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場注定不可避免的戰爭裡,究竟由誰首先開第一槍,並非可以忽略的小問題。有時候,這種很多人都沒有注意到的細節,甚至可以改變整場戰爭的性質。比如說……現在就是。
洛山達是位理想主義得近乎天真和偏執的神袛,對於邪惡半點也不能容忍。而他的信徒也和自己所信仰的。幾乎都像是一個模子裡面鑄出來,疾惡如仇,完全不懂得變通,更連絲毫帶有「褻瀆」意味的挑撥都不能接受。曹子文根本用不著花什麼心思,簡簡單單幾句話,已經撩撥得黎明使者塞恩,這位洛山達神殿的聖武士首領暴跳如雷。從正常的外交層面而言,曹子文不過是講出事實而已。可是對於所有自命虔誠的信徒來說,卻已經是不可容忍,非以鮮血來清洗不可。
恰恰正中曹子文下懷。他要殺人,卻剛好正煩惱找不到借口呢。這世界上殺人不難,難的是理直氣壯地殺人,更難的是殺人以後,麻煩無法因此而纏上自己。因自而動手,顯然就是個無論誰都找不出破綻的好理由。
塞恩不是傻瓜,他麾下那些聖武士和牧師們也都不是。他們只是過分理想主義而已。信仰雖然可以帶給人力量,但是有時候,信仰也會蒙蔽你的眼睛,讓你看不見應該看見的東西。當然,假如和他們說那些話的人是一條龍,或者一隻巫妖的話,估計他們多半還是能夠看得清楚現實和理想的差距。只可惜,在場這麼多來自米拉巴的人裡面,沒有誰能夠瞭解到。他們要對付的敵人。實力究竟已經到達一個多麼恐怖地境界。布魯諾和西蒙他們雖然有點瞭解,可是他們都沒有親眼目睹過。當天在布林山德城外,曹子文和布倫希蒂之間地那場驚天之戰。一百五十九對六的敵我兵力對比,讓他們絲毫不認為自己會有失敗地可能。
沒有人說話。因為現在已經是動手的時候,不是動口的時候了。曹子文嘴角邊掛上了若有若無的笑容,睥睨著殺氣騰騰,劍拔弩張地不住逼近而來的洛山達信徒們。睥睨著躍躍欲試的米拉巴矮人士兵們,睥睨著紅鬍子矮人國王和兩名豎琴手,就好像屠夫在看著待宰地豬羊。他舔舔發乾的嘴唇,興奮地在肚裡暗罵一聲「他媽的」,潛運離火玄冰二氣。剎那間整條隧道氣溫突轉半寒半熱,凍徹心肺,熱勝洪爐!早體驗過曹子文威力的金精靈少女玫拉瑟,臉色陡變,大聲叫道:「小心。他要動手了!」
聲尤未落,但聽「咻」地一下破空急鳴,強弓發出的勁箭呼嘯嗚咽,「奪」地插到了曹子文和塞恩兩人中間的泥土裡。緊接著,隆隆聲響搖撼大地,充滿恐懼和驚惶地吶喊咆哮震耳欲聾,從四面八方的隧道岔路裡傳出。所有人面色同時驟然為之一變。從那陣陣越來越濃腥躁氣息中,經驗豐富的米拉巴士兵們已經可以判斷得出,那些該死的半獸人們,居然去而復返!
就像被什麼可怕東西驅趕著一樣,只是眨眼之間。大群大群灰綠色皮膚的半獸人,已享受驚的老鼠般從隧道岔路上蜂擁而出。數量明顯比剛才減少了一些,可是卻更加瘋狂和混亂。冰風谷和米拉巴之間的「內戰」看來是打不下去了。矮人士兵們大聲咒罵著,自動結成戰鬥陣形準備迎接第二次激戰。黎明使者猶豫了一下,同樣率領聖武士們回去協助正規軍佈防。布魯諾和西蒙等逃亡者們,被嚴密保護在米拉巴士兵方陣的中心。沒有誰去招呼曹子文等人也加入防禦圈,一方面因為米拉巴的士兵們,沒有義務犧牲自己去保護敵人,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黎明使者同樣企圖借刀殺人。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潮水似的半獸人大軍,對於矮人士兵們完全不聞不問。別說動手戰鬥,就連多看他們一眼都沒有。以奧克斯?眾箭為首地這群血腥掠食者和強盜們,逕直衝過了米拉巴軍隊身邊,向陛道出口處,那兩扇剛剛已經被緊緊關閉起來的巨大鐵門衝過去。
鐵門看起來沉重無比,實際上在矮人工匠們的巧手設計下,開關並不困難。經過無數齒輪和槓桿地傳動,只要隨便來兩個人,都可以將它推開。剛才一片混亂中,誰也沒去注意到,究竟是誰將門關上的。而對於這兩扇門能不能再被打開,更沒有人曾經懷疑過。
接下來,米拉巴地矮人士兵們,便目瞪口呆,兼且暴跳如雷地親眼目睹了一幕,讓他們所有人都感到顏面盡失的不可思議場景。米拉巴矮人工匠們引以為豪的,那兩扇同時融匯了堅固與靈巧的隧道鐵門,竟然倒塌下來了!十幾隻半獸人的手爪才剛剛摸到門上鐵板,看來甚至還未來得及發力,那兩塊足有十米高,三、四米寬,整整幾十噸重的鐵板,猛地脫離了兩邊和牆壁相連接的固定軸承,轟然傾倒,狠狠砸落地面!
一切都發生得突如其來,讓任何人都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那些滿腦子都只想著逃命,根本收不住腳步的半獸人們,明明看到了前頭同伴的下場,卻依舊盲頭蒼蠅般,帶著無比的驚駭與震愕,被慣性帶動身體向前衝過去。鐵門帶著大蓬血花和碎肉壓下,揪起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呼嘯狂風。怒吼狂風中夾雜著大量塵沙,像用投石器擲出的石頭,向內激烈飛射,打在皮膚之上竟是隱隱生痛。整條隧道內的所有火把,全於瞬間遍被盡數吹熄。霎時間,隧道內變成了伸手不見五指。即使矮人們擁有黑暗視覺,可是要讓眼睛從正常光感轉變為紅外夜視力,同樣需要幾秒鐘。在這麼短短幾秒鐘,「誰也看不見什麼。
可是他們還聽得到。失去視覺,讓聽感倍加靈敏。靈敏到了讓他們受不了。鐵門倒下的鳴動經過隧道內回音放大。更加恍若天搖地動,震耳欲聾。隧道入口處的沙土經受不住這種無形力量震盪。「嘩啦啦」地產生連鎖反應,徹底向內坍塌。千萬噸石頭形成傾盤大雨,拚命往下傾洩,激起沖天煙塵。整條隧道都在搖晃,除了極少數幾個人以外,誰都無法再依靠自己雙腿好好站立。他們只能趴伏地下。雙頭抱著腦袋,盡量蜷縮起身體避免受傷,祈禱著這場噩夢可以趕快過去。
沒有人清楚究竟過去了多久。好像很長,又好像很短。嗆人煙塵仍在隧道內到處瀰漫,但總算是再沒有石頭掉下來的聲音了。因為隧道入口已經被無數塌陷土石掩埋,再沒有空隙可供填充。這是一次徹底得不能再徹底的坍塌事故,假如想要將所有土石都清理掉,重新讓隧道恢復ziyou通行地話,保守估計。至少也需要使用挖土機,不眠不休地幹上三、四十天才行。而在這個沒有機械幫忙地世界,純粹用人工進行清理,那就真不知道要再干多長時間了。
同樣沒有人在意那堆石頭,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吸引了他們地注意力。沉重得好像巨人行軍的腳步聲,已經從隧道岔道深處傳出來了。速度雖然不快,卻挾帶了一種難以言述的死亡味道。教人人都感到渾身不舒服——尤其,以黎明使者塞恩為首的這群聖武士與牧師們,感受最為深刻。黑暗。黑暗是信仰晨曦之主者的最大敵人!牧師們紛紛吟唱祈禱靈歌,召喚出一個接一個的魔法光球作為照明。可是蒼白破碎地魔光映照在臉上。卻完全無法帶來那種,陽光照射在身體的安心和溫暖感。
來自地獄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帶動震盪也越來越嚴重。隧道天頂不斷落下沙土,剛剛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的結構,現在正處於一個極度脆弱的狀態,隨時可能再度引發另外一場規模更大的塌陷。少數幾名米拉巴矮人擔心地抬起頭向頭頂上瞄,可是他們很快就知道,現在完全不適合再去擔心塌陷了。要保住自己性命,他們必須首先解決那迫在眉睫的危機!
來自那沉悶腳步聲的危機!來自邪惡不死生物的危機!來自巨龍地危機!來自不死龍巫妖的危機!
拜龍教!是洛山達信徒們最痛恨的敵人之一:拜龍教!而且他們要面對的威脅還不是一個,而是三個!
三頭瘦骨嶙峋。似乎已經只剩下皮膚包裹骨頭的骷髏巨龍,邁著優雅的步伐,分別從隧道的三條分岔路中悠然踱出。從顏色上看得出,是一條綠龍、一斤條黑龍、還有一條白龍。它們縱然死去,可是天生地威壓卻不減反增。深深凹陷的眼眶內已經沒有眼珠,只剩餘兩個會發光的亮點。沒有人膽敢隨便與它們對望,因為那冰冷目光中,本來就蘊藏了極強烈的魔力,可以將人從靈魂到**都加以麻痺。三名身穿紫色袍服,用兜帽遮掩容顏的法師,就端坐在龍巫妖背上。他們胸前全繡著拜龍教的獨特徽符:一蓬長著眼睛在龍爪上燃燒的火焰。
三頭不死巨龍,每一頭都有六、七米以上的高度,從頭到尾,更長達十幾米以上。隧道內本來廣大的空間,突然就因為這幾位不速之客,而一下子變得狹窄起來了。米拉巴的矮人士兵們,驚恐地將戰鬥陣形轉換成堅固防守狀態,此時此刻,在不死巨龍們的視覺中看起來,他們是如此地可笑,和隧道另一邊角落裡,那僥倖存活下來的三百多名半獸人,也沒有絲毫分別。
晨曦之主的信徒,向來就和生活於黑暗中的邪惡不死者之間,有著某種奇妙的感應。當然,這種感應和關係,絕對不會友好。天敵!假如要用一個詞彙來形容他們之間的的關係,天敵正是最恰當不過。使命感如同火焰,在塞恩以下的一眾洛山達信徒胸膛內,熊熊燃燒起來了。沒有人退縮,更沒有人會感到害怕!在目睹龍巫妖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立刻意識到,自己生命中最後的戰鬥與考驗,已經降臨!
洛山達信徒們如臨大敵,滿腔悲壯。可是在這幾位龍巫妖和拜龍教高級首領看來,一切不過只是個遊戲。威懾性的目光橫掃全場,那頭體型最龐大的藍龍龍巫妖,像貓般向前踏出幾步,發出如同悶雷似的聲音,神態語氣傲然不可一世。
「卑微的小爬蟲們,你們居然膽敢在我,偉大的阿巴濟戈面前依然直立如故?跪下!像個奴才那樣聽從偉大的阿巴濟戈吩咐!否則的話,你們將會品嚐到比死亡更加痛苦千萬倍的滋味!」
「阿巴濟戈,不要廢話。我們到這裡來,並不是為了滿足你的無聊虛榮感。」綠龍不滿地搖晃著它長滿了銳利小角的下巴,悶聲悶氣道:「讓他們交出鑽石,我們的主人薩瑪斯特正等待著我們。」
「伊斯塔特,用不著心急。」黑龍費爾葛蘭狡黠地咧開嘴巴,骷髏似的頭部,在青白魔光映耀下看起來尤為可怖。「難道你看不見嗎?這裡已經被封閉起來了。沒有人能夠逃脫,這裡就是我們的遊樂場,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