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回手掌的布倫希蒂,隨即便帶著同伴們走出「寒冬臂彎」,站到了商店門前的空地之上。一股依舊寒冷,但已帶上了春天清新氣息的微風,悠然吹拂而至。想到再過半天左右,便能把大量部落裡正急需的糧食帶回去舒解燃眉之急,強悍的女戰神不由得如釋重負地長長吐了口大氣,卻又立刻仰天深深呼吸,露出了發自真心的動人微笑。這次倒是沒有人因為驚艷而吹口哨了,但布倫希蒂深呼吸之際,胸前飽滿**卻立刻頂緊了衣衫,幾欲裂衣而出。「寒冬臂彎」所坐立處,正是布林·山德最繁榮熱鬧的主要街道,過往行人熙來攘往。好幾名行人無意中看見如此香艷景觀,登時兩眼發直,直勾勾地死盯著布倫希蒂不放。甚至還因此而「砰」地一頭撞上了前面的牆壁或者其他什麼障礙物,碰出了滿頭大包。
「布倫希蒂,布倫希蒂!」一隻粗壯大手伴隨著刻意壓底的嗓音,伸過來在布倫希蒂的衣袖上用力拉了幾下。野蠻少女詫異地回頭,問道:「喬德,有什麼事嗎?」
「這裡是大街,你不要太引人注目了。」喬德是位典型的年輕野蠻人戰士。身材高大魁梧(儘管仍然比布倫希蒂矮了半個頭),皮膚呈紅褐色,肌肉結實得像鐵鑄。從血緣上來說,他的父親和迪帕那還是兄弟。也就是說,他是布倫希蒂的堂兄。
「太引人注目了嗎?」布倫希蒂這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稍微將衣襟拉緊。只是這種小女兒的羞澀姿態,也不過是稍縱即逝。隨即便恢復成野蠻人領袖的她,抓緊了滿裝金幣的錢袋上下拋動,發出陣陣悅耳動聽的叮噹聲。野蠻人女戰神豪爽笑道:「難得出來一趟呢。趁還有點時間,我們去『噴美酒的大火龍』喝上兩杯怎麼樣?順便再給部落裡面的人們帶上兩桶酒。父親還有族裡其他人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坦帕斯!布倫希蒂,萬歲!」十名野蠻人小伙子熱血沸騰,同時高舉武器或者拳頭。高呼出他們所信仰的戰神之名號。而將布倫希蒂的名字和戰爭之王相提並論,則顯示他們心目中這位年輕女戰士所擁有的地位(不過,喬德在呼喊自己妹妹的名字時,聲音並不如他呼喊坦帕斯時的高昂)。這群野蠻人戰士的雄壯呼喊響徹天際,立刻引來了更多人注意。但是看見發出呼號的是一群野蠻人,來往行人都非常聰明地選擇了視而不見的方式。徑直走過。對於這些軟弱南方人們的舉動,野蠻人向來是不在意的。喊完口號後興高采烈的小伙子們,立即簇擁著布倫希蒂,迫不及待地向布林·山德最大也最熱鬧的酒館「噴美酒的大火龍」浩浩蕩蕩快步走去。
「噴美酒地大火龍」和「寒冬臂彎」其實就同在一條街上,走過去還用不到五分鐘。還隔得遠遠地,已經可以聽得到酒館內喧鬧的各種噪音。既有吟遊詩人的歌聲和豎琴樂韻。又有粗俗下流的咒罵和舞女的誘惑大笑。而且,當野蠻人們用力推開了酒店那兩扇虛掩的門板時。聲音更是立刻便像海嘯般迎面洶湧撲至。竟讓走在最前頭的兩名小伙子,都霎時感到一陣頭暈。要知道,在冰風谷的荒野中,可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會有機會同時發出如此多的喧鬧笑罵。或者野蠻人們用來聚會用的「蜜酒廳」在嘈雜方面可以和酒店有得一拼,但在亨格洛裡,你可絕對看不見穿著火紅色,且極盡暴露之能事的漂亮舞孃。站在酒吧桌子上一面拋媚眼,一面向四周的人們展示出自己的大腿。
儘管仍是下午,街道上天色依然明亮得很。但酒店裡已經到處都點燃了蠟燭。蠟燭燃燒時發出的香味和酒吧舞孃身上的香水,還有那些粗魯酒客們身上的汗臭等等氣味。也像聲音那樣亂七八糟地胡亂攪和到了一起,卻非但意外地並不難聞,反而更有讓任何顧客都立即為之精神一振,進入興奮狀態中的效果。
看到又有人進來,酒店裡的酒客,無論正在做什麼,都不約而同地一齊扭頭過去,將目光齊唰唰地傾注到來者身上,喧鬧的屋子也隨之而沉寂下來。然而這只是單純的下意識習慣罷了,實際上也沒有誰真的想要找麻煩。平靜時間根本維持不到十秒。所有人就又若無其事地回過頭去,該幹什麼繼續幹什麼去了。
這麼多人同時擠在一間屋子裡,又到處都點燃了鯨油蠟燭,酒館內的氣溫,至少要比外面大街上高出了十攝氏度以上,儘管時節是初春,這裡倒是已經提前到達初夏了。還穿著厚厚皮衣以抵禦chun寒的野蠻人們,只是呆了不滿兩分鐘,就人人都在額上滲出了黃豆大小的汗水。布倫希蒂也不能例外。她白皙的雙頰上因為屋內騰升的熱氣而變成淺紅,筆直秀挺的鼻樑上密佈了點點汗珠,英武中更增幾分嬌艷。
這位女戰神不以為然地揮手拭去淚水,帶領野蠻人們擠進人群,開始尋覓座位。這可不是容易的事。正值一年裡「十鎮」最熱鬧的兩個時節之一(另一個熱鬧時節是夏末,寒冬將至之前),大量外地人為了金錢與夢想,又或者是為了尋覓一個容身之所而紛紛湧入了冰風谷。作為「十鎮」首都的布林·山德現在是人滿為患,而「噴美酒的大火龍」裡更幾乎是所有空隙都擠滿了酒客。野蠻人們在酒桌之間艱難移動了好半晌,也找不到座位可以讓他們坐下來。雖說站著喝酒野蠻人們其實也不會介意,但總是少了點氣氛。正在略感沮喪之際,突然喬德雙眼一亮,招呼同伴道:「嘿,你們看!那張桌子沒有人。」
布倫希蒂抬頭,隨著喬德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酒店的角落內,擺著張非常大,足夠容納所有野蠻人一齊坐下來舒舒服服喝酒的桌子。但並非像喬德說的那樣沒有人。正確來說,在那張桌子邊上合共坐著了四個人。兩名男性和兩名女性。他們全都用黑色的斗篷和兜帽,將自身真面目掩飾起來。不時相互低聲交頭接耳。其中兩名女性身材纖小,站起來恐怕也只到布倫希蒂的胸膛高。她們坐在左側那名男人身邊,不時為他斟酒。右側那男人身材比起兩名女性也健壯不了許多,但渾身上下卻瀰散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陰森感。而正是這種教人為之不寒而慄氣氛,以至於哪怕酒館裡人再多,也沒人肯過去和這神秘的兩對男女為伴。
布倫希蒂立刻就察覺到其中的詭異。警覺道:「等等,那張桌子似乎……」話未說完,已被佈雷斯和薩克兩名最嗜酒如命的年輕戰士齊聲打斷。他們邊歡呼「坦帕斯」,邊急匆匆地大吼著衝過去,惟恐被人佔先。女戰神心中陡然掠過幾絲不詳的陰霾。她輕輕搖頭,雖然跟著一起走過去,卻已繃緊了神經與肌肉。
正低聲交談的兩名男性。似乎聽力都特別敏感。雖然酒店內各式各樣的聲音亂哄哄地嘈成一大片,但野蠻人們徑直向自己走來的腳步。卻還是馬上就被發現了。他們停止了交談,右側的瘦弱男人垂下頭去,專心啜飲起擺在面前的大杯麥酒。而左側那男人卻揪下兜帽,抬頭向野蠻人們展示了自己的容貌。那是張乍看平淡無奇,但細察下卻叫人印象深刻,甚至會再也揮之不去的臉龐。假如野蠻人們的觀察力再敏銳一點,那麼他們便可發覺,在這奇異男子眼眸最深處所閃爍著的冷酷與邪惡。
然而他們並沒有發覺。即使布倫希蒂也不能。所以野蠻人的女戰神。只是向對方傳達了個道歉的眼神,大聲:「對不起,桌子好像還有不少空位,能讓我們都坐下嗎?不會打擾你們的。」
奇異男子點點頭。嘴角邊掛上了友善的微笑,嘴唇微微蠕動。突然間,布倫希蒂驚訝地聽到,彷彿直接貼著自己耳朵說話,連四周如同炸了鍋般的嘈雜轟笑,也沒能掩蓋分毫的聲音響起。正是那男人在說道:「沒關係,人多點可以熱鬧些。請坐吧,小姐。」
女戰神詫異地左右回眸,卻彷彿除了她自己以外,並沒有其他人聽見同樣的講話。這時候。所有野蠻人們都已經坐下,並且興高采烈地開始大力拍打桌子呼叫女侍應了。雖然怪異,但是看來這兩對男女並不像有惡意的樣子。而且,想到了對方只有四個人,從身材上來看,也遠不及自己這邊高大,哪怕打起來也不會吃虧的布倫希蒂,並沒有再繼續深思下去。而只是禮貌地向那人點點頭表示回禮,便大大方方地緊挨著喬德坐了下去。
穿著暴露出了胸膛一大片肌膚,連半邊豐滿**也清晰可見的女侍應邁開風騷的步伐,如同游魚般駕輕就熟地走到了桌子旁邊,先向這群健壯小伙子們拋下幾個媚眼,嗲聲嗲氣道:「歡迎光臨『噴美酒的大火龍』,各位,要點什麼呢?」
「十人份的大杯蜂蜜酒,我要麥酒。還有,蜂蜜酒的每桶價格是?」布倫希蒂拿出錢袋按在桌子上,謹慎地發問道。看見和自己搭話的是位比起自己來少說美貌二十倍以上女性,那女侍應口氣立即就變成了愛理不理的樣子,道:「二十金幣,你們要的東西是五個金幣。」
「那麼告訴老闆,給我們準備兩桶蜂蜜酒,要橡木桶裝的那種。我們離開時帶走。」布倫希蒂也不在意。反正在這些所謂文明人的城鎮內,野蠻人遭受冷眼也是十分自然的事。她從錢袋內倒出二十五枚金幣數了兩遍,「叮噹叮噹」地撒到女侍應的盤子裡。一轉念間,又用拇指彈起一枚金幣,翻滾的金光不偏不倚,正好跌落女侍應的衣袋內。女戰神大聲道:「這個當是小費。趕快把酒送來。」
「喲,看不出來啊。還挺懂規矩的嘛?」小費入袋的女侍應變臉快過翻書,立即又是笑意盈盈了。有錢自然好辦事。用不著等多久,野蠻人們渴望已久的酒水就送了過來。十名戰士同時酒杯過頂,大喊道:「為了坦帕斯的勝利,為了『雪猿部落』的榮耀,乾杯!」聲尤未落,這群粗魯年輕人們快活地用酒杯狠狠相互碰撞。「砰」的聲響裡,滿溢的蜂蜜酒立即雨點般灑下來,將整張桌子都沾濕了小半。他們急切地把杯子送到嘴邊大口暢飲。然後長長吐出口大氣,一齊把酒杯翻轉成底朝天,高聲轟笑。
「真是一群單純又可愛的小伙子。」那奇異男人又開口了。但說話對像卻不是布倫希蒂,而是喬德。他微笑道:「只是這樣坐在你們身邊,彷彿連自己也被那種快樂氣氛感染,整個人都變得開朗起來了一樣。我喜歡你們。」
「我不喜歡你!」不等喬德說話,滿下巴的落腮鬍子上,全都是淋漓酒漬的野蠻人戰士佈雷斯用力搖頭,肆無忌憚地道:「野蠻人不會喜歡任何喝酒時像個娘們兒般小口小口來的傢伙!」
「佈雷斯,少別胡說八道!」喬德搶在布倫希蒂頭裡,喝罵了佈雷斯一句。那男人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著,舉起面前同樣是滿滿的酒杯,仰首兩口便「咕嘟咕嘟」地將整杯麥酒全都灌了下去。一抹嘴巴,向野蠻人們展示出已經空空如也的杯底。十名小伙子們同時轟然叫好。佈雷斯得意忘形,舉手就想按照野蠻人的習俗去拍對方後背。手剛剛舉起,便覺得手腕上一緊,已被布倫希蒂抓住。女戰神的手雖然白皙纖美,手指修長,但是那力量可真不能說笑。佈雷斯但覺腕骨陣陣劇痛,幾乎如yu斷裂。卻還未來得及開口喊痛就被布倫希蒂甩開。
用嚴厲眼光警告了下屬一眼,布倫希蒂回頭道:「非常對不起,我們失禮了。」
「怎麼會失禮?事實上我很高興呢。」那男人放下酒杯,伸手彈了個響指,將另外一名經過身邊的女侍應叫住,道:「再上十人份的大杯蜂蜜酒。今天我請客。」
「這怎麼可以?我們之間是素不相識,甚至連對方名字都不知道。」布倫希蒂立刻搖頭拒絕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心裡有把聲音在警告自己,最好和這個神秘男人保持足夠的距離。
那男人目光閃爍,笑道:「這世界上又有誰是生下來就互相認識的呢?美麗的小姐,非常對不起,剛才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們四個人……」他頓了頓,回頭環顧自己的三名同伴,續道:「是從很遠以外地方來到冰風谷的旅客。他是我的朋友奧祖拉斯。這兩位則是我的隨身侍女,澤麗法和澤麗塔。至於我自己……」
那男人又笑了笑,道:「叫作耶魯·比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