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若夢若真
黑夜,代表寧靜,代表黑暗,代表恐懼,也代表安詳。
所有人都睡著了,睡得很安穩。在這夜闌人靜之際,歡快雀躍的琴聲再次響起,再次把沉睡中的少女喚醒。
纖凌醒了,再次聽見輕快旋律的她,心情與昨夜大相逕庭,莫名的恐懼籠罩著她弱小的心靈。到底是誰在彈鋼琴呢?現在是在做夢嗎?
奇怪的琴聲把纖凌的思緒引領到一間黑暗而空曠的房間裡,房間中央有一座鋼琴,鋼琴前有一個模糊的人影正用雙手在琴鍵上飛舞,彈奏出快樂的樂章。
纖凌往前靠了靠,勉強能看見「他」是一個身穿禮服的儒雅少年。「他」擁有一頭金黃色的頭髮,就像金子一樣在黑暗中散發光芒。然而與之形成強烈對比的是,「他」的臉始終隱沒於黑暗之中,怎樣也看不清楚。
纖凌又往前靠,可是不管她怎樣往前靠,也看不清楚對方的臉。於是,她便怯怯問道:「你是誰?」
「他」停下飛舞的雙手,但琴聲依舊迴盪於黑暗之中。「他」抬起頭,臉向纖凌,但纖凌還是看不清楚「他」的臉。「他」站起來,很紳士地向纖凌行禮,然後溫文爾雅地說:「您好,我是彼得洛希卡。」
纖凌突然能看清楚對方的臉,那是一張毫無感情的臉,一張由木頭雕刻而成的臉。「他」是個木偶。
木偶緩緩地走到纖凌身前,伸出用木頭做的手,很有風度地說:「能請您跳支舞嗎?」
無人彈奏的鋼琴依舊演奏出歡快的樂章,纖凌不由自主地接受了木偶的邀請,與對方於黑暗中翩翩起舞。突然,她覺得有東西纏著自己的身體,低頭一看,發現木偶那金絲般的頭髮竟然像有生命一樣,把自己的身體緊緊纏住。她很害怕,她想逃,可她剛邁出步子,立刻就掉進萬丈深淵。
「哎呀!」纖凌又掉到床底了,與昨晚不同的是,她被被子纏得緊緊的。她一邊抱怨著自己怎樣老是掉下床底,一邊抱著被子爬回床上。
回想起剛才的夢境,她又有點犯糊塗了——琴聲是何時開始出現的呢?是在做夢之前,還是在夢中出現?
五音樂教師
「王老師,請等一下!」纖凌好不容易才把音樂教師逮住。每個星期只有週五的下午才有一節音樂課,而且還經常會被其他老師佔用,所以要和王老師聊上兩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找我有事嗎?纖凌同學。」
「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啊!」兩人見面的次數並不多,但相貌俊朗舉止儒雅的王老師竟然能記得自己的名字,使纖凌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當然了,你的聽覺那麼靈敏,在學校裡也沒幾個了,所以我不會忘記的。而且你跳舞又那麼出色,在這一區也算是個名人。」王老師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找我有事嗎?」
「也沒什麼,只是想問一下,學校裡有鋼琴嗎?」受到老師的稱讚,纖凌的臉色稍微紅潤起來。
「有是有,在功能教學樓的音樂室裡就有一座,但平時很少人用,不知道有沒有壞掉。怎麼了,你想彈嗎?」
說起音樂室,纖凌的印象挺模糊的,在學校待了快一年,也就去過一兩次,對方不提及,她還想不起那裡有座鋼琴。
「不是,我不會彈……」纖凌欲言又止。
「是想學嗎?」
「也不是……」纖凌吸了口氣,終於下定決心把事情說出來:「我這幾晚半夜都似乎聽見有人彈鋼琴呃。」
「半夜?你肯定嗎?」王老師露出疑惑的表情。
「也不能肯定,宿舍裡的人都說沒聽見,所以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夢了。」纖凌說著低下頭來。
「你的聽覺比較靈敏,能聽見別人聽不到細微聲音也不出奇。可是放學後,功能教學樓就會鎖門,就算不鎖應該也不會有人半夜溜進去吧。」
「這也是……對了,老師你有聽過這首曲子嗎?」纖凌隨即哼出從詩韻口中聽來曲子。
王老師聽過後思索了片刻,感性地說:「彼得洛希卡3樂章,這可是一首可悲的曲子哦。」
「可悲?」纖凌一臉不解,「這首曲子的旋律那麼輕快,怎麼會可悲呢?」
「旋律的確是歡快雀躍,甚至能讓人聯想到狂歡節,但是這首曲子背後卻是一個可悲的故事哦。」
「是怎麼樣故事啊,告訴我好嗎?」纖凌大膽地挽著王老師的手臂,剛剛發育的胸部肆無忌憚地貼上去,彷彿害怕對方會突然跑掉似的。
王老師看了看手錶,馬上就要上下一節課了,所以他只好長話短說——
這由曲子改編自同名的芭蕾舞劇,故事的主角是一個名叫彼得洛希卡的木偶。它的主人是一個邪惡的魔法師,他賦予它生命,使它像人類一樣擁有感情。
除了彼得洛希卡之外,魔法師還有另外兩個木偶:芭蕾舞女演員和阿拉伯人。他用魔法控制它們,讓它們給觀眾表演謀利。後來,彼得洛希卡愛上了芭蕾舞女演員,但對方所愛的卻是阿拉伯人,於是它便與情敵打起來。
魔法師知道此事後很生氣,他把彼所洛希卡關進箱子裡,但他並沒有解除它身上的魔法,它依然擁有生命,無盡的生命。但無盡的生命卻使它在黑暗而狹窄的箱子受到永恆的寂寞所煎熬……
說完故事的大概內容後,王老師又看了看手錶:「3樂章是故事開始時狂歡節那一段,狂歡節之後,主角的悲慘命運就要開始了……哎呀,不說了,我要去上課了。再見!」說著,他就小跑離開,留下纖凌一個人在原地發呆。
六週末的寢室
週末的晚上,大多數人都回家了,寢室裡只剩下纖凌和碧蓮兩人。她們家都離學校比較遠,所以通常隔一個星期才回家一趟。
關燈後,碧蓮又開始講鬼故事了,這次講的是一個關於人皮娃娃的故事——
解放前,有一對五歲大的雙胞胎因為家境貧困,父母忍痛把他們賣給地主,當其兒子的書僮。然而地主把他們買回來的目的,並不是讓他們當書僮,而是把他們的膚皮活活地剝下來,做成人皮娃娃,當陪葬品葬在其父親的墓穴中。
當時適逢戰亂,地主父親的墓穴很快就被盜墓者挖開了,這對人皮娃娃因此落到古玩商人的手中,幾經易手之後,被一個有收藏僻好的獨居女人帶了回家。女人把人皮娃娃帶回家後,家裡就怪事不斷,先是在半夜裡聽見小孩子玩鬧的聲音,繼而發現家裡的東西常常會「失蹤」兩三天,之後又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顯眼的地方。
有一晚半夜裡,女人聽見房門外有小孩子說話的聲音,仔細聆聽竟然聽見對方在討論如何把她的陽氣吸光。更可怕的是,當她壯著膽子把房門打開時,那對人皮娃娃就躺在房門前。
「後來呢?」纖凌哆嗦著問道。碧蓮講故事總是講到一半就停下來,非得要別人追問才會講下去,她說:「之後還能怎樣,當然是找法師把那對人皮娃娃處理掉了。」
「那對雙胞胎真可憐啊,活著時沒什麼好日子過,死後還被人做成人皮娃娃……」纖凌說著打了個寒顫,「聽完這個故事,我以後大概也不敢摟住布娃娃睡覺了,我家裡的布娃娃可多著呢!」
碧蓮又故作神秘地笑起來:「嘻嘻嘻,我再給你說個故事,保證能讓你以後也不敢一個人洗頭髮。」
恐怖的故事就像辣椒一樣,非常刺激,讓人又愛又恨。雖然纖凌心裡覺得很害怕,但卻又欲罷不能。
碧蓮清清喉嚨,開說今晚的第二個故事:「有個女孩擁有一頭讓人羨慕的秀麗長髮,但美麗的長髮卻給她帶來一個煩惱,就是每次洗頭髮時,她總覺得頭髮會莫名其妙地變多變長了。這個現象讓她百思不解,後來她把這事告訴一個見過世面的長輩,長輩叫她對著鏡子洗頭髮,當發現頭髮有變化時,就透過鏡子看自己的頭頂……」
碧蓮說著,突然神秘地問:「女孩按照長輩所說那樣做,你猜她看見頭頂上有什麼嗎?」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纖凌故作鎮定地回答,但身體卻微微顫抖。
碧蓮發出詭異的笑聲:「嘻嘻嘻,她從鏡子中看見一隻臉色白得像雪,但眼睛卻紅得像血的女鬼倒吊在自己頭頂上,把頭髮垂下來,和她的頭髮重疊,讓她幫忙洗頭髮。」
纖凌被嚇得差點叫出來,碧蓮又說:「人都愛美,鬼魂也一樣,可是它們不能自己洗頭髮,所以就只好趁人洗頭髮的時候,倒吊在她們頭頂,讓她們幫忙洗。」
「你別嚇唬我,我以後不敢洗頭髮怎麼辦?」纖凌怯怯地罵道。
「誰叫你的頭髮那麼漂亮,就像剛才所說的那個女孩一樣。嘻嘻,我看你還是像我這樣剪成短髮好了,免得讓那些頭髮長長的女鬼佔你便宜。」
「你好毒喔,妒忌人家的頭髮就編鬼故事嚇唬人家。」纖凌佯作生氣地說。
「你認為這個故事是我胡扯出來的嗎?」
「不是嗎?」纖凌故作肯定地說。
「我們從小學到現在,都認識了六、七年了,你有見過我長頭髮的樣子嗎?」
「嗯,你的頭髮好像一直都是這麼短呃……」纖凌說著,有種心裡沒底的感覺。
「你說這個故事是真是假,嘻嘻……」碧蓮以勝利者的語氣說。
「這個……」纖凌徹底被打敗了,心裡猶豫著是否該把令人羨慕的飄逸長髮剪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