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寢室很多天了,我發了高燒。
鍾慧一直在照顧我,每日三餐和一大推的退燒藥,我連食堂都不用去了。大概是跟鍾慧冷戰太久了,我竟不知如何與她相處。很想跟她說聲謝謝,可鍾慧仍然固執己見,除了叫我吃飯,她沒有一句多餘的話。張波有一天從樓下端上一大碗拉麵,叫我起來吃,說發發汗就好了,我想不到在食堂連素菜都很少打的張波竟然用六塊錢買了一碗麵,本就嘴笨的我更是不知如何表達我的感動,從不吃辣的我強吃了幾口,張波看著剩下的大半碗拉麵,心疼地說,你吃這麼少太可惜了,說完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吃了第一口,忍不住咳嗽起來,原來拉麵是這個味,辣死了,張波吃得乾淨,只是咳嗽個沒完,最後還嗆出了眼淚,我看著張波,心中一陣酸楚,張波抬起頭,見我正在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扔了實在太可惜了,咦,你怎麼也流淚了,是辣的嗎。我點頭說是,太辣了。
好不容易康復了,鍾慧又病了,不知道是不是受我的傳染。我想這下我可以照顧她了,但是剛下課,便聽江思瑩說她一聲不響地回家了。
英愛說這幾天總能看見楊濱在寢室樓下徘徊,他是不是在等徐芳寧呢。
偶爾見到楊濱,我開始有意躲得遠遠的。
蘇旭的信成了我精神的寄托,他的每一封信都或多或少的給我一些鼓勵,讓我對生活重新有了信心。
母親很快給我寄來了二百元錢。我也振作了起來。十二月份,竟然又下起了雨,我很興奮,與江思瑩在操場追逐,男寢樓上傳來了歌聲「小小的草,挺直了腰,狂風暴雨依然不倒……」
蘇旭又給我回信了,還給我寄來了兩本雜誌,是他們雜誌社最近幾期的,讓我感動之餘,也讓同寢人羨慕不已。我們現在可以交流的話題越來越多了。
蘇旭在信上說,他看不出我是個性格內向的女孩兒,我也覺得在跟他無拘無束交談的時候語氣要跟現實生活中的我有很大差距,可是我並沒有故意在偽裝,我只是在表達我內心的感受和想法罷了,難道在不知不覺中我已經脫離了實際?蘇旭的為人與他所寫的文章又會有怎樣的分別呢。
我曾經以為像這樣沒有見過面的兩個人聊的一定是心裡最真實的感受,但會不會有時我們也在不經意的掩示呢。
孤獨的平安夜
平安夜。
晚自習還沒有下課的時候,江思瑩說組織大家做個遊戲吧,分成四組,每組的第一個成員抽個簽,這樣會抽到一個成語或俗語。然後把它用動作表演出來,第二個表演給第三個,第三個表演給第四個,依次類推,最後一人說出這個成語名稱。
林楓拿著拖布晃來晃去時,我便有些愣住了,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學也沒學好。張波模仿的當然還不如我,等到劉菁時,她乾脆拿著拖布從這走到那,一點動作都沒了,林楓說,這下完了,猜不到了。結果劉偉還是一口道出,豬八戒背媳婦。我們這才恍然大悟,弄了半天,大家在學豬八戒。我們組得分最高。其他幾個組都沒猜對。江思瑩說有一個特別獎要抽籤決定,但是被抽到的這個同學要回答她們所提出的問題。必須說實話。
被抽到的人是劉偉。
江思瑩說,我的問題是請你描繪一下你喜歡異性的樣子,而且要讓大家都猜出來才行。劉偉笑笑說,其實我說什麼都是多餘的,我們寢室的兄弟都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誰,她叫雲霞,是我家鄉的女孩兒。江思瑩說那不行,不算,我們又不認識,猜不出來,你得說咱們班上的,某個女孩的特徵,不是你喜歡的也行。
那我說你行嗎。劉偉說。
當然不行,你那是應付了事。江思瑩說。
林楓在下面喊,那還不好說,灰色的衣服,藍色牛仔褲,頭上嘛戴著個粉紅色的發卡……劉偉跟著說道,「灰色的衣服,藍色的牛仔褲,……」剛說到這,他們寢的男生在下面喊道,「猜出來了,是劉菁。」再一看劉菁,整個一大紅臉。
校園裡有很多情侶,大概只有今天,學生會的老師沒有像以往那樣,拿著手電挨個小花叢照,然後狠狠地吆喝,「給我出來!」……
學校的花叢邊坐著許多對情侶,不時地傳來竊笑聲,大概我走錯地方了,我繞過他們,開始往學校的後操場走去,那是一個悠靜的地方。果然,光禿禿的操場不是幽會的好場所,遠處空曠的籃球場只有三兩個人還在嬉笑著傳球。
經過籃球場,一個籃球飛了出來正好落在我的面前。「哎,幫忙扔過來。」一個男生喊道。我彎下腰,去拾地上的籃球,這樣我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色球鞋的男生跑到跟前,謝謝你。
不用……謝,我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微笑裡。
楊濱也怔了一怔,接過了球,笑了,真巧,這麼晚還不回寢。
我低下頭,就回去了。楊濱微笑著說,要是不急的話,跟我們一起玩球吧。
不了,我轉身匆忙向寢室跑去,這個節日我也是孤單的……
一進寢室,見劉菁滿腹心事的坐在張波的床上,談論著。
江思瑩在一旁說,你們還記得去年冬天咱們上體育課的事吧,老師說,天太冷,就在屋裡上吧,大家一起學學交際舞,男生們都說不行,呆不住,也不會學這東西,老師就說,那你們要是不嫌冷你們就出去玩籃球吧,女生留在教室裡學交際舞,說完所有的男生都出了,就劉偉一個人留在班裡,看咱們跳舞,他自己又不會跳,就一直愣在那裡,哪像個男生。
但是劉偉學習好,將來一定很有出息。張波說。
學習好就一定有出息嗎,那可不一定。江思瑩說,而且,你們記得上次劉偉和周浩仁打架的事吧,他家窮的那樣,將來他能不能娶上媳婦兒還是個問題呢。
窮怎麼了,你別總看不起窮人。張波有些不太高興。
還說這些有什麼用,劉菁滿臉愁容地說,他家跟我家都不在這個城市,將來也不能分配在一起,我們之間根本就不可能,就算明知道他喜歡我又能怎麼樣,而且你們也看到了,劉偉這個人就是這樣婆婆媽媽的,他喜歡我自己又不跟我說,讓別人說算是怎麼一回事……
我有些詫異,難道剛才不是在做遊戲?
劉菁上廁所的功夫,江思瑩爆出一個內幕,據說劉偉曾給劉菁寫過一封情書,大意就是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主要是因為家不在一起的原因。這是一年前的事了,英愛也爆出了一個內幕,那就是劉偉也曾經給齊雪寫過同樣的一封信,大意跟你剛才說的那個差不多。這麼說,有一個是假的?莊雨問,江思瑩說,那也一定是給齊雪的那個是真的,齊雪那小家碧玉的倒是很討男生喜歡,但是這個劉菁,總有點讓人想不通,你想劉菁跟咱們說話都五大三粗的,哪像個女生嗎,喜歡上她多難啊。那可不一定,張波說,劉偉家境不好,聽說他的學費都是他表妹給掙的,說不定劉偉就想找個會過日子,細心一點的。這麼說,還有點道理。莊雨贊同。
不,鍾慧說,我懷疑這兩封信都不是劉偉寫的,很有可能是他們寢室的人開玩笑的。我忍不住插嘴道,上次劉偉跟周浩仁打架明明就是為了徐芳寧,難道你們忘了。說到這,江思瑩似乎恍然大悟,對,劉偉一直是喜歡徐芳寧的,這麼說更不可能了。莊雨說,劉偉是對徐芳寧不太一樣。鍾慧突然走到我的面前,冷冷的說了一句,你這樣污蔑別人有意思嗎。
我愣了,我沒污蔑別人呢。
鍾慧狠狠瞪了我一眼,摔門而去。大家都把目光對準了我,江思瑩問,你們倆到底要僵到什麼時候。莊雨說,好好的一個寢室,讓你們弄得烏煙瘴氣,你不知道我們多彆扭嗎,不是看你的臉色,就是看她的臉色。
可我到底說錯什麼了。我說。
你說什麼都不重要,反正只要你一開口,有人就不舒服。江思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