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那如同迷宮一般的長廊,走過那一道道厚重的門。
恩萊科絲毫沒有空閒欣賞兩旁放置的那些精美絕倫、出自名家之後的繪畫,以及著名雕刻家們的作品。
他的心中忐忑不安,正為如何再一次面對希玲的母親而感到擔憂和煩惱。
從剛才那番對答之中,他聽的出來,掌控者組織顯然已經知道了他身為羅蘭家族子孫的消息。
不過令恩萊科真正感到煩惱的是,他不知道掌控者組織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情。
他相信絕對不可能是希玲和菲安娜走漏了消息。
從萊丁王國逃亡出來的她們,比其他任何人都深知組織的可怕。
如果不是因為希玲擔心萊丁和索菲恩一樣,已然發生了難以想像的重大變故,她絕對不會冒著被囚禁的風險回到萊丁。
唯一有可能走漏消息的,便只可能是家鄉森林妖精酒吧的托德大叔。
恐怕托德大叔是當初唯一知道自己母親從組織裡面叛逃出來的人。
不過多年以來,托德大叔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從希玲和菲安娜的對話之中,完全看得出來,托德大叔顯然對於組織同樣也談不上忠誠。
甚至可以說,知道羅拉家族的次女叛逃的他,並沒有向組織上層詳細匯報,反而是捏造了一些情報搪塞過去的他,也形同於背叛了掌控者組織。
按照這樣說來,托德大叔絕對沒有可能出賣有關他的任何事情。
難道當初自己被掌控者組織捕獲的時候,便已經發現了那個天大的秘密?
恩萊科甚至不敢再想像下去了,如果真的是如此,他會感到異常心寒。
因為這就意味著繼承了冥皇赫利斯血脈的子孫,甚至連自己的同胞手足也不放過。
這甚至已然無法用冷酷無情來形容,只能夠說,這是人世間最令人悲哀和痛心的事情。
沿著那兩邊掛滿了名畫的長廊走去。
長廊的盡頭又是一扇厚重的大門。
在門口站立著四個神情呆滯、眼睛裡面閃爍著陣陣銳利寒芒的人。
恩萊科雖然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物,不過多多少少也能夠猜到,他們是些什麼樣的角色。
從他們那呆滯的彷彿已然忘卻了情感的臉上,和他們那好像從來不相信一個人的目光,以及他們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濃濃殺氣,恩萊科猜想這些人恐怕會為了一個命令,而毫不留情地奪走任何人的性命。
那四個人看了一眼走在最前方的最後一人。
「總座已經吩咐過,你們可以進去,不過請大公將您的佩劍留下。」為首的那個人冷冷說道。
那位大公詫異地解下了身上的佩劍,他並沒有打算和那位忠誠的護衛爭辯和商量,因為他同樣也非常清楚這些人都是什麼樣的角色,同樣也很清楚爭辯的後果是什麼。
推開那厚重的紫檀木房門。
走進門後的世界,這顯然曾經是一座書房,四周到處是紅棕色的書架。
這些書架從地板上直碰到天花板,不過書架之上居然空空如也,根本就看不到一本書的蹤跡。
在書房靠近窗子的那一面,放著一張大床。
這張大床出現在這裡,顯得異常不和諧,不過看那床腳邊上深深的印痕,顯然這張大床放置在這裡,已經不是一段很短的時間。
此刻,一個美艷迷人的女子正靜靜地躺在床上,對於這張幾乎完美無瑕的臉龐,恩萊科曾經有著極為深刻的印象。
不過看著那酣睡著的女人,恩萊科有一種極為奇怪的感覺。
那異常年輕的臉龐,原本絕對不會令人聯想起垂垂老矣的老者。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恩萊科就是感到,自己能夠看到一張隱藏在那嬌嫩艷麗的面容後面的蒼老的臉。
突然間,那對原本緊閉著的眼瞼,輕輕地煽動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那個美艷迷人的女人睜開了眼睛。
令恩萊科感到無比驚詫的是,他所看到的那雙眼睛,竟然絲毫都沒有生氣和光彩,那幽深的瞳孔就彷彿是無底的黑洞一般。
「你終於回來了,能夠再一次看到你,我非常高興。」那位曾經執掌著所有萊丁人生死的女人緩緩地說道。
她說話的聲音是如此虛弱無力,確實令每一個對她有所瞭解的人感到難以想像。
這位曾經站立在權力顛峰,這位曾經被譽為最美麗的女人的人,此刻就像是一具失去了靈魂的空殼。
她此刻的模樣,確實令人感到傷感和悲哀。
而其中感受最為深刻的,無疑便是對她畢生都充滿了摯愛的卡內裡奧大公。
同樣,希玲也感到異常的哀傷,除了哀傷之外,她還有一絲深深的內疚。
或許她在悔恨她從來沒有愛過她的母親,或許她正在回憶著以往的重重經歷。
但是當她朝著自己的母親靠近過去的時候,她才發現,母親的目光所凝視的並非是她,而是站在她身後的恩萊科。
無論是卡內裡奧大公還是五人組的成員,對於這一切都感到異常驚訝。
這逾越常理的親切感,這莫名其妙的話語,令這些人感到疑惑不解,幾乎每一個人都轉過頭來緊緊地盯著恩萊科。
「是的,我來了。」恩萊科緩緩說道。
「你已知道了一切?」那躺在床上的女人輕聲問道,即便這簡單的一句話,彷彿也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我確實已知道了很多事情,特別是找到了我生命開始的時候,便已失落的那最為寶貴的部分。」恩萊科說道。
「是希玲發現了這個秘密?還是托德將一切都告訴了你?」
那個原本顯得異常虛弱的女人,突然間不知道從哪裡獲得了精力,她追問道,此刻她又恢復了往日的威嚴,彷彿再一次坐在了那張總座位置之上。
「也許你根本無法相信,我曾經見到過冥皇赫利斯,他告訴我一切,令我明白了生命的根源。」恩萊科緩緩說道。
這一次除了希玲之外,幾乎所有人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顯然冥皇赫利斯這個名字對他們來說過於久遠,而且早巳經被當作是過往的記憶。
絕對沒有人會想到,這位傳說之中的人物竟然會和現實聯繫在一起。
最快恢復過來的便是希玲的母親,她重重地歎息了一聲,輕聲說道:「這是最好的選擇,我原本還擔心你難以相信這件事情,甚至會暗自懷疑,這又是我們所設下的一個圈套。」
「我們那位偉大的祖先替我解決了這最大的難題,也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在保佑羅蘭家族,保佑這難以綿延繁榮的血脈。」
那位大公夫人的話,令大公和那五人組感到難以理解,不過隱隱約約之中,他們彷彿猜到了些什麼,不過沒有人敢於將這件事情徹底戳破,因為這件事情本身顯然太過詭異,也太驚人了一些。
「歡迎你回到家中,也許你還能夠在這裡尋找到你的母親以前留下的一些紀念品,不過,我想對於你來說,你最想看的恐怕是你母親的畫像吧。」大公夫人緩緩地說道,現在的她,看上去是如此溫柔祥和。
說著,她艱難地抬了抬手臂,指了指右側的書架。
恩萊科這才發現,在書架上橫擱著一個小小的鏡框。
他搶前兩步,將那個小小的鏡框輕輕地捧在手裡.只見鏡框之中放著一幅素描肖像畫。
雖然只是淡淡幾筆,不過卻已然出神入化地勾勒出一位美麗而又溫柔、但是卻帶著一絲淡淡憂鬱的少女。
「這不可能,難道恩萊科先生是您的妹妹妃麗思蒂娜小姐的兒子?」五人組其中最年輕的那個驚叫起來。
「用不著大驚小怪,當年妃麗思蒂娜小姐無法承受住那巨大的精神壓力,因此她在索菲恩王國的負責人托德的協助之下,暫時隱居了一段時間。」
「在這段時間裡,妃麗思蒂娜小姐找到了屬於她的那份真愛,而恩萊科先生正是那段真摯愛情的結晶。」
「當初我們得知,恩萊科先生身上,擁有著和羅蘭家族的子孫同樣稀有的妖精血脈時,便已產生了懷疑。」
「恩萊科先生的故鄉正是托德所在的塞維納,而妃麗思蒂娜小姐同樣也是在那裡隱居並且最終失蹤。所有這一切都聯繫在一起,不能夠不令我們產生這樣的假設。」
「你們應該非常清楚,王國對於羅蘭家族的血脈有多麼重視,哪怕僅僅只是一絲猜測,我們也不會放棄任何可能。」
「為此我專門秘密前往了索菲恩王國,去看望了托德,從托德那裡我得到了確切的證實。」
「當初妃麗思蒂娜小姐的婚禮便是托德主持的,而恩萊科先生也是托德看著出生和成長的。所有這一切都證明,恩萊科先生的身份確切無疑,他是妃麗思蒂娜·羅蘭小姐之子,是羅蘭家族的血脈繼承人。」那個最後一人斬釘截鐵地說道,她的話顯然絲毫沒有能夠懷疑的餘地。
幾乎所有人都愣愣地望著恩萊科,其中顯得最為驚詫的,無疑就是那位大公。
顯然,他一輩子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經歷過如此眾多令人震驚的事情。
首先是女兒的歸來令他喜出望外,接著便是得知女兒帶回來的男孩,居然是赫赫有名的索菲恩小禁咒法師,緊接著又聽到居然有人能夠見到傳說之中的魔法皇帝,而此刻前面所有令人震驚的事情,最終歸於一件更令人感到震驚的事情。
這位大公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名震天下的少年,他顯然已經被這一連串的意外給弄得暫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至於那五人組的成員,同樣愣在那裡,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突然間,他們感到當初那個精心策畫已久的行動,顯得那樣愚蠢而又可笑。
如果早知道他們所要捕獲的對象,便是羅蘭家族遺失在外的血脈,他們怎麼也不會用如此強橫無理的方式,來妄圖控制他的行動。
現在看來,那場爭鬥根本就是不必要的愚蠢之舉,而行動的失敗,更是錯誤中的錯誤。
「你現在有什麼樣的打算?雖然我並不打算用親情來籠絡你,不過萊丁王國畢竟是你的母親的祖國,這裡畢竟是你的祖先開創和建立起來的王國。」那位大公夫人緩緩地說道。
「我曾經承諾過,會盡自己的全力幫助萊丁王國,不過我並不喜歡您所領導的那個組織,更不希望自己被任何人所控制和利用。」恩萊科義正辭嚴地說道。
「這我已經猜到,我很清楚,你是絕對不會受任何人所束縛的。」
「我只希望你能夠辦到幾件事情,希望你能夠看在血脈相連的情義之上,答應我的請求。」
「第一個請求對於你來說,也許並不困難,羅蘭家族的血脈一直並不繁榮昌盛,我希望你能夠令這道血脈得以延續,讓羅蘭家族的子孫繼承羅蘭這個姓氏。」
「我希望能夠看到羅蘭家族的血脈因為你而繁榮興旺,這幾乎是羅蘭家族每一代人的渴望,同樣也是萊丁人的心願。」
「因為當年你我的祖先,國父韋斯頓曾經從精靈一族那裡得到預言,只要羅蘭家族的血脈得以延續,萊丁王國便能夠繁榮富強,但是當羅蘭家族的血脈一旦斷絕,萊丁王國將不復存在。」
「我第二個請求,便是你能夠暫時領導掌控者組織,也許你對於這個組織充滿了痛恨,不過萊丁王國卻因為它而得以安享太平和繁榮。」
「也正是擁有這個組織,萊丁王國才得以比其他任何一個國家,都更少不平和怨忿。」
「同樣也正是因為擁有這個組織,而使得萊丁人能夠比其他國家的人民,擁有更多更為公平的機會。」
「這是國父韋斯頓畢生心血的凝聚,而羅蘭家族的歷代子孫都努力令它更為完善。」
「我只希望你能夠暫時擔任起領導的職責,不要讓組織像當年那樣陷入分崩離析的絕境之中。」
對於希玲的母親那兩個請求,恩萊科正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才好,特別是第二個請求,顯然大大違背他的本願。
沒有想到最後一人突然間在旁邊插嘴道:「你用不著為這件事情而擔憂,因為掌控者組織再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她的話顯然出乎大多數人的預料之外,甚至連恩萊科也為此而感到震驚不已。
每一個人都愣愣地看著她,顯然沒有人會想到,這句話會從最後一人的嘴裡吐露出來。
「難道,這同樣也是你們的那位大長老所預示的未來?」只有那個原本躺在床上的大公夫人,彷彿想到了些什麼,輕聲問道。
「你顯然已經猜到了我真正的身份。」最後一人坦然地說道。
「這並不是我的功勞,羅蘭家族的歷代先祖之中早就有人懷疑,組織之中這僅次於總座的神秘位置,也許是當初國父韋斯頓和精靈一族所作的約定。」
「想必每一代最後一人全都是由精靈一族執掌,人化之法確實令你和人類幾乎沒有什麼兩樣。」
對於大公夫人的話,最後一人並沒有予以否認。
「我確實是個人化的精靈,最後一人原本就是韋斯頓為了不讓掌控者組織成為實現個人野心的工具,而設立的控制閥門。」
「我的存在同樣也是為了不讓掌控者組織徹底崩潰,不過無論是我還是這個組織,全都已然完成了使命。」
「現在所需要做的,僅僅只是讓萊丁王國維持現有的狀況。」最後一人悠然地說道。
「你是否能夠告訴我,將會發生些什麼?」大公夫人問道。
「我只能夠告訴你,所有的預言家都是吝嗇鬼,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將會發生些什麼,不過這是大長老給予我的預示,預示之中並沒有讓我做任何工作。」最後一人回答道。
對於最後一人的回答,其他人顯然並不能夠理解,不過那位大公夫人卻好像已然猜到了些什麼,她閉上眼睛靜默了一會兒之後,轉過頭來對恩萊科輕聲說道:「看來我的要求只剩下了一個,我想你應該能夠答應我這個請求。」
「我答應!」恩萊科簡短地回答道。
「謝謝,做為回禮,我想讓你去見一些人,她們就在樓上的客廳之中,她們將會對你有極大的幫助。」
「恐怕這一次,當你面對卡敖奇大軍的時候,萊丁王國無法給予你足夠的援助,也許樓上的那些人能夠令你有所收穫。」
說到這裡,大公夫人朝著身邊其他的人掃視了一眼,最終將目光落在了希玲的身「其他人是否能夠暫時離開這裡,我很希望能夠和女兒好好談談,這對於我們倆來說是第一次,也許同樣將會成為最後一次。」
對於這位母親的請求,眾人自然無法拒絕。
除了希玲獨自一個人留了下來之外,其他人都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書房。
恩萊科直接朝著樓上走去,一路上他仍舊在思索著,剛才希玲的母親對自己所說的那番話。
以往的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要繼承家業什麼的。
當初他跟著維克多老師學習魔法,一方面確實是因為對神秘莫測的魔法世界充滿了好奇,同樣也對魔法師的身份擁有著一層深深的羨慕之情。
不過這其中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便是他並不希望長大之後繼承父親的雜貨鋪,他不想讓自己的未來被這狹小的雜貨鋪所束縛。
而那個時候,他可絕對沒有想到,自己那位從來沒有見過面的母親,居然是赫赫有名的某個家族的後裔,更沒有想到,竟然有著這樣一道沉重的使命背負在自己身上。
家族的榮耀,國家的繁榮,所有這一切原本根本就和自己無關,但是沒有想到,現在卻已然成為了他無可推卸的職責。
無奈地搖了搖頭,恩萊科朝著樓上走去。
原本他以為,想要在樓上那無數迷宮一般的走廊和難以計數的房問之中,找到大公夫人所說的,那個能夠給自己帶來驚奇的人物,會相當困難。
但是當他踏上最高的那階樓梯,他一下子便愣住了。
正如他剛才所預料的那樣,這座優雅古典的宅邸,樓上和樓下沒有什麼兩樣,同樣擁有著長長的彎曲的走廊,同樣擁有著令他眼花撩亂的房間。
不過這裡卻絲毫不像其他地方那樣冷冷清清。
一眼望去,走廊之上到處能夠看到悠閒地走來走去的,萊丁王國獨有的奇特生物。
她們身上披著細密的綠色和藍色的鱗片,只有面容和雙手和人類沒有太大不同,不過那尖銳無比的細長指甲,仍舊能夠令普通人感到恐懼和害怕。
對於這些生物,恩萊科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因為他的身上就流淌著和這些生物同樣的血液。
恩萊科實在難以想像,這裡怎麼會一下子聚集著如此數量眾多的妖精。
在他的記憶之中,妖精一族絕對不是喜好群居的生靈。
她們總是獨來獨往,而且極力避開人類聚集的所在。
只有那些到了成年期的妖精,才會掠奪城鎮,擄走數量眾多的男性,用他們來令自己延續血脈和後代。
想到這些,恩萊科愕然發現,眼前他所見到的,居然全都是成年期的妖精。
同樣這些妖精們的額頭以及脖子上、手腕上吊掛著的項鏈,同樣引起了他的注意。
難道這便是大公夫人所提到的,能夠給予我幫助的援兵?
恩萊科幾乎在一剎那間,明白了大公夫人這番話的意思。
萊丁王國顯然並不打算在蒙提塔和卡敖奇開戰的時候,派出增援的部隊,他們已將自己排除在戰爭之外。
不過萊丁王國仍舊希望能夠看到蒙提塔王國獲得最終的勝利,畢竟萊丁和蒙提塔之間只有貿易,從來未曾發生過任何衝突,而卡敖奇王國則無時無刻不在虎視眈眈。
正因為如此,這位掌控者組織的最高人物,才會選擇用這種方式幫助自己。
這些妖精絕對不屬於萊丁王國的臣民,她們跟萊丁王國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
不過恩萊科非常清楚成年的妖精有多麼強大,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遠比聖騎士更為強大,而她們所擁有的控制精神的能力,更令她們成為了最為恐怖的對手。
就連擁有著超強的力量和令人難以執行的魔力的野蠻人馬克魯,也根本就不是一隻妖精的對手,而那只妖精還遠沒有達到成年的年紀。
這些成年妖精顯然擁有著更為強大的力量。
正當恩萊科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閭他看到了走廊盡頭的房子裡面,走出來一個與眾不同的妖精。
只見她並非像其他妖精一族一樣赤身**,長長的衣裙披在她的身上,顯然異常台體。
她的神情也不像其他妖精那樣冰冷。
雖然妖精一族的每一個成員看上去都差不多,不過恩萊科仍舊一眼便認出了這個曾經和他一起經歷了漫長旅程的同伴。
正當他欣喜地想要走上前去,突然問,他看到門口右側伸出了一個小小的腦袋。
滴溜溜的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靈動極了,尖翹的臉龐顯得頗為清秀,一頭捲曲的短髮呈現出人類不可能擁有的金綠色光澤。
抓住門框的那隻小手是那樣小巧而又可愛,不過令恩萊科頗為遺憾的是,那隻小手的指尖之上,生長著銳利得如同野獸利爪一般的指甲。
「沒有想到你會回到這裡。」那位被稱作冰霜仙子的妖精,笑了笑說道。
說著,她招了招手,想要讓那個扒在門口張望的小妖精出來。
但是那個小妖精連連搖頭,顯然她還沒有做好面見外人的準備。
看到小傢伙如此不聽話,那個妖精伸出手來,一把將小傢伙的脖頸抓住,拎了出來。
那嫻熟無比的手法,以及將小傢伙拎在手裡的樣子,令恩萊科感到哭笑不得。
因為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當初在旅途之中,特別是最初的那段日子裡面,他也同樣整天被眼前這個妖精拎在手裡。「這是你的女兒,至少應該這樣算。」那個做母親的,晃了晃手裡拎著的小東西說道。
那個小東西顯然不像當初的恩萊科那樣溫順聽話,她**掙扎著,甚至用那尖利的爪子隨意撕抓。
不過那尖利的爪子,卻顯然無法劃破母親手臂上那層細密整齊的堅韌鱗片。
恩萊科這時候總算能夠看清,這原本應該稱作是他的女兒的生靈。
小東西顯然不能夠被稱作為人類,因為她的身上和其他妖精一樣,生長的細密的鱗片。
不過鱗片覆蓋的範圍顯然遠遠及不上其他的妖精。
而且鱗片的顏色也遠比其他的妖精要淡得多。
「她是妖精一族嗎?」恩萊科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不知道,也許應該算是妖精吧,至少在我看來,她類似妖精一族的地方多過像人類的地方。」那個妖精微笑著說道。
她緩緩地將小東西放到了地上,小東西一掙脫母親的掌握,立刻飛快地逃回了房間裡去。
「不過她也並不是和真正的妖精完全一樣,不知道為什麼,她好像能夠隨心所欲的控制自己的精神,即便沒有你教給我製作的那些首飾,她也可以不讓別人的思想進入她的腦子。」那個妖精緩緩說道。
「我真是感到極為驚訝,我竟然已經成為了父親。」
恩萊科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一個多月以前他剛剛完成了成人儀式,沒有想到他的女兒已然能夠在地上奔跑。
「妖精一族一生下來便能夠奔跑嗎?」恩萊科疑惑不解地問道。
「是啊,對於我們妖精來說,一離開母體就需要能夠duli生活,保護自己捕獲獵物,全都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實現,事實上,只有很少的妖精有機會和母體在一起生活一段時間。大多數妖精生下孩子之後,不久便死去了。」
那個妖精緩緩說道,不過她的話語之中絲毫感覺不到悲傷,彷彿這一切對於妖精一族來說,已然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想不想看看你的另外一個孩子?」突然間身後傳來另外一個聲音。
恩萊科連忙轉回了頭,他看到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然站立著那個成年妖精。
那個成年妖精的腹部高高隆起,顯然那裡正蘊育著一個嬰兒。
「你的第二個孩子,顯然要比第一個孩子開朗得多,他現在正通過我的眼睛注視著你,而且他顯然很想和你打聲招呼。」那個成年妖精說道。
恩萊科絕對不會懷疑那個成年妖精是否正在和自己開玩笑,因為他很清楚,開玩笑對於妖精一族來說毫無意義,而且妖精——族原本就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生靈,她們在母體之中蘊育的時候,便已經擁有了思想和意識。
「這個孩子會在什麼時候誕生?」恩萊科輕聲問道。
「恐怕再過一個星期,這個小傢伙便能夠誕生到人間,不過令我感到非常詫異的是,這個小東西好像有些與眾不同,他是個雄性個體。」那個成年妖精說道。
聽到這番話,恩萊科同樣渴望著能夠看到兒子的誕生。
或許他同樣也非常好奇,雄性的妖精到底是什麼樣的。
「對了,為什麼你們會聚集在這裡?」恩萊科突然問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們已和那個令人鬱悶的組織達成了一筆交易,我們將幫助你對付你的敵人,而那個組織則提供我們製作首飾的材料,同樣也提供足夠的食物餵養我們的那些野獸。」成年妖精說道。
「那些野獸?」恩萊科嚇了一跳,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那些妖精們。
如此眾多的妖精擁有多少野獸部下,這顯然令他感到難以想像。
「我們將大多數部下驅散進入了山林之中,它們將在那裡ziyou生活,而再也用不著跟隨著我們,不過仍舊有一些部下不肯離開我們的身邊,其中有些已經成為了我們的生命之中的一部分,就像跟隨我的那頭魔虎。」
說著,成年妖精指了指遠處一間房問門口探頭往外張望著的那個巨大的黑腦袋。
「你可以將它們看作是我們的寵物,不過對於我們來說,它們是最為親密的部下。」成年妖精說道。
恩萊科掃視了一下四周,問道:「住在這裡的妖精一族到底有多少數量?所有的妖精都願意放棄ziyou,而融入人類的生活之中?」
「這裡總共有一百十七個妖精,大概佔據所有妖精數量的百分之一,聚集在這裡的全都是生命到達了盡頭的成年個體,繼續生存對於我們來說有著無比的誘惑力。」
「不過並非所有成年個體都選擇生活在這裡,不過,ziyou對於我們來說,原本就沒有什麼意義。」
「這裡擁有著舒適的生活,用不著為了食物而奔忙,同樣也用不著擔心惡劣的天氣,因此大多數成年妖精選擇了改變以往的生活,離開這裡回到森林之中的妖精還不到一成。」那個成年妖精解釋道。
正說著,突然間一隻火紅的狐狸,閃電一般地從自己身邊飛竄過去。
那只火紅狐狸顯然和那頭黑色的魔虎一樣,是一隻擁有著特殊力量的魔性生物。
「用不著感到奇怪,這裡的妖精之中很多都擁有一頭強大的部下,有的甚至擁有兩三頭這樣的魔獸。」
那個成年妖精顯然看出了恩萊科心中的驚詫,說道。
「今後你們會選擇什麼樣的生活?你們是否能夠適應人類的生活方式?」恩萊科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個問題誰都無法現在便擁有答案,我們甚至不知道應該如何和自己的幼體生活在一起,不過幸好我們已然擁有了一個榜樣,想必對於那無法預料的未來,我們同樣能夠漸漸適應。」那個成年妖精說道。
恩萊科這才想起剛才那個充滿羞怯的小妖精,那是他的孩子,是他的第一個女兒,雖然這個女兒有些與眾不同。
「我能夠去看看我的孩子嗎?」恩萊科轉過頭來朝著冰霜仙子問道。
冰霜仙子並沒有回答,只是將原本半掩的房門完全敞開。
走進門去,恩萊科看到那個小東西正蜷縮在房間的角落之中。
在她面前的地板之上,散落著一地的散碎零件。
那個小東西手裡抓著一個剛剛拼接起來的樣子怪異的首飾,她正睜大了眼睛緊緊地盯著走進房間的恩萊科。
這時候,恩萊科才發現小東西根本就沒有穿任何衣裳,她就和其他妖精那樣赤身**。
「為什麼她光著身子?」恩萊科轉過頭來輕聲問道。
「她不喜歡穿衣服,她覺得沒有那個必要,而且也不喜歡受拘束。」冰霜仙子聳了聳肩膀,不以為然地說道。
恩萊科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個房間堪稱簡陋,只有一張大床,除此之外什麼傢俱都沒有。
不過房間的角落之中卻堆滿了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玩意兒,其中的一些東西上面甚至隱隱約約散發出一陣魔法波動。
「這是什麼?」恩萊科驚詫地看著「女兒」的傑作問道。
「你應該非常清楚這是什麼,這不就是諸神和魔族從來未曾賦予過其他生物的特殊能力,這不正是唯獨人類才擁有的創造的本領?」冰霜仙子淡然地說道。
「她擁有創造的能力?」恩萊科驚詫地問道。
「這顯然是小東西和妖精一族最大的不同,她雖然看上去更像是妖精,不過卻擁有著人類所獨有的、最為根本的特徵。」
「也許她已經成為了一種全新的不為人知的生靈,不過有一件事情絕對可以肯定,小東西對於創造所擁有的興趣,顯然遠遠超過普通人類小孩。」
「你和馬克魯的那個『鐵匠』朋友就對這個小東西非常感興趣,他顯然打算收小東西作為他的學生。」冰霜仙子說道。
聽到冰霜仙子提到野蠻人馬克魯,恩萊科微微有些黯然神傷,他低聲說道:「對於馬克魯的去世,我感到非常哀傷,我經常會想起我們在一起旅行時的情景,他是我最好最想念的夥伴之一。」
「對於死者的哀悼顯然是你們喜歡做的事情,不過對於我們來說,對於死者的記憶根本就毫無用處。」
那個妖精淡然地說道,從她的臉上絲毫看不到悲傷的神情。
恩萊科並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和一個妖精爭辯不休,他轉過頭來,望著自己的女兒。
那個小東西匆閃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突然問她開口說道:「你是我的父親?」
恩萊科顯然被小東西開口說話所驚嚇到,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恢復過來,點了點頭回答道:「是的。」
「那些項鏈全都是你發明的?」小東西繼續追問道。
「是的。」恩萊科再一次點了點頭。
「我喜歡你。」小東西輕聲說道。
她的話令恩萊科感到哭笑不得。
「你能夠教我些什麼東西嗎?就像那個老頭一樣,他教了我很多,但是我根本無法理解。」小東西再一次問道。
對於女兒的請求,又有哪位父親能夠拒絕?
輕輕地撫摸著那異樣的金綠色的頭髮,突然間一種從來未曾有過的溫馨,從他的心頭湧了上來。
也許這便是親情,也許這便是來自於血脈相連的關愛。
「對了,你今天晚上如果住在這裡的話,會有很多妖精想要陪你。」突然間,那個小東西說出了一番令恩萊科感到震驚不已的話。
恩萊科轉過頭來望著冰雪仙子。
「妖精一族即便是剛剛出生的幼體,也已然懂得了很多事情,成熟期對於我們來說,僅僅只是身體方面的變化,並不意味著智力和閱歷的成長,你的女兒恐怕並非是你想像中的什麼都不懂的嬰兒,她幾乎已經懂得了一切。」說著,她輕輕地笑了起來。
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那個小東西,恩萊科彷彿從那忽閃著的大眼睛裡面,看到了一絲完全不屬於小孩的目光。
他再一次回轉頭來,看了一眼那個曾經是他的同伴的妖精。
「今天晚上你留在這裡,我雖然並不打算再一次蘊育一隻幼體,不過我倒是很想領略一下當初那種舒服的感覺,同樣我也會給予你獎賞,正如小東西所說的那樣,這裡想要給予你獎賞的並不只有我一個。」
那只妖精露出了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