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有這樣的感覺,世界很大也很小,當你有了想見的人,似乎怎麼也碰不到,像楊濱,但當你有了不想見的人,不經意的地方總能碰見,像徐輝。打水時遇見一次,上實驗室又一次,中午在微機房看見了他,下午在後操場看球,他又經過。上次辯論會上的那一幕,想起來,都恨得牙直癢癢。
我幾乎都忘記自己是怎麼走出階梯教室的大門的,就像做賊似的,感覺大家的目光都在盯著你看。徐輝,我真是小看他了,他竟是這樣一個人,平時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骨子裡卻是個極小氣、極卑鄙的人。我已經好多天沒去圖書館了。
「沈姝,你論文寫沒寫完呢,寫完就借我抄抄。」英愛跑進教室衝到我的座位,第一句話。
「還沒動筆呢。」
「啊,不會吧,後天就交了,你還沒寫。」
「哦。」
英愛撇撇嘴,「我才不信呢,你一向都是寫作業最積極的,是不是不想借我,是就直說,不借就是了,我可不是沒記性的,大不了我再向別人借……」
「是。」我打斷了英愛的話。
「沈姝,」英愛大聲說,「你這人真小氣,還是為上次的那事是不是,哼!」英愛氣呼呼地轉身走了。
上次那事?她指的什麼,上次徐輝在辯論會上說的那事,我以為那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難道她也知道,是劉菁告訴她的?我是因為徐輝,才沒去圖書館找資料的,所以論文就一直沒寫,她說的是不是這碼事,哦,頭都大了。
「沈姝,你真沒寫啊,」莊雨不知何時出現在我旁邊。
「啊,是沒寫,我還沒找到資料。」我含糊地回答。
「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後天收論文,你可得交上,要不然別怪我不顧同寢的情份,」莊雨說,「沒資料可不是理由,去圖書館查啊,你沒看見現在圖書館每天都爆滿嗎,東西是有限的,但竊取的人是無限的,抓緊時間,去晚了,連骨頭都剩不下,你信不信。」
「唉,你真關心我。」我苦笑。
「陰陽怪氣的,關心你不對啊,我是不想你晚上熬夜,平時不著急,一到最後兩天,燈就得點到通宵,你們不睡覺別人還得睡覺呢。」莊雨終於原形畢露,「跟你們這些差生真整不了。」
雖然氣她說話**裸,但也沒辦法,誰讓人家說得都是實話呢。圖書館還是要去的,那也不是徐輝他一個人的,而且應該感到慚愧的是他才對。
進門的時候,我沒有抬頭,也沒注意徐輝那怪物在不在。
真讓莊雨說中了,凡是找到的相關資料上面都標著鋼筆寫的幾個字,已抄。到底晚了一步。
毫無收穫,難免垂頭喪氣的我,走到閱覽室門口時,徐輝正好拎了一桶水進來,我們走了個照面。冤家路窄,原來剛才他不在閱覽室,早知道我就多呆一會兒了。我應該給他個什麼樣的表情呢。
仇恨還是不屑?或是乾脆問他,你是不是有夢想狂,胡編亂造。對視了一會兒,徐輝沒有絲毫動靜,算了,我不能與之為伍,看在他拎了一桶水的份上,讓他先過好了。我站住了,想讓他先過。他卻站在原地不動,像是在等我先過。我們站了一會兒,覺得有些滑稽,我拉開門,心想給他個台階下吧,結果他還是站著不動,既然他不走,我只好先走,可是那門本應是推的,我這樣一拉,又是我先走,那門反彈力很大,一下子折回來撞到我的腳根上,我「蹭」的跳了起來,還痛得忍不住叫了一聲,身後的徐輝卻放肆地笑出了聲。
他竟然笑得出來,我心中生氣,再也無法忍受這個怪物,本來是我好心,倒成了他的笑料。我回過頭,眼見他推門而進,我裝作幫他開門,他果然愣了一下,還說了聲謝謝。他手上那桶水應該很有份量,這才他走路的姿勢看得出來,正好。徐輝,該你遭點小報應了。我趁他右手鬆開門的瞬間,也輕輕的放開了門,這樣門使勁的朝他撞去,他大概根本沒有料到,來不及站住,被手上的大水桶絆了一下,整個人撲在了地上,桶倒了,水灑了一地。
這是我沒有預見的效果,本來以為只會掩他的腳後跟一下。
「你什麼意思。」徐輝一骨碌爬了起來,怒氣沖沖地問道。
「啊,沒什麼,剛才臉上突然有點癢,所以伸手撓一下。」我辯解道。幸好我反應快。水順著門縫底下溢出,很快流進了閱覽室,徐輝顧不得跟我在這廢話,忙進屋找拖布去了。
「哎,用不用幫忙。」我假意說了一句。
有兩個學生跟著徐輝一起出來,跟著清理地面。
「用!」徐輝斬釘截鐵地說。
「用?」
徐輝抬起頭,很嚴肅地看著我,然後把那個大空桶放在我跟前,「去,再打一桶拿來。」
「什麼?」
「快去。」
「你讓我去,我怎麼拎得動,開玩笑。」
「我不開玩笑,今天你不打,就別想離開這兒。」
「徐輝,你太過份了,是你先笑我的,你別忘了我可是好心給你開門。」
「那你是承認你是故意的了?」
……
我這輩子最恥辱的事,莫過於在徐輝的威逼之下,終於打了一次歷史上最沉的一桶水。
劉菁這天晚上回來很認真的告訴我,買書那事就算了,真的不行,我商量了那麼長時間都不行,你也別再去碰釘子了,徐輝是個很有原則的人。
我發瘋似的對她喊了一聲,別跟我提徐輝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