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文又笑了。這是掌握一切的自信笑容,所以他笑得特別開心。相對地,也能夠讓看見這種笑容的其他人特別地不高興。布魯諾甚至產生了想要抄起戰斧,衝過去一傢伙把曹子文腦袋砸爛的衝動。要不是聖西羅山及時扯住了他,矮人王真的會這樣做。
個性嚴肅又認真,和他信奉的神一樣沒有幽默感的布林·山德發言人深詣外交技巧,也清楚現在主動權並不握在自己手上。聖西羅山直截了當道:「很好,我相信比爾德先生你是值得信任的。那麼你口中的這位布倫希蒂女王,現在在哪裡?她又委託了你來做什麼。」
「布倫希蒂女王委託我來,為的是簽訂一份『十鎮』和笞原子民之間的和平協議。」曹子文欣賞地點點頭,道:「儘管暫時處境有點……嗯,相信各位都可以理解。不過布倫希蒂女王仍然很關心自己的子民,這點不需要多加懷疑。戰爭已經打夠了,死人也已經死得夠多。假如再繼續下去,最好的結果也不過就是兩敗俱傷而已。這種結局無論對於『十鎮』還是苔原子民,都毫無利益可言。既然如此,停戰然後迎接和平,應該是我們所有人都樂於看見的,對嗎?」
「你以為我們會輸嗎?」布魯諾憤怒咆哮,狠狠將戰斧砍進腳邊泥土,銳利斧刃,幾乎把其中一名因為吸入催眠毒煙而沉睡的野蠻人腦袋給剁了下來。
「矮人王,你認為自己會贏嗎?」曹子文的目光,在以聖西羅山為首的「十鎮」發言人們臉上逐一掃視而過。「各位發言人,你們也這樣認為?確實,我要為各位剛才那反敗為勝的漂亮戰術喝一聲彩。然而,你們的法師已經用盡法術而離開,騎兵隊也全軍覆沒了。單純地拼消耗?各位真覺得就憑這些未受過戰爭訓練,只憑著滿腔熱血來作戰的烏合之眾,可以戰勝比自己多出好幾倍的敵人?」
連脾氣暴躁衝動的布魯諾也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可是他們卻始終覺得不甘心。凱迪內瓦鎮的發言人氣鼓鼓道:「你隨隨便便說句話。就要我們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這群野蠻人可是毀滅了我們整整四座城鎮。有上千人,包括平民都被他們殺死了。」
「死在『十鎮』手下的苔原子民同樣不少,對不對?但是現在並不是追究誰責任比較大的時候。戰爭有時候就是這樣無奈。」曹子文把手臂搭到旁邊還未倒下的木柵上,不在意地道:「別忘記,即使你們真能把這裡的苔原軍隊都殺光,那又怎麼樣?在苔原深處的『蜜酒廳』,還有至少六七千的苔原子民。雖然他們大多是女人和孩子。但是孩子會長大,女人也同樣可以拿起武器。再過幾年,被仇恨推動的他們還會回來報仇。『十鎮』要永遠和苔原子民們戰鬥下去嗎?」
沒有人可以回答曹子文的質問。生活在冰風谷這塊荒蠻土地上,生活中免不了要面對危險。很多人甚至已經把戰鬥視為家常便飯了。但是像這次野蠻人進攻「十鎮」的大規模戰爭,即使布魯諾都不想再經歷第二次。更不用說「十鎮」的發言人了。畢竟,「十鎮」是個依靠商業繁盛起來的地方。不是軍事要塞。
聖西羅山和其餘發言人還有矮人王一起圍成個圓圈,低聲商量了幾句。半晌,他站出來向曹子文鄭重說道:「作為『十鎮』的最高軍事指揮官,同時還有布林·山德發言人,我代表『十鎮』,同意和苔原部落之間暫時停止戰爭。但是你可以保證,一定能夠為我們帶來和平嗎?還有,你畢竟不是苔原部落的人。我們要求和布倫希蒂女王親自見面,並且商談所有細節。」
「非常合理的建議,我會盡量滿足。」曹子文瀟灑地彈了下響指。道:「三天,請給我們三天時間。布倫希蒂女王處理完手頭上的雜事以後,會來和各位發言人見面的。同時,苔原部落也會把之前在都爾登湖畔四鎮處搶奪的財物還有擄掠人口送還,以表示和平誠意?」
「什麼?你要我們把東西都還出去?」一名野蠻人戰士氣急敗壞。跳著腳破口大罵起來。他是「棕熊部落」裡面,很受原來棕熊之王安達卡信任的強大戰士。奇斯塔和劍橋·霍斯為了吞併「棕熊部落」,也很拉攏他。毀滅了都爾登湖畔四鎮後,他一個人就分到了價值上千金幣的糧食和財寶,還有兩名長相不錯的女人。要他把到手的東西再吐出去,野蠻人可沒這個習慣。
不光是他,其餘幾名野蠻人戰士情況也都類似,縱然明明看見了二十名全副武裝,而且殺氣騰騰的大地jing士兵就在曹子文身後虎視眈眈,貪婪慾念仍舊促使他們忍不住要發作。聖西羅山等發言人屏息靜氣,十幾道目光齊唰唰地聚焦在曹子文身上,都想看看這位突然出現,又自稱是真正野蠻人之王使者的神秘人,究竟怎麼應付。
對付這種非但幫不上忙,而且只能壞事的傢伙,曹子文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而且他也懶得為這種人絞盡腦汁。提起半成離火玄冰功,合併食中二指捏成劍訣隨手吐勁。指芒煥發熾熱紅光隔空激射,不偏不倚,恰好正中那首先叫罵的野蠻人額頭。嫣紅鮮血混雜黃白腦漿泊泊泉湧,那人連哼都沒來得及哼出半聲,直挺挺撲倒在地,明顯死得不能再死了。正是這年多以來曹子文所練成的新招式,蜀中唐門暗器之「劍器」。
曹子文出手快逾電閃,手底半點不留情。周圍那幾個跟著一齊叫罵的,腦子裡還未轉過彎來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早分別在身體的不同部位上挨了一記無形劍器,同樣應聲而倒。曹子文向聖西羅山等人輕鬆笑笑,掏出塊手帕在什麼東西都沒沾到的手指上擦了擦,歉道:「不好意思,我家養的狗發瘋了。真沒辦法,只好殺掉了事,也免得他們到處亂咬人,對不對?」
聖西羅山臉色陰沉。緊緊閉上了嘴不說話。他畢竟信奉著正義之神,雖然野蠻人是敵人,但布林·山德的發言人,依舊無法接受這種隨便就下手殺人的行為。在他看來,即使是要消滅罪惡,也應該首先經過嚴格的法庭審理程序才像話。東流亡地的發言人卻帶著好奇和幾分恐懼,問道:「比爾德先生。你是魔法師嗎?剛才是什麼魔法?」
「那不是魔法。而是來自東方卡拉圖,某種運用力量的小技巧而已,不值一提。」曹子文謙虛地用一句話含糊帶過。隨即道:「夜深了。各位還是盡快帶上自己人,回去布林·山德好好休息吧。剛才我釋放出來的煙霧只是一種催眠藥劑,沒有毒,也不會對身體產生什麼壞影響。只要用涼水或者冰雪。在他們臉上擦幾下就會醒。」
曹子文主動說出綠色煙幕的秘密,顯然也是種示好舉動。幾名發言人對望一眼,縱然還未能完全相信對方,但忐忑不安的心,卻也放下了不少。一桶桶涼水很快地從鎮上水井裡提了過來,並且淋在暈迷沉睡的士兵頭臉上。其實催眠毒煙雖然發作猛烈。但效果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多體格強壯的矮人或者野蠻人,還等不到自己人幫忙。已先後清醒過來。當然,這個過程中。免不了會有人因為看見仇敵仍舊暈迷,而想要在對方毫無反抗能力情況下給他致命一擊。但凡是這樣做的人。全都馬上就領教到了大地jing士兵們毫不留情的鐵拳。不管有多麼強壯,被包裹在厚重鐵甲手套裡的拳頭揍上兩記。那滋味可不是這些早成強弩之末的士兵所承受得起。
擾攘半個小時左右,總算讓所有人都恢復意識。聖西羅山簡短地向士兵們進行說明,並且帶上所有倖存者離開塔馬蘭鎮。這時候,「十鎮」士兵還剩下二百五十多人,幾乎人人身上帶傷。而「戰錘部族」的一百五十矮人戰士,也只剩下了三分之二還活著。曹子文看著那遍地屍骸,還有將近二千多沒頭蒼蠅般惶恐不安的野蠻人士兵,心情愉快地在大地jing戰士們抬過來的椅子上坐下,雙腿交疊,心情愉快地哼起了小曲。
他的目光很溫柔,然而每個接觸到這目光的野蠻人,卻都同時感到了不寒而慄。而對於他們而言,這個苦難的夜晚……還只是剛剛開始。
……
雙胞胎姐妹花澤麗法和澤麗塔,在布倫希蒂帶路下,輕而易舉地率領著那二十名卓爾精兵,進入了「蜜酒廳」。沒費多大功夫,已順利將處於「野狼部落」嚴密監視之下的「雪猿部落」全部三十多名老人、女人,還有小孩都救了出來。在經歷過那麼多變故以後,「雪猿部落」裡,現在已經沒有成年男人了。
逃出「蜜酒廳」後,出於趨利避害的本能,布倫希蒂就想帶領著自己的族人們,離開這群黑暗精靈,而且是越遠越好。呆在曹子文身邊時間越久,她就越感到這個男人那種深不可測的強大和恐怖。無論如何,野蠻人女戰士也不願意把「雪猿部落」的族人們,帶到曹子文眼皮下讓他看見。在她看來,這樣做簡直就和將肥壯麋鹿帶到飢餓惡狼鼻子下沒有區別。所以,布倫希蒂立刻就提議和黑暗精靈分開行動。並承諾只要安頓好自己族人以後,馬上會回去「凱恩巨錐」山下,和曹子文匯合。
然而提議被拒絕了。澤麗法和澤麗塔冷酷地宣稱,曹子文早已經交代過,救出「雪猿部落」族人後,便必須立刻把所有人都帶到塔馬蘭鎮去,不准拖延與遲疑。命令本身雖然沒有什麼,但那種居高臨下,而且盛氣凌人的語氣,卻讓「雪猿部落」族人們感到無法忍受。本來野蠻人們就對黑暗精靈沒多少好感。要不是有布倫希蒂在,他們甚至寧肯繼續留在「蜜酒廳」。也不願意跟著這群皮膚漆黑,彷彿魔鬼一樣恐怖的卓爾逃走。
當下便有人不忿地高聲表示反對。可沒想到澤麗法和澤麗塔,居然像是早等著他們反抗了。黑暗精靈們最喜歡就是教訓不聽話的奴隸,並且絕不怕因此而讓自己的武器沾染鮮血。在壓倒性的暴力威脅下,「雪猿部落」的所有族人們馬上就意識到,雖然從一心要自己命的「野狼部落」獠牙下逃脫,但是他們的處境並沒有因此變得更好,而是恰恰相反。
他們別無選擇,只能沉默地在黑暗精靈驅趕下排成隊列,向塔馬蘭鎮走去。而走在隊伍最前頭的布倫希蒂,此時此刻,覺得自己就像是航行在黑夜間正刮起狂風暴雨的海面上,一塊破爛不堪的小舢板,只能聽天由命地隨波逐流,毫無自主之力。深深的無力感,已浸透了她每根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