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斯站在翻到的馬車前,心中剛剛才因為對豎琴手作戰,取得空前大勝而湧現的喜悅,此刻早被沮喪沖刷的乾乾淨淨。凝望著眼前的這遍地狼藉,他簡直是欲哭無淚,差一點就恨不得乾脆跳進泰斯河裡自殺,還可以落得個我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千辛萬苦,橫穿了半個費倫大陸,從深水城運送至此的那批貴重貨物,在剛才那場泥石流的衝擊肆虐下,幾乎已經全毀了。整整三十幾輛貨車,要麼被埋葬在千萬噸土石之下不見天日,要麼被衝入大河隨波逐流,滿打滿算下來,能夠得以倖存的,便只剩下五車貨物而已,還不及原來的六分之一。
該怪誰?應該恨誰?卡西斯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怪豎琴手嗎?可是策劃這場伏擊的豎琴手們,十有**都已經丟掉了性命,只剩餘一個被砍下來的腦袋。即使要恨要怪,卡西斯也想不出,自己還能對一群死人再報復些什麼。
怪曹子文?不錯,於情於理而言,卡西斯都實在應該恨怪曹子文。要不是他,豎琴手們也不至於聚集起來設計這場伏擊戰,商隊貨物更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損失殆盡。可若沒有他,當初在大沙漠裡時,這些貨物已被貝戴蠻族和人身獅們合夥瓜分,非但輪不到商隊將貨物運送到這邊來,人也早被殺光了。現在雖然沒有了貨,好歹人還活著。
追源溯始,當真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再說,即使給卡西斯吃下個天大的豹子膽,他也絕不敢在曹子文面前多講哪怕半句埋怨的話。思前想後,這位擔任商隊首領十幾年,一直平平安安沒出過什麼重大岔子,沒想到最後這次出任務,卻陰溝裡翻了船的老戰士,除了哀歎厄運女神本莎芭對自己的特別關照以外,還能怎麼辦呢?
呆呆站了好半晌,卡西斯愁眉苦臉的長長歎口氣。無精打采的揮揮手,向身邊那些同樣經歷了大喜大悲的商隊戰士們吩咐道:「盡量搶救吧。能救回多少是多少。壓在石頭下的就別管了。有這些豎琴手的屍體作證據,想必上面也不回過分責怪我們……我們要趕在天黑之前,進秦斯威城和上面取得聯絡。」
事已至此,也只能這麼辦了。散塔林會和豎琴手的敵對關係,諸國度中無人不知。這會對方出動了一百多人進行埋伏偷襲,反而被商隊殺的幾乎全軍覆沒,絕對是近十年來散塔林會對豎琴手作戰中所取得最大的勝利。以這次勝利做後盾,組織的最高統治者曼松**師,或許在下達懲罰命令之前,會稍微手下留情一點——儘管可能性幾乎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別那麼垂頭喪氣的。」曹子文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凡事都應該盡量往好的方向去想。樂觀點吧,其實這些貨物也不值得幾個錢,即使損失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相反,你立了這麼大功勞,說不定商會還會獎賞你呢?」
「但願如此吧。比爾德先生。但願如此。」卡西斯也只能苦笑了。他心情低落,也不願意再說什麼,轉身就想走開,沒想到肩膀上忽然一緊,曹子文搭上去的手重逾泰山,壓得他無論如何也走不出半步。老戰士赫然變色,正不知所錯間,忽然聽到對方竟著某種極誠懇語氣,向自己這個小人物——道歉?
他沒有聽錯。確實是道歉。曹子文快步走上兩步,向卡西斯深深鞠躬。「非常對不起,卡西斯先生,那些豎琴手本來針對的,只是我一個人,卻連累到你們整個商隊了,沒有理由要因為我的關係,反而讓你們承擔損失的。無論如何,請接受我的道歉。當然不會是空口說白話,這樣小東西,應該可以抵得過那些損失的貨物才是,就當是我賠償給商隊,請收下吧。」
卡西斯吃驚的抬起頭,大著膽子瞥了對方一眼,他能感覺得到,曹子文身上表現出來的那種氣質又改變了。他不再流露出如惡魔似的殺氣,反而像位彬彬有禮的紳士,擁有著某種叫人不由自主,就想要相信他的親切感。而當卡西斯看明白對方塞入自己手裡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時,他更完全不再對對方的誠意有任何懷疑。
魔法卷軸?而且,絕對不是那種滿大街都買得到的低級大路貨。儘管卡西斯並非一位法師,可是他仍然可以感受得到,從卷軸中所隱約透發出來的驚人力量。那魔力甚至強大的讓他渾身毛管直豎。他不清楚卷軸中所記載的究竟是什麼魔法,但是他也不關心這個。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即使整個商隊所有貨物加起來,也未必就及得上這個小小卷軸值錢。
「願望術!這個卷軸裡面是最高級的法術願望術!只是施展他就可以隨意達成自己的任何的願望,老天啊!我不會是眼花出現幻覺了吧?」天法師哈喇德失態驚叫起來。他死死盯著這個法術卷軸,羨慕得幾乎要流口水。
「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反正在我手上也是浪費。有了它,想必你們商會不會過分追究貨物的事才對。」曹子文笑了笑,語氣很是輕鬆。從陰魂城出發時,從至高王子以下的坦舒爾家族所有成員,都贈送了些自己親手製作的魔法物品給他作為贈別禮物。其中最多的就是法術卷軸。這些人活過了上千年歲月的超級**師們,所製作出來的自然全是極品,剛才給多芙用了個流星爆,又給哈喇德用了個死亡徽記,曹子文手頭上還剩下十多個類似的。願望術卷軸雖然是其中比較貴重的,但也不算什麼。
光是這麼一張卷軸,至少就值得兩、三萬枚金幣,而且還是有錢也沒地方去買。用來賠償商隊損失,絕對已經綽綽有餘了。
哈喇德的解釋讓卡西斯頓時放下了心頭大石,喜上眉梢。望向曹子文的目光中,已沒有了之前那種又怕又恨,又懼又怨的負面,反而很多了幾分感激。既然所謂的損失已經不再重要,卡西斯便命令手下人停止繼續搶救那些剩餘的貨物。改為盡量將翻到的馬車都扶起來,並略略微加以修理,再套上馬匹讓它們可以重新跑動。其中幾乎狀態最完好的那輛。安置了曹子文和剛剛到手的兩名新奴隸以及多芙。至於封住醒我的堅冰,則被抬上另外一輛馬車,其餘人等或兩人合騎,或者步行跟隨,帶上那剩餘的五車貨物,向秦斯威城走去。
商隊在傍晚之前到達了目的地。這群疲憊不堪的人們,立刻前往了暗黑情報網在當地的據點住下。卡西斯和哈喇德趕著去找當地的負責人,匯報關於遭到豎琴手伏擊的情報。這樣大規模的戰鬥,想必是直接驚動了散塔林會最高統治層,所以兩人直到眾人都吃過晚飯,月亮已經攀上夜空時分,都還未回來。曹子文也不擔心他們會否將自己的存在告訴上司知道,命令多芙留在房間裡,好好照顧她兩位姐妹以後,便負手踱步,悠然走到了院子裡。
院子空地中間,正正矗立著那塊封鎖了醒我行動的堅冰,曹子文對於另一個自己,居然為了取得勝利,不顧他人生死的設下這個陷阱,又擅自將如來神掌法洩露給這個世界的人知道,感到十分不滿。然而同時,他同樣可以感受得到,另一個自己,對於這種不滿根本嗤之以鼻的不顧一顧。偏偏,自己除了咬牙替自己收拾爛攤子以外,又還能做些什麼?
曹子文搖搖頭,右掌運聚離火之氣,按到了冰面之上。一陣白茫茫水蒸氣升起,堅冰迅速把化盡,暗月武僧首領頹然跪倒在曹子文面前連聲咳嗽,他的臉色難看得像張白紙,半點血色也沒有。
曹子文伸手將他攙扶起來,讓他回到房間裡坐下,給了他瓶治療藥水。醒我一口氣將藥水全部灌進肚子裡,長長舒出口大氣。當世神掌傳人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應該沒事了,你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醒我臉色略微恢復了幾分血色,卻仍舊手腳酸軟。治療藥水雖然效用神奇,畢竟不是仙丹可以包治百病。忽然,他從椅子上滑下來再度跪倒,喘息道:「比爾德……閣下,我、我求你一件事。無論、無論如何,請您……務必……要答應。」話未說畢,已恭恭敬敬的低頭下拜。額頭和地板相互撞擊,發出「砰」的聲音。
曹子文皺皺眉,隨即卻又一聲歎息,向旁邊讓開不受他磕拜,道:「你起身再說吧。求我什麼?只要做得到,我會盡量滿足你。」
「比爾德閣下,求你收我當學徒。教我得到那種力量的方法。」學懂三界第一絕學如來神掌。那種足以操縱天地,降伏萬物的無上威能從自己手上發出,感覺實在太美妙太享受了。力量就像毒品,一經嘗試以後就沉溺其中,再也不能更不想失去。醒我猛然抬頭,眼睛內儘是熱切之情。
曹子文和醒我第一次見面,是在冰風谷外的樹林,那天晚上,曹子文輕而易舉殺敗十幾名武僧,其強大力量已經在醒我心中留下了極深刻印象。而陰魂城中再次相遇並交手,更讓醒我知道了,自己哪怕再努力修煉一千年,也永遠無法和曹子文相提並論。從那時候開始,他心中的仇恨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是對那種強大的不可思議力量的熱切憧憬。
所以,當昨天晚上曹子文向他提出,要醒我當自己的替身進行計劃時,儘管已經聲明過可能會有致命危險,他仍然想都別想就答應了。而且,在親自體驗過那種力量後,他跟肯定了自己的決定是絕對正確。
只是還不夠,只體驗這種力量一次絕不足夠。醒我希望得到這種力量的全部秘密。並且真正掌握它。所以,他才下定決心,放棄自己暗月武僧首領的身份,向曹子文拜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