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他們倆個會在一起。我在水房洗衣服,總是忍不住想起那天趙北洋當著大家的面介紹徐芳寧的情景,世上的事真是難以預料。身邊幾個學生在嬉笑打鬧,把水濺到了我的衣服上,「啊,對不起,鍾老師。」其中一個扎馬尾辮的女孩兒不好意思地說。我微笑著搖了搖頭,做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表示並不介意。
寢室裡張蔓在發呆。這是週日,她沒有出去。「鍾慧,你有沒有過這樣一種感覺。」張蔓出神地說。這還是從那次吃飯以後,張蔓第一次主動開口跟我說話。我手上拿著一疊衣服掛,準備晾衣服,聽到張蔓說話,手不自覺的慢了下來,「什麼感覺。」張蔓慢慢地說,「就是,我也說不好,打個比方,你本來很想見一個人,但是總也看不到,後來你快要把他忘掉了,這個又奇跡般地出現了,只是時間不對了,一切也都改變了,他好像不是以前那個人,而你也不再有以前的那種感覺,可就是你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大對勁,因為他已經影響到了你的正常生活。」我愣了,張蔓從沒用這種語調說過話,她的表情讓人渾身不自在。「然後當一切風平浪靜之後,原本以為一切也可以安然無恙,但卻發現,你依然停留在以前的記憶裡,無法自拔,沒有任何人會因你而改變,只是你自己的心在折磨著你自己。」張蔓在那瞬間像變了一個人,不像張蔓,我覺得她更像我自己。她說的這番話正是曾幾何時我對楊濱的感覺。「是不是覺得我像一個精神病患者啊?」張蔓問我,我搖頭。「那你幹嘛一句話不說,哦,我忘了,像你這樣的人永遠都不可能理解我現在的感受。」張蔓歎了口氣說。「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問。張蔓說,「每天只知道工作,沒有七情六慾,不會講笑話,不會聽人訴苦,有空的時候也永遠在想自己的前途,從來不知道牽掛一個人的滋味。像你這樣的人也許是這個世上最快樂的人也說不定。」「你就是那麼看我的?」我問。「對了,你從不介意別人如何看待自己,就是一個獨斷獨行,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從沒後顧之憂的這樣一個人。」張蔓說。我把衣服放在一邊,「你今天怎麼了。」張蔓說,「你猜呢。」我說,「是不是想找個人傾訴啊。」張蔓說,「你呀,永遠都這樣,不能假裝猜不到嗎。」張蔓又問,「你知道我想跟你說什麼嗎。」我說,「一定跟趙北洋無關。」張蔓苦笑。
「其實,我以前一直不覺得趙北洋有什麼出奇的地方,」張蔓說。「我現在也不覺得。」我忍不住插嘴道。有了上次那件事,我對趙北洋的印象極差。像他那樣自身條件不佳還如此傲慢,而且以為找了個比自己外部條件好百倍的女朋友就來炫耀的人,想起來都作嘔。雖然徐芳寧跟我也是水火不容,但多少還是替她不值,就算閉著眼睛也不可能撞到這麼個人,不過徐芳寧的想法本來也是讓人猜不透的,而且這件事離譜得也讓我懷疑它的真實性。「你不瞭解趙北洋,」張蔓說,「趙北洋絕對是一個很有人格魅力的一個人,真沒想到,他到底還是選擇了徐芳寧。」「啊,」我簡直不敢相信,「你是覺得徐芳寧還配不上他?少開玩笑了。」張蔓說,「你這麼想也不奇怪,因為你畢竟沒有跟他朝夕相對。」「你有啊。」我問。張蔓說,「啊,那以前我們都在廣播站工作,幾乎天天在一起。那時候還有楊濱,我們三個是非常要好的。」我默然。
「趙北洋以前總說,等畢了業我們三個人成立一個雜誌社,一起大展鴻圖,然後我們還要辦報紙,讓所有人天天都能看到我們的成果,我們還要上市,或者投資拍個電影電視劇什麼的,那時我說,趙北洋,你這個建議好啊,你說怎麼幹咱們就跟著你怎麼幹,楊濱卻沒有太多熱情,我們都知道,楊濱好動,他對這些整天寫呀,想呀的事不感興趣,就連他當這個廣播站站長,也完全是因為他的社交能力,我們廣播站裡的工作大多都是趙北洋在做。趙北洋是個不知疲倦的人,他想幹什麼事就會拼上命,一定要做好,所以我一直都相信他總有一天會讓許多人刮目相看。」張蔓說著,一副不想任何人打擾的樣子。「沒想到他最終還是和徐芳寧走到了一起。」
「你這些天一直悶悶不樂是因為他嗎。」我奇道。張蔓苦笑,「覺得很可笑是不是。」「不是,」我忙說,「就是奇怪,趙北洋他……」「他怎麼?」張蔓問。我支吾著說,「他哪配得上你。」「那他配得上徐芳寧?」張蔓問。「更不配了。」我說,說完又覺得有些後悔。張蔓白了我一眼,「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趙北洋的好不是一般人能看得見的。」張蔓淡淡地說,「怎麼就便宜了徐芳寧。」張蔓反反覆覆都是這幾句話。看著她愣愣的表情,真像著了魔似的。能讓張蔓這樣實在出乎我的意料,張蔓這小丫頭什麼時候將別人放在心裡過,何況就憑趙北洋「那樣」的外表。趙北洋,他還真是個人物啊。我暗想。
「要是楊濱在就好了。」張蔓突然說。我一驚,本來拿著刷子提著鞋正要去水房的我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為什麼楊濱在就好了?」我忍不住問卻沒有回頭。張蔓輕笑,「要是有楊濱在,徐芳寧對趙北洋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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