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在經過兩天短暫的休整後,將受傷與生病的守衛留下在綠洲休養,又補充了新的人手以保證防禦力量,隨即便再度踏上了旅途。
包括天法師哈喇德在內的所有商隊舊成員,都感到非常奇怪。為什麼那三名強大的恐怖的神秘僱傭兵,竟然沒有離開,而是繼續和商隊一同行動?雖然曹子文救過他們的命,但是他那過分強大的力量,卻教人實在為之提心吊膽坐立不安。儘管自從商隊接納了他們三人以來,他們從來沒向商隊提出過任何非分要求,更沒給過別人什麼面色看,整天沉默寡言,話亦不多說半句也一樣。小螞蟻呆在隨時可以將自己踩成肉醬的大象身邊,總是本能的就會感到恐懼,不以任何人意志為轉移。
無論神靈還是惡魔,都最好離自己遠一點。能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有求必應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畢竟,雖說名義上他們都是某位神詆的信徒,實際上卻也沒多少人,是真心希望可以和神靈接近的。
沒有人膽敢開口去向當事人詢問為什麼,畢竟,可以隨便出手就打發掉強大巴洛炎魔的存在,他們實在惹不起。但當面不敢問,背後還是很有不少人跑了去向卡西斯打聽。卡西斯苦著臉解釋幾遍,表示自己也是被迫無奈(不過,他卻對關於那袋寶石的事情守口如瓶,絲毫沒露口風)。知道當時情景後,雖然不甘心,商隊成員們也就只好被迫接受了現實。
商隊車輪轆轆轉動。滿載貨物,在守衛保護下離開了黑路最東邊的最後一個據點,先向西南方向走了三四天。穿越邊境森林的最南端邊緣,繞過漠口山脈北端,始終平安順利。隨著不斷東進的腳步,道路上也逐漸出現了其他的商旅,不再像以往那樣整天不見人影。這些人中有些同樣是散塔林會的商隊,也有月之海周邊其他城市的單身旅客。開始的時候。卡西斯對他們並不在意。但是在經過了泰斯河西方最大的城市匕首瀑布,商隊轉而沿著河岸向東北方前進時,道路上的單身旅客,卻似乎是越來越多了。
儘管埃諾奧克大沙漠裡,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熾熱如酷暑季節。但是走出沙漠以後,那越來越濃重的蕭瑟秋風,卻實實在在的告訴著道路上的每位旅客,秋天即將過去,寒冬快要過來了。通常到了這個時候,各地的旅行者,都只會加快腳步趕回家鄉準備度過漫長冬天,而不是繼續奔波在外。然而幾乎所有商隊遇上的旅客,其行進方向都和商隊恰恰相反,就似乎他們也要進入大沙漠一樣。
這不正常,而且是非常的不正常。那些在道路上接二連三的和商隊擦身而過。或者成群結隊,或形單影隻,無論種族職業都不同的旅客們,總是會偷偷的去偷窺乘坐著耶魯·比爾德和多芙的那輛馬車。雖然行動隱秘,可是禁不住次數一多,自然就看出了蛛絲馬跡。
平坦整潔的道路,滿滿充斥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詭異氣氛。表面上縱然依舊平靜,卻已經逐漸無法掩飾私底下的暗流湧動。這種氣氛逐漸蔓延到商隊每名成員身上,焦慮、煩躁、不安……近乎使人窒息的沉悶空氣。甚至讓他們覺得,這幾日過得比在大沙漠裡時還更加難受。從卡西斯以下,每個人都很不得敵人趕快出現,好結束掉眼下這種不死不活的狀態。
對於敵人的身份,卡西斯多少已經有了點頭緒。卻不敢肯定。在這條完全由散塔林會控制的道路上,有能力對暗黑情報網作出挑戰的,就只有豎琴手了。費倫大陸上沒有人不知道,豎琴手的領袖和其中的重要人物,全和魔法女神密斯特拉的選民七姐妹有關。而七姐妹們最顯著的特徵。就是她們銀色的秀髮與瞳孔。而那位現在整天被耶魯·比爾德摟在懷裡的女戰士……
無論如何,這也只是猜測罷了。別說沒有證據,即使有證據證實了猜測就是事實。卡西斯也無力作任何事。想起豎琴手們的大本營,陰影谷距離商隊眼下正走的道路還不滿三天路程,他就禁不住心驚肉跳。
能夠安全擔任商隊首領直至今天,「謹慎」是卡西斯最為依賴的座右銘。既然看出有了不對,自然益發的小心起來。每天商隊前進不過幾十里,每逢穿山過林,都必定要先派人探清楚了,前面究竟是否有埋伏才肯走。每天停止趕路下令紮營之前,也都仔細勘察過地形,盡量選擇絕對不可能被偷襲的平坦地帶,搭建帳篷的同時,也不會忽略豎立起木柵欄這種簡易的防禦工事。
事實上卡西斯也知道,自己做的這一切,多半只是尋個安心而已。真要有什麼事情發生,光憑這種簡單防備措施,肯定是無濟於事。他早已經發覺,卡西斯有心提醒曹子文,對方卻完全置若罔聞,完全漠不關心的模樣,該幹什麼還是繼續幹什麼。但曹子文可以不擔心,卡西斯卻做不到,他心裡就像被燒了把火,滿臉鬱悶無處發洩,甚至每天晚上都輾轉反覆夜不安寢。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從枕頭下摸出錢袋,將裡面的寶石倒出來,數了一遍又一遍,藉此聊以自我安慰了。
又走了幾天,商隊進入巨龍之脊山脈南段,距離另一個小城市泰斯威,只剩餘不過大半天路程了。這段道路,是離開沙漠,進入散提爾堡之前路況最惡劣的。右側是寬闊大河,左側是高聳山峰,留給商隊行走的,只有中間一段狹窄小道。而且這裡山體狀況也不好。石質頗為脆弱,夏天時經常會發生山體崩塌或者泥石流。現在雖然是清爽秋天,卻也不能大意。商隊只好被迫排列成長蛇狀,小心翼翼的緩慢前進。
一陣山風呼嘯吹掠而至,風勢急勁凜冽,幾乎刮面生疼。商隊無論人馬,都不由自主的停步瞇起了眼睛。驟然間,半山腰上黑壓壓的大團烏雲升起。隨即迅捷的向山下商隊鋪天蓋地般撲過來。震耳欲聾的呱呱怪叫中,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團烏雲,竟是由千萬頭各式各樣的飛鳥組成。
老鷹、貓頭鷹、烏鴉、喜鵲、麻雀、啄木鳥……彷彿整片山林中,所有找得到可以用翅膀飛行的鳥類,全都聚集到了一起。它們瘋狂的環繞著商隊的人馬。用翅膀打,用爪子抓、用嘴啄,用身體撞,霎時間引發出一陣大混亂。所有人手忙腳亂,拔出腰間武器拚命地扑打,卻全是於事無補。這群瘋鳥就像吃了藥,只只捨生忘死奮勇直前,哪怕被一刀砍成兩半,也決不放棄退縮。商隊守衛們全是訓練有素的老練戰士,到還不至於被群鳥雀打敗。卻已經人人都極為狼狽。可鳥雀襲擊對像裡,還包括了馬匹。鳥兒們的尖嘴利爪,似乎約好了般,專門往馬匹眼睛上招呼。
僅僅片刻功夫,好幾匹馬都被啄瞎了眼睛,痛的亂叫亂跳,無論趕車的車伕還是商隊的守衛怎麼吆喝也不聽指揮,撒開馬蹄子橫衝直撞起來。僅存秩序也更加蕩然無存。車輛和車輛之間相互碰撞,人喧馬嘶。一切全都無法再加以控制。
「法師,法師!趕快想辦法啊!」卡西斯聲嘶力竭的呼喊著,一面努力控制與保護胯下馬匹,一面咬牙揮舞著彎刀驅趕鳥雀。這些「襲擊者」太多了,他根本沒辦法抵擋住每次攻擊。臉上早已多出了好幾條紅絲。天法師哈喇德面色蒼白的站起來。提起魔杖剛剛想施展法術,卻立刻已經成為眾矢之的。在無數鳥雀前赴後繼的攻擊下,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不受干擾的釋放出法術。腳下忽然傳來劇烈震動,他再也站立不住,被甩了出去跌倒在地。原來拉扯後面那輛貨車的馬匹發狂。帶著身後車輛,一齊裝上了哈喇德所在著輛車。兩輛馬車在巨大力量衝擊下同時轟然傾下,「元兇」連車帶馬滑下,在隆隆震動中墜落寬敞大河,在湍急河水沖擊下,瞬間無影無蹤。震動傳來,轟轟發發,不但良久不止,更越來越響。卡西斯面色如紙,拚命一刀斬斷眼前的那隻貓頭鷹,扭頭向旁邊山崖上看去。只見山坡就像大海波浪板不斷起伏。大量樹木土石,正緩緩從山頂上向下滑落。來勢雖然不快,其中所蘊藏力量,卻是沛然莫可以擋。再不趕快逃跑,整支商隊都可能被活活埋葬。
這個時候什麼都顧不上了,逃命最要緊。卡西斯扯開喉嚨,用盡全身力氣喝道:「別管貨物了,所有人,趕快逃啊。」大難臨頭,哪怕這些千辛萬苦從深水城運過來的貨物全部都損失殆盡,也顧不上了。商隊守衛們毫不猶豫,衝出鳥群包圍,策馬飛奔。其餘商隊成員們也紛紛從馬車上跳下,驚慌呼叫著拚命逃跑。商隊首領打馬衝到曹子文等三人乘坐的那輛馬車之前,高聲叫道:「比爾德先生,你們也請……」
身影閃動,暗月武僧首領醒我從車內跳出。他乾淨利落的揮動短劍,斬斷馬車韁繩,跳上馬背,喝道:「比爾德閣下自然有辦法應付。我們不必多事,走。」用力一踢馬腹,當先衝出。馬車內靜悄悄的什麼動靜都沒有,當此情景,再沒有時間滿滿考慮其他。卡西斯歎了口氣,反臂在馬臀上抽了一鞭,緊跟而去。
山體滑坡造成的泥石流越來越近,發瘋的鳥雀彷彿也意識到危險,紛紛一哄而散。失去馬匹拉扯紋絲不動的馬車,陡然間光芒綻she,緩緩飄升。燦爛金光如驕陽墮ri,教人不敢逼視。照耀所及之處,一切事物全部懸浮失重,逆空飛浮。緊接著,馬車頂蓋轟然破裂,一條人影從內飛出,雙掌合十,結成一心印。如來神掌第一式佛光初現正要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