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堆晶瑩剔透的藍寶石鋪在桌子上面,莉拉這個小丫頭兩眼放光,愛不釋子地在寶石堆裡挑來撿去。
和她——樣興奮的,便是那個金色的小東西,這個小東西顯然和精靈一族一樣有著相同的特性,看到美好的東西就想要據為己有。
只不過,那金色的小東西並沒有屬於自己的家,有的只是——個當作床的聖盃而已,因此,根本就沒有地方能讓她存放她心愛的收藏品,所以唯——的樂趣便是在寶石堆裡打滾,搬搬這塊、摸摸那塊。
只有安其麗對此照動於衷,她只是挑選了兩塊最為晶瑩剔透的,拿在手裡觀賞著。
而長桌的另——頭,克麗絲則用挑剔的眼光,看著她眼前的那一堆寶石。
「如果你在生成這些寶石之前,將雜質過濾一遍會好得多。」她拿著一塊拇指大的深藍色寶石說道:「這些東西的質地不純,而且裡面的雜質根本就沒有規律,亂七八糟,甚至遺殘留著植物殘骸之類的東西。」
「我並不打算用這些寶石換取金錢。」恩萊科聳了聳肩膀說道:「我所在意的是,這些藍寶石所蘊涵純正無比的風屬性能量。」
「強倒是很強,你打算用它們來做什麼?如果是封存火屬性魔力的紅寶石也許還有些作用,我記得當初,在海上遇到的那些卡敖奇戰艦,上面配備的駑炮威力確實不錯,難道你打算用爆發出來的閃電殺傷對手?」克麗絲不以為然地說道,她自己便是操縱閃電的好手,自然最為清楚閃電的局限之處。
「魔法除了用於破壞,還有很多其他用處,在我看來,風系魔法顯然最有用處,其中至為簡單的,無過於漂浮術,一個學習風屬性魔法的魔法師,所學會的第一個魔法必然是漂浮術,漂浮術的用途極為廣泛,而對於蒙提塔草原上的牧民來說,遷徙是最為麻煩的一件事情,他們所需要搬走的是整個部族,你也曾經經歷過那沒日沒夜的長途跋涉。」
恩萊科說到這裡歎了口氣,旁邊莉拉的臉上也沒有了剛才那興奮的神情。
恩萊科輕輕地捏著一小塊藍寶石,那塊藍寶石只有黃豆大小,「漂浮魔法另外一個好處,那便是用不著消耗多少魔力,這樣大小的——塊號寶石便足以令一個人浮在空中整天時間。
而我又並不打算令大車脫離地面,事實上,我不曾希望沒有一點重量,那只會令大車為之傾覆。
一塊稍微大一些的藍寶石,配上水晶和其他一些東西,佈置成為一座減輕重量的魔法陣,對於大多數的大車已然足夠,足以讓部族往來於邊境和格蘭特城。
如果魔法陣佈置的再精細和周密一些,並且不介意外型過於奇特的話,我甚至能夠作出——輛能夠支撐半年之久的馬車。」
「原來你研究了半天,僅僅只想弄一個漂浮裝置,你所謂看得著、摸得著的研究,也實在太過簡單了吧。」克麗絲的神情更加不以為然起來。
顯然這樣的成果,絕對不會放在她這位高人的眼中。
她撇了撇嘴,淡然地說道:「既然你只想要研究這種簡單東西,為什麼卻沒有想到利用那些堆在外面的垃圾?那些垃圾只是雜質多了——些,不過裡面蘊藏的魔力,無論是純淨度還是濃度都和這些毫不遜色。」
恩萊科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道:「那些顆粒實在太小,而將幾百顆合併成為一顆所需要花費的功夫,還遠不如重新製造一批寶石來得容易,更何況拼合那些散碎寶石的工作,又不能夠讓普通工匠去施行,做這項工作的,至少也要是一個見習以上的魔法師。」
「你的腦子顯然被很多常理所淤塞了,你剛才還在嘲諷我,僅僅看重魔法的強大破壞作用,難道你自己也不曾存在誤區?你顯然將魔法的用途局限在了大的方面。
難道漂浮術只能夠施展在大車上面,難道只有托起一個人的重量,才能夠被稱作為有用?為什麼要用你貧乏的想像力,約束這個簡單而又方便的創造?
以我看來,你完全可以整理小一套簡單實用的原理,配上魔法陣,以及你所謂的精細周密的設計,還有你剛才提到的奇特外形,然後將所有這一切都拆散開來,扔給那些魔法師們。
我向你保證,他們之中,哪怕是最為差勁的傢伙,都能夠按照你的意思,將這些東西準確無誤地組合起來。
也許他們在摸索之中,會發現很多異想天開的主意,而你所需要做的,僅僅是將那成堆的垃圾,分發給他們,充當研究所需要的試驗材料,然後你便可以像個農夫似的,時而到底下去走一次,也許能夠獲得一些意想不到的果實。」
聽到克麗絲這樣一說,恩萊科驚詫地望著她。
這實在不太像他所熟悉的那個凶蠻霸道、自以為是的瘋狂女人。
「看什麼看,難道我說錯了嗎?」克麗絲瞪了恩萊科一眼說道:「這是當初我在納加門下的時候,納加用來教導我們的方法。」
「原來是納加大師的高超智慧!」恩萊科點了點頭,神情肅穆地說道。
不過立刻一陣強烈的電擊,令他猛地跳了起來,值得慶幸的是,電擊不像以前那樣強勁和猛烈。
恩萊科忐忑不安地看著克麗絲,只見克麗絲的右手正搭在桌子上,而她的嘴角浮現出——絲冷笑,那絲冷笑之中帶著三分慍怒,三分嘲諷、其餘的則全是惡作劇的味道。
「嗡嗡」聲中,那個金色的小東西也晃晃悠悠飛了過來,顯然她也想從中湊一腳。
不過小東西被安其麗在半空之中攔截了下來,安其麗握著氣鼓鼓的小東西,輕輕地彈了彈她的額頭,作為懲罰。
恩萊科卻不敢對克麗絲作同樣的事情,在這個家中,懲罰的權力始終牢牢掌握在克麗絲陛下的手中。
「不過我確實得承認,納加教導弟子的手段相當高明,他從來不約束我們應該如何學習魔法,事實上他一直讓我們自己尋找魔法師的定義,一直以來,他都將每一個學生當作是共同進行魔法研究的同伴。」克麗絲悠然地歎了口氣說道。
恩萊科還是平生第一次看到,克麗絲如此看重另外一個人。
正因為如此,他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對於大魔導士納加的想望。
「每一次納加傳授我們一個新的魔法,總是會在傳授結束之後,勸我們多試試多想想,他甚至鼓勵我們改變原來的魔法,看看會有什麼樣意外的結果。
同樣的,他也從來不限制我們學習的方向,就拿希茜莉亞來說,她一下子選擇了水系和土系兩個領域,這對於當初的她來說,確實難以想像,幾乎每一個人都勸告她放棄其中的一門,唯一的鼓勵便來自納加。」克麗絲緩緩說道。
恩萊科倒是很想聽聽,大魔導士納加曾經給予過這位長公主殿下什麼樣的指點,想必這位長公主殿下和希茜莉亞一樣,是大魔導士納加的弟子之中最令他頭痛的特殊人物。
「聽說納加大師擁有精靈一族的血統。」恩萊科忍不住問道,這位大魔導士原本就是他從小便極為敬仰的傳奇人物之一。
「那倒是真的,他家的族譜之中,有兩個精靈一族的名字,最近的那個是他的外曾祖母,正因如此,納加有一對尖尖的耳括,這令他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好笑。」克麗絲微笑著說道,她的笑容之中沒有絲毫嘲諷的意味。
「這倒是真的,我還記得我小時候很喜歡那位大鬍子的爺爺,而且最喜歡的便是拉扯他的鬍子,還有揪他那尖尖的耳朵。」旁邊的安其麗也嬉笑著說道。
恩萊科實在沒有想到,天使般的安其麗居然也有頑皮胡鬧的時代。
「我還記得凱琴島上有很多精靈,擁有精靈血統的人類更是不少,那時候,我每見到一個以前沒有見過的小朋友,便肯定會要求看一下他們的耳朵,大多數時候只是因為好奇,不過也有一些惡作劇的意思在裡面,因為小時候,擁有精靈血統的孩子,總是極力掩飾自己的特徵,這讓我們普通的孩子更加感到好奇。」安其麗說到這裡吐了吐舌頭,她活潑的樣子同樣迷人。
「別說擁有精靈血統的人類,索菲恩王國甚至存在著擁有妖精一族血脈的人。」克麗絲不以為然地說道。
克麗絲翹起食指,朝著恩萊科指了指說道:「你眼前不就擁有——個絕佳的標本?你所喜歡的人就可以稱得上是半個妖精。」
克麗絲的話令恩萊科感到極為尷尬,不過更加尷尬的,恐怕是安其麗和那金色小東西望向自己的異樣眼神。
正當恩萊科進退維谷,不知道如何化解這無比尷尬的氣氛,突然間他感到從很遙遠的所在,傳來一陣隱隱約約有些熟悉的魔法波動。
克麗絲同樣感覺到了這意外的「來訪者」,這種魔法波動實在太異乎尋常,以至於只要有稍微一絲能量波動,便逃脫不了擁有精神振蕩者的感應。
「好像有個死靈法師進了格蘭特城。」克麗絲看了恩萊科一眼說道:「也許是你的某位老相識。」
恩萊科同樣緩緩地點了點頭,因為從那種熟悉的感覺之中,他絕對可以確認,來訪者正是邪法師特羅德。
對於特羅德,恩萊科一直感到極為矛盾,這位面目猙獰的邪法師卻有著一顆正直的心,而且在他眼裡,特羅德是給予他諸多指點的長者和導師。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特羅德原本應該是最親密的好友。
而且特羅德也確實無數次幫助過他,最後那次不但幫助了他逃離德雷刻絲的追捕,同時也幫助他成功地吸引了海格埃洛的目光。
令海格埃洛放棄了對公主殿下一行的搜捕,而連夜兼程趕往千里迢迢之外的北面邊境。
不過恩萊科同樣也非常清楚,特羅德對於海格埃洛以及他母親那異常複雜的感情。
那曾經擁有過的深深的愛意,顯然至今未曾熄滅,只不過現在卻被特羅德深深地隱藏在他那恐怕的外表之下。
正因如此,恩萊科確信,特羅德絕對不會真正背叛海格埃洛。
突然間,恩萊科感到靈魂之中有一陣極其輕微的波動,顯然特羅德也同樣發現了他的存在。
死靈法師是一種極為獨特的魔法師,和其他魔法師孑然不同的是,死靈法師所尋求的,並非是某位神靈所代表的力量。
事實上,死靈法師所研究的領域往往涉及冥神、靈魂、生命這三位神靈所代表的秩序。
也許正因如此,死靈法師之間總是行著一種莫名的靈魂方面的聯繫。
不過恩萊科無從猜測,特羅德是否已然知道了自己的存在。
畢竟現在的他,已然擁有了精神振蕩的力量,因此僅僅依靠那細微的感應很難確定,他便是當年那個實力薄弱的小魔法學徒。
天空之中籠罩著厚厚的烏雲,雖然是在白天,但是陽光絲毫都無法穿透厚厚的雲層。
天地間一片幽暗,而耳邊所聽到的只有嘈雜的雨聲。
在狂風暴雨之中,邪法師特羅德就像是一座塑像一般,站立在大街的正中央。
大街上空無一人,只有肆虐的狂風以及那來不及流淌出去的積水。
在狂風的吹拂之下,佈滿積水的街道上,捲起了陣陣迅疾的波濤。
特羅德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不遠處站立著的那個人身上。
雖然他從來沒行見過這個人,不過對於她的經歷卻瞭如指掌。
邪法師特羅德同樣也隱隱猜測到,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你好,尊敬的王后陛下。」特羅德緩緩說道,他的語氣充滿了恭敬,但是卻擺開了一副準備應戰的架式。
看到眼前的邪法師表現出敵對的模樣,大魔導士希茜莉亞卻絲毫不為所動。
因為她同樣也很清楚,邪法師特羅德應該已經猜到,為什麼她會站在這裡等候他的到來。
有所認知的特羅德,絕對不會真的和自己為敵,現在他恐怕僅僅只是故作姿態而已。
不過他為什麼如此做,卻有些耐人尋味。
是因為他不想背叛海格埃洛,以及那個他至今仍舊深愛著的情侶愛人?
還是因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卡敖奇人,對自己的祖國有著深深愛戀之情?
「你應該很清楚我為什麼會站在這裡,你當年的老師梅龍主祭讓我在此時此刻將一些東西交給你。」希茜莉亞說著緩緩伸出了雙手,在她的手裡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個扁扁的盒子。
邪法師特羅德對於希茜莉亞所說的一切並沒有什麼懷疑,他平靜地看著那個扁盒子緩緩朝著他飄來。
那是他所熟悉的東西,那原本是他的老師大主祭梅龍一直帶在身邊的重要物品。
當時所有人都感到極為奇怪,老師梅龍對這個扁盒無比看重,甚至從來不讓任何人碰觸這件東西,更沒有人知道裡面藏著的到底是什麼。
待羅德猶豫了一會兒,最終仍舊接過了那個扁盒。
他緩緩地打開了盒子。
希茜莉亞遠遠地站在大街的另一端,她猜測著那個盒子裹面到底放了些什麼東西。
當初大主祭梅龍交給她這個盒子,並且同時給予了她兩個預示,所有這一切巳然過去將近二十年時間。
這十幾年裡面,她一直在猜測盒子裡面放著什麼,甚至有好幾次產生一種衝動,想要將盒子打開看個明白。
不過她最終成功地抑止了這些衝動。
看著遠處彷彿籠罩在一團黑暗之中的邪法師特羅德,希茜莉亞並不知道,大主祭梅龍讓自己轉交的這件遺物,是否能夠令這位與眾不同的超級魔法師退卻。
希茜莉亞並沒有把握,能夠依靠力量戰勝這個邪法師。
因為利用死靈魔法改造了自己身體的他,很難被徹底消滅。
雖然眼前這個邪法師,還遠遠稱不上擁有不死之軀,不過人類的身體所擁有的大部分要害,早已經從他的身上消失殆盡,而且那些原本致命的部位,現在更被改裝成為了可怕的凶器。
所以,他們這些超級魔法師們全都公認,作為一個冷僻而又充滿神秘的對手,邪法師特羅德甚至遠比身為禁咒法師的科比李奧,要難對付得多。
正因如此,雖然大主祭梅龍的預言之中,並沒有顯示出有危險存在的痕跡。
不過希茜莉亞仍舊為此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值得慶幸的是,現在是風暴肆虐的時候,這狂風和暴雨能夠令她的實力成倍獲得發揮。
希茜莉亞早巳經打定注意,只要邪法師特羅德一有意外的舉動,使先發制人用寒冰將他封凍起來。
這恐怕是唯一穩妥的辦法,同樣也是令損失減到最小的作法。
希茜莉亞緊緊地盯著邪法師特羅德,緊緊盯著特羅德那輕輕打開扁平盒子的雙手。
令希茜莉亞感到驚訝的是,特羅德顯然並沒有仔細觀瞧那個盒子裡面藏著的東西。
他甚至沒有將盒子徹底打開,盒子僅僅只是被打開了半扇,特羅德好像正用手輕輕撫摸著放在裡面的東西。
希茜莉亞絕對不會以為,那僅僅只是大主祭梅龍請自己轉交給弟子的一件紀念物品。
要不然梅龍也用不著如此鄭重其事,更用不著顯露出那淡淡的黯然傷神的模樣。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希茜莉亞看到邪法師特羅德輕輕地將盒子合起。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嘴角邊吐出一片白色的水氣,水氣在凜冽的寒風吹拂之下迅速飄散,不過這陣白霧卻彷彿是在證明,眼前這位恐怖可怕,看上去不像是活人的邪法師,確實擁有著生命的氣息。
「想當初,你為什麼要離開蒙提塔王國,穿越卡敖奇去往索菲恩?」邪法師特羅德淡淡地問道。
希西莉亞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她愣了愣,畢竟實在很難想像,眼前這個可怕得彷彿是死神一般的傢伙,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問出這種問題的人物。
希西莉亞皺緊了眉頭想了一會兒,事實上,她在這近二十年時間裡面,也不停地詢問自己這個問題。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希西莉亞最終決定,向這位面目猙獰的邪法師敞開自己的心扉,因為她確信無論眼前這個人的外表有多麼可怕,他所研究的魔法有多麼邪惡,能夠看透未來的智慧之神的代理人所確認的弟子,絕對不會是一個真正的邪惡之徒。
「我去往異國他鄉尋求力量,是為了我身邊的所有人,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擁有無比寬大的胸懷,心中包藏著對於蒙提塔王國的熱愛。
即便我現在的心中確實有這樣的熱愛存在,不過那也是等到我被蒙提塔人高高推上了這個寶座之後的事情。
坐在這個位置上,令我感到一種責任感,同樣也令我希望能夠對蒙提塔草原上的人民有所回報。」希茜莉亞坦然地說道。
肆虐的狂風席捲過街道,將地面上的積水激起陣陣波濤,在暴風雨中,那兩位實力超絕的魔法師靜靜地站在那裡。
沉默,無盡的沉默。
在這暴風驟雨之中,這種沉默令人感到壓抑。
而希西莉亞心中卻另有一番滋味,她還得提起全部的精神,密切注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這種滋味並不好受,就彷彿一場賭局已然開始,而且她已經將籌碼押在了賭桌上而,但是對方始終遲遲沒有響應。
希茜莉亞感到自己的神經繃得越來越緊,就彷彿是——張拉滿弦的弓,但是偏偏她已經將箭發了出去。
沉默,仍舊是一片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邪法師特羅德轉過身來朝著遠方漸漸離去。
希茜莉亞雖然知道危機已然過去,但是她無從猜測,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剛才那番對答,到底起到了什麼樣的作用。
「特羅德先生,我想冒昧地問您一句,您打算站在哪一方?是跟隨您的老師大主祭梅龍,還是替海格埃洛勳爵為虎作倀?」希茜莉亞急切地詢問道。
這番問話並不是梅龍的意思,完全是她自己自作主張。
特羅德頭也沒有回,他站立在暴風雨中間,彷彿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骸。
過了一會兒之後,這位邪法師歎了口氣,那聲歎息彷彿將他所有的情感都傾瀉了出來。
歎息過後,特羅德又恢復了那漠然的神情,他淡淡地說道:「你剛才的話給予了我極大的啟迪,以往的我遠遠及不上當初的你。
你有著明確的目標,而我只有那空泛的理想。你的所作所為,雖然看上去彷彿是異想天開,卻腳踏實地沒有絲毫疏漏;而我們所作的一切,看上去一步一個腳印,其實根基就打在了虛無飄渺的所在。
正因為如此,你只是為了自己身邊的人,而你確實做到了,但是我們以及我們那空泛的理想,卻徹底破滅。我甚至因此喪失了自己的心靈和意志,我現在一無所有,海格埃洛僅僅只是我的僱主而已。
我已然是個孤家寡人,沒有任何人值得我追隨,無論是我的老師梅龍,還是我的僱主海格埃洛公爵,不過,這一次既然是我的老師最終遺留給我的囑托,我總不好意思拒絕。
我會按照老師的意思去做,不過,從此之後,我和任何人都不再有絲毫虧欠。」說著,特縱德繼續往遠處走去。
不過希西莉亞再一次叫住了他,因為她的心裡還有很多疑問,這些疑問事關蒙提塔王國的國運。
雖然梅龍僅僅給予了她預示,預示她此時此刻在這裡等候邪法師特羅德,但是希茜莉亞完全能夠猜測得出,這位邪法師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位死神的使者所帶來的,只可能是戰爭即將來臨的信息。
希茜莉亞彷彿已經聽到了響徹草原的了亮號角聲,同樣也彷彿看到了戰火將美麗的草原再一次吞沒。
邪法師特羅德顯然猜到了希茜莉亞叫住他的用意,也猜到了希茜莉亞最關心的是什麼。
「你所渴望知道的,想必是我的老師梅龍拜託我做的事情是什麼吧?」特羅德淡淡地說道:「我的老師只是讓我隱瞞一件事情,而將其他所見所聞如實得傳達給我的僱主,我只要說實話便可以了,這對於我來說,確實是個輕鬆的工作。」
說完這些,特羅德輕輕地展開臂膀,他的身體突然間化作了一團黑色雲霧。
雲霧猛地朝地裡紮了下去,瞬息之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希茜莉亞無奈地站在雨水之中,特羅德的回答並不能夠令她感到滿意。
如實報告情況,也許便意味著戰爭即將來臨,而此時此刻蒙提塔草原根本就來不及做好準備。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從超級魔法師的數量上來說,此時此刻的蒙提塔佔據著優勢。
卡敖奇王國擁有大魔導士科比李奧、邪法師特羅德和德雷刻絲。
而蒙提塔則擁有克麗絲,恩萊科還有自己。
其中克麗絲無疑最為強大,希茜莉亞從來沒有否認過這件事情。
在她看來,只要克麗絲願意幫忙,以她一個人的實力便足以牽制住特羅德和德雷刻絲兩個人。
至於恩萊科,他根本就沒有出手的必要,因為他最大的作用,恐怕便是牽制卡敖奇的禁咒法師科比李奧。
用兩個禁咒對轟,令一切為之毀滅,這絕對不會是任何一方願意看到的情景。
而想要先發制人,恐怕也絕對不容易,畢竟除了那個血之禁咒,所有的禁咒魔法都需要極為漫長的準備時間,一旦戰爭開始,戰神的祭司肯定會密切注意幾百公里以內,所有極為強大的魔法能量波動。
想要偷偷摸摸地做好攻擊的準備,根本就沒有可能,除非恩萊科施展那個範圍超遠的「精神風暴」。
不過按照他自己所說,那個「精神風暴」僅僅只是不完全的魔法,想要完全施展出來,還得和靈魂之神莫斯特卡所彌雷斯討價還價一番(這是希西莉亞唯一難以理解的一件事情,恩萊科並沒有將有關那個邪惡魔物的事情,完全告訴她)。
更何況,卡敖奇王國肯定也反覆策畫過,如何同擁有恩萊科的軍隊作戰。
雖然很不情願,但是不得不承認,那位海格埃洛公爵是個軍事方面的天才,能夠同他相匹敵的只有萊丁的海盜王羅賽姆。
而蒙提塔王國則缺乏能夠與之抗衡的人物,武者之中腦子稍微好使一些的,恐怕就只有自己的父親和恩萊科兩個人。
自己的父親雖然擅長陰謀詭計,不過他卻最不擅長以力量相抗衡的地方,要不然當年也不會顯得那樣無奈和乏力,也不至於要讓自己來擔任那個拿起屠刀,令雲中之城沾滿鮮血的人物。
而自己同樣也不擅長指揮軍隊,當初負責指揮和策畫,完全是喬一個人的功勞。
只要一想到喬,希茜莉亞便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奈和慚愧,不過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也只有請克麗絲將喬悄悄地帶來蒙提塔王國。
鬱悶而又惆悵的情緒,紛紛向希茜莉亞襲來。
此時此刻希茜莉亞卻發現,自己已然不再是當年那個任性妄為,而又敢作敢為的小丫頭,當年的活力和勇氣早巳喪失了。
她很清楚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
因為她現在已然不是那個無牽無掛的小女孩,她的身上背負著整個蒙提塔王國的繁榮昌盛,正是這副重擔令她的父親畏首畏尾。
同樣也是這副重擔,令她心愛的丈夫過早衰老,令皺紋爬滿他的額頭。
現在輪到她為此而操勞憂愁。
惆悵和鬱悶同樣也淤積在另外一個人的心中,恩萊科獨自一人靜靜地守候在草原之上。
這裹的積水蔓延到膝蓋,原本繁茂的大草原早巳經變成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湖蕩。
青草便是湖泊之中的蘆葦,隨著狂風呼嘯而起伏蕩漾。
到處是洶湧的波濤,因為這裡地勢開闊,狂風捲起的波濤,遠非城裡能夠相比。
一望無際的草原之上,又沒有阻擋波濤的「暗礁」,這裡沒有一顆樹,同樣也沒有帳篷和圍籬,因此巨大的波浪能夠橫掃視線所及的一切。
恩萊科靜靜地站立在這片波浪洶湧的湖蕩之中,和邪法師特羅德見上一面,是他腦子裡面激烈鬥爭了很久之後,才作出的選擇。
讓那帶有死亡氣息的魔力佈滿自己的周圍,腳邊原本蔥鬱緊盛的青草突然間變得乾枯,就彷彿受到看不見的烈火灼燒一般。
四周圍的雨水也遠遠地飄開,那肆虐的狂風和迅疾的暴雨,彷彿同樣對這股代表著死亡的力量充滿了畏懼。
突然間,恩萊科感到一陣強烈的魔法波動從前方的地下傳來。
緊跟著,一股黑煙從泥土之中冒了出來。
黑煙漸漸聚攏成為了一團實體,那個實體漸漸能夠看得出人形的輪廓。
「你好,我的朋友,我們已經有很久沒有見面。」黑暗之中傳來了低沉的問候,那是恩萊科所熟悉的邪法師特羅德異常沙啞的聲音。
蒙提塔的風暴彷彿能夠摧毀一切,那陣陣**確實令人產生置身於海洋之中的感覺。
不過此時此刻,居然有兩個人緩緩在草原上漫步,遠遠看去,他們倆彷彿走在波濤和風浪之上一般。
恩萊科心裡產生一種感覺,彷彿回到了當年他在斯崔爾郡時和特羅德——切,在草原上追尋著那些盜賊蹤跡的時候。
不過他同樣也很清楚,那已然成為了不再復返的過去。
「你原本就知道我在這裡嗎?」恩萊科問道。
「我一到這裡便已經感覺到了你的存在,我想你同樣應該感覺到了我的到來。」特羅德緩緩地說道。
「是的,不過我已經發生了很多變化。」恩萊科輕聲說道。
「看得出來,你比以前要成熟了許多,看來這一次逃亡令你大有收穫。」特羅德笑了笑說道。
他的笑聲顯得如此沙啞破敗,甚至比克麗絲的尖笑聲更加難聽。
不過恩萊科卻感到無比溫暖,因為他清楚地感覺到,那陣笑聲之中所包含的友善。
「我並沒有成熟多少,很多時候仍舊非常幼稚。」恩萊科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
「你能夠說出這番話,就表明你已然成熟,能夠審視自己便是成熟的標誌。」特羅德笑著說道。
「我很想念你還有科比李奧,我在卡敖奇王國的時候,確實有很多東西令我永遠都無法忘懷。」恩萊科歎了口氣說道,歎息聲中充滿了懷念。
「科比李奧恐怕不會願意看到你再次出現,他現在的日子簡直就是糟糕透頂,他的家裡整天門庭若市,而且三天兩頭被皇太后召喚進皇宮之中。」特羅德興致勃勃地說道。
這番話令恩萊科感到非常好笑,他確實很想像當初科比李奧對待自己一樣,幸災樂禍地放聲大笑一場。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又感到非常悲傷,那種悲傷並非為了他自己當初的遭遇。
令他感到驚詫的是,這種悲傷居然是對他所欺騙的人,那位皇太后陛下以及那些一心一意想要撮合姻緣的貴婦人們,特別是海格埃洛的母親。
恩萊科早已經忘記了當年的怨恨,留下來的僅僅只有慚愧和無奈。
「用不著想得那麼多,命運之神原本就是這樣安排,這位神靈以喜歡惡作劇而出名,因此她的信徒寥寥無幾。」特羅德完全能夠猜到恩萊科心中的想法,他平靜地勸解道。
「也許這確實是命運之神的惡意作弄,不過我絕對不想和你以及科比李奧成為戰場之上的仇敵。」
恩萊科憂傷地說道,這才是真正堵在他心頭的一塊巨石,此時此刻,他總算能夠將那股鬱悶徹底地宣洩出來。
「為什麼一定會是仇敵,而不僅僅只是對手?不過我很難對此作出保證,我們不會在戰場之上再次相見。」特羅德歎了口氣說道,他的語氣異常低沉,這令他的嗓音更為沙啞。
「為什麼會這樣,以你在海格埃洛心口中的威望,以科比李奧的地位,應該能夠阻止事情走向糟糕的境地。
據我所知。荷科爾斯三世不是正在努力變革卡敖奇內部,他不是正極力鞏固皇帝的權威,不是正在將斯崔爾郡所發生的一切,搬到卡敖奇其他各個郡省?」恩萊科忍不住問道。
「你和當初的我一樣,所看到的僅僅只是事情的一個方面。」特羅德緩緩說道:「你所說的這一切都絲毫沒有差錯,不過有很多地方你根本就沒有看到。
就像你在斯崔爾郡創造了奇跡,但是你可曾看到那些斯崔爾郡人,因此不由自主地將自己當作是諸神的選民?你可曾知道,斯崔爾郡裡面有很多人甚至希望擺脫卡敖奇的束縛,他們希望成為一個duli的公國,就像萊丁聯盟一樣。
皇帝陛下可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斯崔爾郡,恐怕你對此也從來沒有預料到吧!至於你現在在蒙提塔王國所作的一切,傳到維德斯克的,卻只剩下蒙提塔人希望強大,希望有朝一ri對卡敖奇王國展開報復的呼聲。
這並非是卡敖奇的探子和間諜誇大其辭,而是一件實實在在的事情,只不過你原本並沒有注意到而已。蒙提塔的變化令卡敖奇王國的所有人感到恐慌,荷科爾斯三世和那些高層作出如此決定,只不過是這種恐慌的表面化而已。」
聽到邪法師特羅德如此一說,恩萊科連忙問道:「難道不能夠通過談判解決問題?難道什麼事情都需要用武力來解決?」
特羅德看了恩萊科一眼,從這個少年的身上,他彷彿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難道你忘了當初在那場審判大會上所發生的一切,忘了是什麼令斯崔爾郡擺脫了糟糕的命運?難道你忘了那些奇跡為什麼得以保存,而不至於被徹底毀滅在血狐盜賊的洗劫之中?
難道這一切,不是因為你所擁有的強大實力?難道那片刻的和平,不是因為米琳達所取得的勝利?難道令德雷刻絲放棄最後殺著的不是你的精神風暴?
這個世界上一切的談判和合作完全是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之上,實力強的一方能夠表現出平和的姿態,而實力弱的一方則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現在,卡敖奇王國鄉多少少還佔據一些優勢,不過隨著時間的拖延,實力上的優勢恐怕會蕩然無存,這不得不令卡敖奇人感到恐慌,因為他們一直是實力強大的一方,深知弱者受到欺凌的日子有多麼難過。
正因如此,卡敖奇人不惜一戰,因為在卡敖奇人看來,這已然是最後的機會,他們已經不再是為了虛榮和貪婪而戰鬥,驅動他們拿起武器的是他們的恐懼和以往的驕傲。」
恩萊科仍舊不肯放棄最後的努力,他甚至已經不惜犧牲自己所隱藏的那個聖者荷裡的身份。
「也許我能夠促成和平,我在蒙提塔王國還能夠起到一些約束的作用,我也許可以保證蒙提塔人不會報復卡敖奇王國以往的入侵,至少從那些逃亡者的身上可以看得出來,蒙提塔人對於卡敖奇人並不存在什麼私心上的恩怨情節。」恩萊科爭辯道。
「我很清楚你所說的是什麼意思,那位聖者荷裡恐怕便是你所假扮的形象,所謂的奇跡是否就是召喚出來的無數骷髏?那金色的外表,威猛的形象大概是通過幻術產生。」
特羅德輕笑著說道,是他傳授給恩萊科死靈魔法的技藝,自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死靈魔法能夠做到的事情。
「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情,聖者荷裡之所以被草原人當作是神靈予以崇拜,並不是因為聖者荷裡建立了蒙提塔,而是因為聖者荷裡給予他們今天這美好的生活。
就像當初在斯崔爾郡一樣,令斯崔爾郡所有人都成為虔誠信徒的確實是你最後所展現的那個神奇魔法,不過在此之前,你不是已經成功地用巨大的利益將斯崔爾郡的上上下下全部收買了嗎?
所謂的聖者荷裡也是同樣如此,常他能夠給予蒙提塔人美好生活的時候,他是受到眾人頂禮膜拜的神靈,但是如果他阻止蒙提塔人追求更加美好的生活,他十有**會被人們從神靈的寶座上面拉下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你並不知道,這是我和賽麗所得到的諸多教訓之一,除非擁有像你用精神風暴所展現出來的奇跡,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他們只會在貧苦和生活緊迫的時候,對神靈充滿了敬畏和信仰。
一旦人們的生活變得充裕起來,信仰便會漸漸在他們心中消退,也許這便是人的本性,也許正因為如此,戰敗了魔族之後,諸神也放棄了人間。
這曾經令我感到深深的失落和迷惘,只有賽麗卻堅持一如既往地追求著她的理想,對於我們的迷惘,她是如此回答,她原本就不是為了在民眾之中推行對於生命女神的信仰,才做那些事情,她僅僅只是想要救援那些生活在最底層的人脫離現狀。
至於那些脫離苦海的人,是否繼續信仰生命女神,這原本就不是她強求的事情,在賽麗看來,一個沒有信仰卻充滿幸福的國家,遠比一個全是忠誠信徒卻貧窮得一無所有的卡敖奇,更接近她的理想。」
說到這裡,邪法師特羅德漸漸沉默了下來,他那恐怖可怕的臉上顯露出悲傷的神情。
恩萊科陪伴著特羅德默默地站在風暴之中,他的心中同樣充滿了悲哀,因為他很清楚,特羅德所說的一切絕對不會有錯。
邪法師特羅德有著與眾不同的豐富閱歷,他所經歷的一切,根本不是其他人所能夠相提並論。
而且最初身為智慧之神的傳導者的他,對於人性、善惡、**和信仰的剖析,顯然要遠比其他任何人深刻得多。
放棄了自己原有的信仰之後,邪法師特羅德轉而研究死靈魔法,因此免不了要和死去之人的靈魂打交道。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誰看到過最多人性醜陋的一面,那麼這個人絕對非邪法師特羅德莫屬。
此時此刻,恩萊科突然間感到,眼前這個恐怖可怕的邪法師,實在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偉大的人物。
因為他儘管看見過那麼多人性醜陋之處,但是他的心中仍舊充滿了光明,那經過千錘百煉的一點光明,甚至超越了那被他早已經拋棄對於諸種的信仰。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人最接近神靈,除了那個看上去渾渾噩噩的維克多老師,恐怕就是眼前的邪法師特羅德。
「我不想和你為敵。」恩萊科再一次說道。
「我也不想,所以如果有鑰一ri我們在戰場上相遇的話,我會挑選你的老師克麗絲長公主殿下作為對手。」特羅德淡淡地說道。
不過恩萊科從這番話之中已然聽出,戰爭的到來已經不可避免。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特羅德化成一道黑色的雲霧鑽入地下,這一次,他再也不會停留。
恩萊科靜靜地站在風暴之中,他將籠罩全身的魔法能量全部收轉回來。
狂風夾雜著暴雨朝著他沖刷而來,不過此時此刻,恩萊科只希望風暴能夠來得更加猛烈一些。
暴雨瞬息之間,將恩萊科徹底浸透。
過了好一會兒,恩萊科才木然地回過神來,他朝著遠處的雲中之城飛去,那幾乎已經成為了一種下意識的舉動。
拖著無盡的疲憊,恩萊科回到了他自己的家。
一走進門,他便仰躺在地板上,他只感到渾身乏力,更彷彿感到心靈被徹底抽空了一般。
「這個世界上永遠有著無數無奈,只要你已然為此而盡力,就用不著再為此而感到遺憾。」旁邊輕輕傳來一陣溫柔的話語。
「如果感到累了,就休息一會兒,如果感到失落,就好好睡上一覺。當第二天清晨醒來的時候,你會發現新的一天已然到來。」另一邊同樣傳來一陣溫柔的話語,只是聲音略微顯得尖利。
輕柔的手托著毛巾,將他身上沾染的雨水輕輕擦去。
一條溫暖的毛毯帶著陣陣女子身上的芳香將他緊緊裹住,給予他溫暖,同樣也彷彿有一絲濃濃的情意,正將他那已然抽空的心靈,漸漸填補充盈。
克麗絲和往常一樣躺在他的右側,和平日有所不同的是她輕輕地用右臂環抱著他的身體。
恩萊科躺在那溫暖的懷抱之中,這是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奇妙感受。
安其麗原本想要抽身離開,卻意外地被克麗絲輕輕拉住。
一條寬厚的毛毯包裹住三個緊緊依偎在一起的身軀。
雖然僅僅只是這樣躺著,不過此時此刻的恩萊科,卻彷彿置身於天堂之中一般。
「特羅德並非僅僅看透了人性邪惡的一面,也許他同樣也深深地為人性的善良所陶醉。」
恩萊科的耳邊傳來一陣輕輕的略帶尖利的聲音。
這樣的勸慰,令他的心靈漸漸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