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萬籟俱寂。塔馬蘭鎮內,由曹子文一手扶植上位的野蠻人女王布倫希蒂,卻正在自己的帳篷內,輾轉難眠。
雖然名義上是女王,可實際上不管黑暗精靈還是野蠻人,誰都知道這位野蠻人少女,不過就是位傀儡罷了。這裡發生的每件事,無論大小,從開始到結束,都並沒有誰會來向她請求認可或者指示,甚至連告訴她「發生了這麼一件事」都沒有。所以,她實在有太多的空閒時間,去進行思考。
實際上,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還有什麼好想的。野蠻人部落?他們不承認她。雪猿部落的族人?他們似乎也不再需要她。為了自己嗎?對於自己的未來,布倫希蒂除了迷惘,還是迷惘。
太多東西在她腦海裡相互糾纏不清,使芳心混亂如麻。迷惘還是迷惘,令她看不見自己的未來。曹子文雖然說過會給她「一點時間」,好讓布倫希蒂接受和面對現實,可是縱然已經過去三天,她依舊無法接受什麼阿修羅王的身份。而哪怕是再給她三年,這個心結也未必就能解得開。
縱然被稱為最強之女戰士,可是這來自雪猿部族的野蠻人少女,卻並不喜愛戰鬥,甚至厭惡戰鬥。當生存的壓力不復存在,當從出生起即肩負的責任消失,她再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讓自己繼續戰鬥下去。
苔原子民是最優秀的獵手,優秀獵手除了讓自己可以活下去這個理由以外,從不進行無益之戰鬥。所以,布倫希蒂很討厭那個隱藏在自己靈魂內,被稱呼作阿修羅王的意識。甚至對它的存在感到恐懼。可是無論她討厭還是喜歡,阿修羅王和布倫希蒂,就是一體兩面的存在。這點誰也無法改變。
即使神也不能。
野蠻人少女長長歎了。起,頹然揪開身上蓋的被子。從床上站起來走到帳篷門口,揪開了帳篷上掛著的掛氈。熟悉地冰冷夜風無孔不入口立刻迎頭吹拂而至,灌了布倫希蒂的滿。滿臉。那種粗暴和干冷地感覺,讓野蠻人少女彷彿又回到了這一切都未曾發生之前,使她無比懷念。
兩條粗壯手臂不約而同地伸出,橫架在布倫希蒂面前。兩張比寒風更冰冷的臉龐,轉過來直面野蠻人少女。毫無語音起伏地口吻。彷彿他們不是人,而只是兩具機械木偶。
「請退回去,女王。夜已經很深了。這時候還外出的話。說不定會有危險。還是早點休息吧。」
布倫希蒂不認識這兩名替自己做守衛的野蠻人戰士,而且她本來也無意外出,只是想吹吹風而已。可是這兩名守衛——或者說監獄獄卒更合適——的語氣,卻實在太過無禮。雖然稱呼她為女王,口吻與目光,卻十足把布倫希蒂當成了囚犯那樣看待。
本來就心情不好的野蠻人少女立時無明火起。布倫希蒂深深吸了口氣,強抑怒氣問道:「我一定要出去的話又怎麼樣?你們,要使用武力阻止我嗎?」
「不敢。但您畢竟是女王。我們認為,為了苔原部落地全體子民著想,您還是注重一下自己的身份,不要做任何多餘的事吧。」兩名守衛同時彎腰低頭,動作謙恭語氣卻依舊傲慢且隱帶威脅。其實他們身上也並沒有攜帶什麼武器。因為他們地存在,本來就是象徵意義要大於實質意義。然而兩名守衛本身,看上去側很有些狐假虎威地味道。曹子文本來只是讓他們小心伺候布倫希蒂,他們卻理解成了要牢牢看守野蠻人少女,禁止她隨意活動。
這是個誤會,而且是使人非常不愉快的誤會。而且更糟糕的,是布倫希蒂完全把心中怒火撒向了曹子文,而不是眼前地兩名野蠻人。她權衡再三,終於還是強忍怒火,重重地「哼,了一聲,用力狠狠摔下掛氈,回入帳篷內,氣呼呼地在床邊坐下。
她只是剛剛坐下,就聽見了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幾乎是微不可聞的輕捷腳步聲。那聲音絕對不會比樹葉跌落地面更重,但在布倫希蒂耳中,卻是清晰可聞。這是種讓人惱心的能力,是自從那天阿修羅王的意識覺醒以後,便硬性贈送的禮物,野蠻人少女想不要也不行。不管她想聽不想聽,各種各樣聲音總是一股腦地鑽進耳朵來。白天還可以忽略過去,到了晚上,卻實在是一種折磨。
然而這件禮物畢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它現在就清晰地告訴了坐在帳篷內無法外出的野蠻人少女,剛剛在外邊跑過的,是澤麗法和澤麗塔這對黑暗精靈雙胞胎姐妹。只有她們,才能在全力疾馳同時,依然保持著如此隱秘的動作。
布倫希蒂並不是好奇心特別濃重的輕薄女人,對於雙胞胎姐妹到底在幹什麼,她一概興趣欠奉。黑暗精靈們的陰謀,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再說曹子文也暫時離開了冰風谷恩回去魔索布萊城指揮另外一場侵略戰爭。卓爾雙胞胎向來對曹子文惟命是從,想必也搞不出什麼花樣來才對。
栛可是她想錯了。澤麗法和澤麗塔不但真的搞出了花樣,而且還搞得聲勢浩大。整座塔馬蘭鎮很快便從沉睡中甦醒過來了。
無論野蠻人還是大地jing,甚至連黑暗精靈們都全部從被窩裡跳了出來,迅速換好衣服,將武器和盔甲佩戴整齊。然後從臨時搭起來的帳篷中走出去,在空地上列隊。霎時間整座大本營人聲鼎沸,雖然訓練有素的幽暗地域尖兵們…全都懂得什麼叫「沉默是金」,野蠻人們卻還是依照著老習慣。他們一面按照命令集合,一面大聲向同伴們相互打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喧嘩聲浪潮湧而至,將布倫希蒂吵得頭暈眼花。她甚至抬頭向上望,很擔心帳篷會支持不了而倒塌。
但是在聲浪揪起帳篷之前,有只長滿了毛的大手,搶先揪起了門口處的掛氈。一名大地jing士兵走進帳篷,「啪」地立正敬禮。肅然道:「布倫希蒂女王,澤麗法和澤麗塔兩位隊長派在下前來通知女王。有緊急事件發生了。我們需要您的意見。請隨我來,可以嗎?」相比起剛才兩名野蠻人守衛的無禮。
士兵的言行舉止全部嚴謹而恭敬,反而更容易讓野蠻人少女心生好感。
「緊急事件?需要我的意見?」布倫希蒂懷疑似地低聲重複著,感覺非常難以置信。然而她也知道,自己沒有權力,可以拒絕這邀請。野蠻人少女鄭重地站起來,隨手取過件外衣披在身上。向大地jing士兵點點頭,道:「知道了。帶我去吧。」
「是,那麼。請這邊走。」大地jing士兵恭敬地揪開門簾讓布倫希蒂先行。在兩名唰剛還狐假虎威地阻止自己女王外出地野蠻人守衛無奈目光注視下。野蠻人少女享受著從異族身上所得到那些許微不足道的權力,跨步而出。她從數千名慌慌張張到處亂跑。找不到自己位置地同胞們之間穿過,於大地jing士兵可領下徑直走到了曹子文專用的帳篷前。幾乎所有來自魔索布萊城地士兵,都已經在此集合,而且看起來,隨時都可以出發進行戰鬥了。看看惟有用「烏合之眾」才能形容的自己那些同胞們,布倫希蒂感慨地歎了口氣,隨即挺起胸膛,昂首走進帳篷。
帳篷內只點著一根蠟燭,發出的光芒微弱得就像螢火蟲。不過對於黑暗精靈們而言,這種程度的光就很足夠了。不僅雙胞胎姐妹的澤麗法和澤麗塔,還有羅絲侍女的克娜蘇,與不死縛靈活屍扎克納梵,全都在帳蓬內。
布倫希蒂停下了腳步,試圖考慮這次會面地意義,但馬上又放棄了。因為她知道,對方很快會自己告訴她所有意圖,但亦僅此而已。耶魯·比爾德不在,他們(不包括扎克納梵)就是真正掌握了這裡所有權力的人。而面前這三位驕傲的黑暗精靈女性,從來沒把自己放在眼內過。野蠻人地女王?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地奴隸,還能更加合適地形容自己的身份吧?
「有重要事情發生了。莫雲和克利雯,我們的兩名卓爾士兵,在中午外出巡邏時失蹤。根據所有線索顯示,他們很可能是被戰錘部族地矮人殺死了。」澤麗法甚至連邀請布倫希蒂坐下都沒有,直截了當地將事情起因說了出來。
澤麗塔緊接道:「我和姐姐試圖去矮人礦坑查探真相,但是矮人國王態度蠻橫,不肯給予我們任何解釋。甚至,他還用戰爭來進行威脅。」
「這是對黑暗精靈的挑釁,對扎赫瑞斯家族,對主人的挑釁!絕對不能容忍。」澤麗法冷笑道:「矮人們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可惜矮人礦坑防守嚴密,又易守難攻。目前我們人手不足,準備也不夠,無法進行全面強攻。所以只能暫時撤退。但黑暗精靈不會就此罷休,這關乎到主人在冰風谷的統治威信。布倫希蒂,妳也必須在此事上出一分力。」澤麗塔將話題可入最重要的部分。澤麗法一口氣將妹妹還未說完的話講出來,道:「野蠻人士兵們會跟隨我們出發,去將矮人礦坑包圍起來。我們要再向布魯諾提出交涉。」
「用二千名苔原部落的士兵,去包圍矮人礦坑?」布倫希蒂吃了一驚。平心而論,野蠻人少女對那位紅鬍子矮人國王印象還算不錯。她用力搖搖頭,高聲反對道:「這是戰爭!比爾德一定不希望,你們在沒有得到他同意的情況下,就貿然發動戰爭。」
「我們只是出於禮貌,所以才來通知妳一句。」雙胞胎姐妹花臉上,同時掛起了不屑的冷笑。「主人回去魔索布萊城之前,把權,都交給我們了。調動兵力在主人給予權力的容許範圍內,我們不必非得到妳的同意不可。」
栛「……明白了。現在我已經知道這件事。」布倫希蒂忽然覺得很累,什麼都不想再管。她無力地揮揮手,道:「反正那些人也和我無關,接下來要怎麼做,就隨便你們吧。」
「非常感謝妳的支持,布倫希蒂「女王』」。雙胞胎姐妹花同時站起,道:我們會把紅鬍子矮人國王的腦袋帶回來,希望妳會喜歡這份禮物。」
「等等,在還沒有知道莫雲和克利雯的確切下落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測。妳們不能因為猜測就擅自發動戰爭。」扎克納梵忽然出聲表示了反對。雙胞胎姐妹花對望一眼,後退半步,畢恭畢敬地低頭道:「扎克納梵武技長。我們所要做的,正是為了找回失蹤同胞的下落。矮人國王抗拒我們的詢問,為了尋求真相,這是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