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完全是陰謀與鬧劇的開學儀式結束以後,魔索布萊城中的情況,與曹子文所預想的,大致上沒有什麼分別。至少表面上看來,並不曾因此而引發出任何後繼騷動。除了將貢夫召喚回去詢問那場『比試』的詳細過程以外,班瑞主母彷彿是默認了事實,而不願再多挑動事端,保持了完全沉默的姿態。
通常而言,這種應對方法就會被視作為軟弱與怯懦,從而招致毫不留情的攻擊。當然,班瑞家殘存積威震懾之下,暫時仍沒有任何扎赫瑞斯以外的家族,膽敢公開向第一家族宣戰。城中氣氛就像是地震之前的寧靜,保持了詭秘而脆弱的平衡。
而在暗地裡,無數張情報網已悄然撒開。各大家族主母們之間的相互拜訪,日益頻繁。而更多的眼睛和耳朵,則牢牢盯住了學院。可惜和許多人想像的截然相反,疾風迅雷似地揭開序幕以後,曹子文反倒沒了後繼動作。好似真的履行起了,自己作為格鬥武塔校長教官的職責來。
說是履行校長職責,其實也悠閒得很。學院自有其完密而細緻的一套分工模式,什麼事情都是按部就班進行,不會出現那種缺少了誰就運行不下去的情況。曹子文初來乍到,更不好胡亂指揮,只是牢牢捉住了最高決策權,其餘的也睜隻眼閉只眼就了事。在學生之中挑選合適人選,並且進行收買拉攏的事情,曹子文甩手交給了那些艾絲瑞娜精心挑選,跟隨自己一起到格鬥武塔來的扎赫瑞斯平民們去辦。反正到學年完結時,必會舉行一次類似於地球學校考試的比武大會。即使那些扎赫瑞斯平民們挑出來的人不合曹子文心意,到時候重新挑就是。
比較麻煩的,就要算開學儀式當天公開宣佈的,要讓法師和牧師們,都到格鬥武塔來進行戰士訓練的事了。其實那不過是曹子文提出來激怒崔爾,藉機發難的借口而已。曹子文自己,對於如何教導黑暗精靈學習團結合作,實際上絲毫興趣也沒有。但既然話都說出口來了,總不能就此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於是乎,為他一句話,下面的無數人便跑斷了腿。要讓全體年輕的未來牧師和法師們。都一下子就放下自己本來學業進入格鬥武塔,當然是不可行的。只能選出部分學生,再讓他們加入格鬥武塔的學生中去同時接受訓練。而這些計劃外的教學,也需要特別預算支持。光編造前往格鬥武塔受訓的學生名單,就是件大麻煩事。讓那些學生加入到格鬥武塔的幾年級,也讓人很費腦筋。至於重新制訂預算更加是項複雜的技術活,繁重得不得了。
提爾•;布裡契採取封閉式教學。曹子文身為校長雖然有特權,但也不能經常離開校園回扎赫瑞斯家去。沒有了摩登迦陪在身邊,也沒有艾斯瑞娜和奧菲莉婭母女為自己洩火,曹子文只覺得滿腔精力無處發洩。要處理學院的各樣業務嗎?曹子文一來不懂,二來也不耐煩,乾脆就把所有雜務都推給了哈攝聶特,自己則乾脆就跑去了格鬥武塔的課堂,擠在學生們中聽講。倒也重拾回了幾分在牛津當大學生的滋味。
只是這裡的教師講授的,卻絕對沒有文學、藝術、宗教、哲學、還有心理分析等曹子文本來最喜歡的課程。卻有暗殺與潛行的技巧、分辨與提取各種毒藥、佈置和偵測不同種類的陷阱、在幽暗地域荒野裡利用體溫進行偽裝、利用紅外夜視力分辨不同事物、從曲折幽深的隧道中依靠回音分辨聲源、學習細緻複雜的卓爾手語、還有幽暗地域裡不同種類生物的習性與特徵等等各種實用技巧。這些倒是曹子文以往不曾接觸過的知識,讓他學起來頗為興味盎然。開始時無論教官還是學生,都對於這名位高權重的校長坐在身邊而顯得拘束,但時間一長自然也就習慣了。
不經不覺間,已經是曹子文這個校長教官上任的第十五天。這天中午,在飯堂裡和學生們一起吃過實惠且足夠營養,味道卻不管古今中外,地球還是費倫都同樣粗糙的飯菜以後,曹子文又回到了自己的校長室。下午並沒有他感興趣的科目教授,全是戰鬥訓練。倒是有不少學生渴望曹子文能來真正擔當起教師的角色,把戰鬥技巧教授給自己,然而曹子文卻暫時仍是半點興趣亦欠奉。
閒來無事,乾脆就用練功來打發時間算了。曹子文盤膝在地毯上結迦跌坐,運起正宗佛門心法,徐徐操控內息,由緩而急。正宗離火玄冰功進展到第二層離垢地境界,真氣內斂,已經不會再像以前,因為無法自我控制而洩出影響外界環境。除了面色忽紅忽藍變換不定,從外表看來什麼異常都不會有。但是外表越是平靜,內裡發作得就更加猛烈。此際隨著離火玄冰二氣在體內經脈間遊走不斷,曹子文半身如入地獄洪爐,汗出如瀋,口乾唇焦。一時又似半身埋入了極地凍土,週身血液都凝結成冰。口鼻呼吸的氣息是一團又一團冰冷白霧,每個毛孔裡又好似都正在噴火。熱而復寒,寒而復熱,在酷熱奇寒,無可言喻的極度痛苦中,離火玄冰二七不斷衝擊和拓寬體內經脈,更把五臟六腑,都鍛煉得如同金石之堅。而只要能夠再更進一步達到發光地境界,那就是易筋洗髓,徹底脫胎換骨了。
離火玄冰功源自釋迦牟尼世尊,而世尊乃古天竺王子。他悟道證佛果之前,曾經效仿當時最盛行的婆羅門教苦行僧,經歷三年苦行生涯。雖然未能從苦行中得到大智慧的解脫之道,但亦因此而將一己心志毅力鍛煉得堅韌無比。這才能在菩提樹下證佛時,不受諸天魔王引誘威嚇,終於成就丈六金身。世尊有感於自己當初的經歷,於是後來手創離火玄冰功,也就特意在行功時讓練功者多歷苦楚,以鍛煉後來者心志。只是凡事過剛易折。若一味勇猛精進,只想盡快功行圓滿,卻又非但不能有所進益,反而有為心魔所趁的危險了。只有在進入第四層焰慧地以後,禪定功夫到了最深處,那才能不管耳邊電閃雷鳴,眼前山崩地裂,身受千刀萬剮,也照樣可以置身事外,冷眼旁觀。
曹子文自從練上了第二層離垢地的顛峰以後,便一直企圖向第三層發光地攀登。正宗離火玄冰功的第三層是個重大關卡。過得去,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前途無可限量。過不去,則畢生進境也就到此為止了。但要過這一關,真是談何容易?曹子文已有相當時日停滯不前了,自然很是不甘心。他畢竟才二十來歲,還帶了不少少年人特有的爭強好勝心理。越是難過,便越想要過。此時估摸著還未到自己所能忍受的極限,當下更加催運離火玄冰二氣,在諸處大**內狂衝猛打。正在這冷熱交煎,龍虎激鬥不休的緊要關頭,忽然間,門外傳來了「鏘」的拔劍之聲。替校長教官擔當著侍從角色,在門外走廊上守護著的那兩名高年級學生,齊聲喝問道:「是誰?停步!」
聽不見有人回答,卻有「啪、啪」兩下清脆又響亮的聲音透過門板,隱隱進入了曹子文耳中。緊接著,門板上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聲音一下比一下更顯急促,顯然不把門敲開就勢不罷休。
曹子文心裡微覺沮喪,隨即徐徐收功,將冰火二氣重新納入丹田以內,長長吐出口濁氣。他運功沖關,虛耗力量不少。此時已渾身汗水淋漓。也不管敲門聲依舊固執地響個不休,先閉目調息了片刻,這才搖了搖頭,從腳邊撿起衣衫隨便披在肩上,起身去開門,略微帶了些不耐煩地問道:「誰呀?」
「是我,比爾德校長教官。」
甫開門,曹子文就聞到了一股介乎於淡雅與濃烈之間,但顯然非常讓人印象深刻的女性香氣。他驟然停步,急向後退開半米仔細打量。是名女性,而且,還是名非常美麗的卓爾。她斜倚在門框邊上,幾乎完全裸露的右手手臂,按住了門的另一邊,神情慵懶。嘴角邊總是泛著幾絲,彷彿隨時隨地都在諷刺著什麼似的淡淡笑容。髮型正是那種中國式的娃娃頭。雖然在卓爾的世界,這種髮型是另有含義。但依然讓曹子文覺得非常親切。
她沒像其他的女祭司那樣穿著華麗的祭司長袍,而是在貼身袍服之上套了件貼身皮製半身甲,把上半身嚴密保護起來。皮甲完全按照主人身材製造,柔順地緊貼了她的胸膛,將那曲線玲瓏的美好身段,襯托得更是誘人。胸前佩帶的魔法襟章,顯示出她是位教官,而不是從蜘蛛教院私自溜出來的學生。腰間繫著的武器也不是一般女祭司最喜歡用的那種多頭蛇首鞭,而只是柄簡樸得有點不符合她這個身份的匕首。
曹子文對這名女性沒什麼印象,假如以前曾經見過面的話,他應該不會將如此即使以卓爾那挑剔的標準衡量,也完全稱得上是出色的美麗遺忘。然而在為那美麗而讚歎的同時,曹子文同時也立即作出了判斷:這是朵有刺的美麗黑玫瑰。憑著比普通人更加靈敏的六識,曹子文可以隱約地從對方靈活的眼眸內,讀取到隱藏在那靈魂深處的桀驁不馴。
曹子文閉上了雙眼,然後把重新投出的目光越過女祭司圓潤肩頭,向走廊上那兩名臉上還帶著老大一個巴掌印的高年級學生望去,皺眉道:「妳是誰?為什麼打他們?」
「蜘蛛教院的教官,當然,同時也是羅絲神後的高階女祭司,維康妮亞•;迪佛。」女祭司仍保持著那隨意的姿勢,無所謂似地道:「兩個耳光不過是小小懲戒而已,誰讓這兩個不長眼的垃圾擋了我的路?」
「迪佛,是第四家族?」曹子文淡淡問道,隨即揮手讓那兩名高年級學生走開。雖然有人為自己看門口,聽起來是蠻威風的。不過同時也代表你被人監視住了。即使他們只是依照慣例站崗,本意並非是要監視自己,曹子文也同樣討厭。
「我是長女。迪佛現在和扎赫瑞斯是盟友,我以為我們之間的關係,應該可以更加親密一些的,比爾德校長教官。」維康妮亞柳眉輕佻,道:「怎麼,我們要站在這裡把話全都說完嗎?」
她目光在曹子文裸露的上半身來回巡視著。表現得對這具健碩而肌肉分明,而且還散發著濃烈男性氣息的身體十分有興趣,道:「我相信坐下來……又或許躺下來,會比較容易說話。」
「躺下來嗎……很不錯的主意……」曹子文喃喃地念了兩句,忽然出手。「啪」地狠狠一巴掌摑過去。完全措手不及的維康妮亞詫異得連抵擋的念頭都沒生出來,便已被一股強大無比的力量推動著,將自己整副身軀都打了出去,重重墜落在走廊的冰冷石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