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旭來信了,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到他們那邊去玩一玩,他可以免費當導遊,信的末尾有一個傳呼號,蘇旭說如果可能的話,要我打這個傳呼,我們可以在電話裡交談。
我突然有種害怕的感覺,這麼快就能聽到蘇旭的聲音了,他的聲音會是什麼樣,會不會跟我想像的有很大出入,跟他通話我又能說什麼,這不像是在寫信,可以猶豫個三天五天再提筆,這又不能打草稿。我沒有心理準備,為什麼一定要通電話呢,像寫信那樣不是很好。
莊雨說如果你真的那麼緊張,那你就列個提綱好了。
學校的對面就是郵局,我們平時打電話都在郵局裡,那裡收費合理些,但我選擇在小賣店給蘇旭打電話,因為那裡安靜些,長途電話會不會聲音很不好。我思前想後,覺得下午五點是最好的時間,那時候我沒什麼事,他應該也不會太忙吧。
小賣店的老闆是個很年輕的小伙子,見我進來熱情地問我想買什麼,我說打個電話,他點了點頭,我拿起電話,心裡亂得很,在電話那邊傳呼台的小姐很有禮貌的說了一聲再見後,這種緊張尤其加重了,小賣店的老闆略一遲疑的問了一句,是長途啊。我說是。
付了錢之後,我開始靠在屋裡一角,十多分鐘過去了,電話還是沒響,老闆示意我坐在沙發等吧,我坐了下來,心漸漸平靜。
一個打扮時髦的女人這時走了進來,一把抓起了電話,別一隻手從皮包翻出了個電話本來,於是嗲聲嗲氣地「張哥」「李哥」地說個沒完,我有些焦躁,坐立不安,又不好開口,好不容易等她掛了電話,迅速又拿了起來,「喂,劉董在嗎,他什麼時候回來……」
「小姐,」小賣店的老闆忍不住說了一句,「麻煩你快點,那邊那位女同學在等電話。」「行了,就差這一個了,」那女人不耐煩得說,接著「啪」的放下電話,「收你的錢得了。」然後轉身走了。
我看看牆上的時鐘,已經過了四十分鐘了,蘇旭大概不會打來了,我站起來,老闆問我,你不再多等一會兒,一般長途都多等的。我搖了搖頭。
出了門一直向前走,感覺怪失落的,似乎沒有再打的勇氣了。手上的紙條快讓我揉碎了,那是我昨晚為今天的通話所列的提綱。
1、問好2、問工作忙不忙3、問收到我的信沒有……
「哎」後面有人大喊,「哎!」應該不是在叫我,我不叫哎。「哎,」那人一直喊個不停,我回過頭,是小賣店的老闆,他一邊叫一邊向我用力的揮手,「來了,來了。」
來了?我突然反應過來,是電話來了。
我飛快地跑過去,等我氣喘吁吁跑進屋時,看見那老闆正拿著電話說,稍等。
我接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了道,「你好。」
那邊是一陣停頓後,一個陌生的女人的聲音,「你好。」
我愣住了,沒聽錯,是女人的聲音。是我打錯了,不會的,我看了好幾遍,號碼我早記熟了,那是怎麼回事,是蘇旭不在,別人替他回的,是同事?是女朋友?。
喂,那邊傳來了一個女人溫柔的南方口音,喂,請講話。
我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不,我要冷靜,我明明看過了蘇旭給我寄的照片,沒錯,是男的,這點可以確定。
對不起,我可能打錯了。我結結巴巴的說。
電話那邊卻傳來了一聲輕笑,對不起,你是不是沈姝啊。
我,我愣了一下,我是,那你是?
我就是蘇旭,很高興聽到你的聲音……
我傻了。
喂,沈姝,你在聽嗎,我知道你可能嚇了一跳,不過,我就是專門要跟你解釋這件事的。那女人的聲音很好聽。
隔了半晌,我哦了一聲。你說吧。
你可能很奇怪,上次那張照片是怎麼回事,是我太馬虎了,我母親一直催我把男友領回家,說想見見他,正好我在給你寫信,所以那兩張照片就裝錯了,太不好意思了,上個星期我母親打電話問我怎麼把自己的照片寄來了,我才知道弄錯了,怕你誤會,所以急著想跟你說清楚。喂,沈姝,你在聽嗎。
我,我在聽,用不用我把這張照片寄給你,我有氣無力地回答。
不用了,反正我這裡還有許多,我只是急著想跟你解釋這件事,我跟你很談得來,所以不想失去你這樣的朋友。
她後來說的什麼,我也聽得不太清楚了。
不過總算清楚的是,她是女的,一直和我通信的蘇旭是女的。
我回了寢室,翻了所有與蘇旭寫給我的信,我不信,我一點都不信,難道蘇旭在存心逗我嗎,是,所有的這些信上面是沒有一句提到過關於她的性別,可是這字裡行間,也沒有影射出她是個女人啊。是什麼讓我一直誤會在跟一個男的通信,不是我誤會,從一開始,我就沒以為她是一個女人,對,第一次看到她寫的文章,還有後來幾次,還有她給我寄的書,是,她一直都是以一個男人的語氣寫的,至少在那些文章裡面,她是一個男人,所以我理所當然的以為寫出這樣文章的人就是男人,是我忽略了,寫東西是可以虛構的。等一下,為什麼我會這麼激動,這麼氣憤,跟一個男人通信和跟一個女人通信有什麼不同,我愛上她(他)了嗎,當然不是,幸好還不是,否則真不知道怎麼收場。但是我明明就是讓人騙了,讓人戲弄了,這是確定的,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給我寄照片就是因為她感覺到我把她當成男的了?
英愛知道這件事以後,從早上一直笑到晚上,她說,她以為上次交筆友讓她遇到了一個長得像「柿餅子」的男生就夠可笑的了,沒想到沈姝竟然比她還搞笑,跟一個女的通信通了好幾年。
江思瑩一口咬定那個人不是蘇旭,但蘇旭是個「壞人」,是個專門玩弄感情的騙子,沒準,是他躲起來,讓別人替他「斷後」。後來自己又把自己給否定了,她想起來了這種事根本不用「斷後」,天各一方,不寫信不就完了嘛。
張波說,我瞭解被人戲弄的滋味,只是這次你也有點太離譜了,難道之前你一點都沒察覺到,要是讓帥哥耍了一通倒還值。
莊雨說,這下我心裡平衡了,幸好當初沒和你搶,要不現在我連殺她的心都有,太不可思議了。
劉菁說,她說的要是真的,那蘇旭真是幸福,能找到那麼出眾的男朋友,可憐了沈姝,白為她高興了。
英愛笑著說,你們真逗,應該祝賀沈姝才對,她終於不用寫信寫得那麼辛苦了。
莊雨說,要不人家說不能相信交筆友什麼的,沒有真的,我們還是在現實生活中尋找愛情吧。
晚上,我在操場轉了很久才回寢,走到門口,還未等進去,就聽見裡面大笑聲此起彼伏。我推門進去,寢室時立刻恢復平靜。大家都很不自然的各做各的事,莊雨問我,喝水不,她剛剛打的熱水。我冷冷的說,不喝。心想平時怎麼沒見你這麼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