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
夕陽鮮紅鮮紅的投射進來,柔和的灑在桌上,為那個不可愛的娃娃披上絢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