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甘心做一個小店的營業員,但是到了這個時候,我已經別無選擇。
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她讓我叫她劉姐,稱自己跟這附近開店的買賣人不一樣,不是那種沒有文化修養,見利忘義的純粹商人,她有自己的經營方式和管理模式,是個初具規模的小公司,她們一有都受過高等教育,是很容易相處的。
我一直認真的聽著,認真的點頭,望著這十幾平米,不是很寬敞的小屋裡滿的世界名牌的體育用品,在燈光的輝映下竟是如此的刺眼。劉姨說如果沒有問題,明天就可以來上班,記得帶300元押金,這個是沒有商量的餘地的。
從店裡出來時,天已經很黑了,我看著街上漸漸稀少的路人,不知還能不能趕上最後一班車。跑到公交車站,只有我一個人,冬天的風還是冷得刺骨。街上的行人匆匆走過,他們一定是著急趕著回家,回到他們最溫暖的地方,而我呢,還在這個城市流離失所,在為著生計苦苦掙扎。我四處張望,一眼看見了離這不遠的一幢氣派的辦公樓。眼熟,這不就是上次去過的那家保險公司嗎。
我差一點去了那裡,但是計劃沒有變化快,「工作穩定才是最重要的。」母親說的。
「上不上車。」一個胖胖的女人扯著嗓子喊道,我這才注意一輛白色的小公共已到了眼前,裡面黑壓壓一片,好多人擠在門口,門都關不上,那胖女人手把著門,一手向外揮舞著。
上吧,這應該是最後一班車了。
我踮起腳尖,站在門口,門關不上,風呼呼的吹進我的脖頸子裡,幸好是黑天,幸好我是近視,要不然看著街道飛快的在我面前閃過,說不定會嚇得掉下來。
車子飛快的行駛著,我的思緒飛快的追憶著。
教室裡亮著燈。
這裡才是我最感溫暖的地方。
推開門,教室裡只江思瑩一個人,她在做實習作業。
「這麼晚了,還不回寢?」我問。
江思瑩抬起頭,眼睛紅紅的,「我要把實習作業做完,然後好回家。」
「回家?」我吃了一驚,坐到江思瑩旁邊,「為什麼?」
「家裡幫我聯繫工作了,正四處活動呢,要是順利的話,我可能就不回來了。」江思瑩低著頭。
我怔怔地看著江思瑩,心裡說不出的難受,沒想到這麼快就各奔東西了,「那是,好事。」我勉強笑了笑。
江思瑩眼淚掉了下來,「你還不知道吧,今天上午,林楓,劉偉他們已經離校了,上次成源公司來面視那次被選上了,已經送去培訓了,走得時候很匆忙,同學都出去找工作了,也沒來得及跟誰打聲招呼,林楓走的時候哭了……」
江思瑩說到這,哇的一聲哭出了聲……
又下雪了。
我寫了離校申請,校長看也沒看便簽了字。
班裡冷清多了,許多人都不知去向。臨出校門的時候,鍾慧突然叫住我說,你的實習作業我會幫你完成。我看著鍾慧,有多久我們沒說過一句話了。謝謝你。
鍾慧搖頭,千萬別這麼說,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以前是我們氣盛,現在這些都已不是我們生活的主要部分了,年少的我們從不知道在適當的時候珍惜。
學校的小賣店換了牌子,變成了理髮店。聽說生意差到了極點。
我來早了。
店門沒有開。
今天又下雪了。
站在門口,我凍得直跺腳,出來時太匆忙忘了帶手套,此時縮在袖子裡也不覺得暖和。不知道老闆什麼時候能來,隔避的店早已開了門,她們是賣床上用品的,真想進去暖和一下,可是低頭看了看滿是積雪泥濘的鞋子打消了這個念頭。
你是沈姝吧。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女孩背著書包站在我身後,「我叫趙玲,前天我見過你。」那女孩笑著向後張望了一下,「咦,劉姨來了。」趙玲像個免子似的蹦了一下,大聲喊「劉姨早。」
就是她這一蹦,我一下子知道了她與我的思想差距。
劉姨笑著走過來,拿出鑰匙遞給了趙玲,「趙玲是我們這兒最優秀的導購員,沈姝,你以後得跟她多學學,這女孩特機靈,一點就透。」
「劉姨你別誇我,我都不好意思。」趙玲笑了。
我一點也沒看出她不好意思。
趙玲說我們先把門口的雪掃一下,我點了點頭。
雪很輕,掃起來並不費勁。趙玲開始向我介紹這裡所有的體育用品,包括衣服,鞋等品牌的特點及價格。我聽著有點亂,趙玲說這些都熟悉最快也得一周的時間吧。
劉姨坐在收銀台旁,嗑瓜子,我感覺她的目光從未離開過我半寸。
這一天來的客人不少,大多數是高校的學生,我站在一旁,還不知怎麼去推銷。
每次他們臨走時,沒注意到門上的那個「拉門」字樣,而用力向外推時,趙玲便會在後面罵上一句「傻-」。
趙玲說你不要客人一進來就問人家要買什麼,這會嚇跑客人,應該讓他自己看,看得差不多時再過去介紹,你也不要給那些穿著不好的人介紹那麼細,他們根本買不起,白浪費時間,要不你就給他們介紹點打折、特價的產品,還有,我進屋時,你不要也跟進來,外面沒有人丟了東西怎麼辦。
劉姨在一旁不停的點頭,聽著,這都是經驗。
我想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臨下班前將地打掃乾淨,拖乾淨。
七點的時候,這一天才算結束。天很黑了。我走在大街上,彷彿成了這個世界上多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