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銳和典典回到家中,已經是中午了。符銳摟著典典像摟著一隻彌留的小鳥,典典渾身哆嗦著,眼中的光華若有若無。
典典自從得到那個壞消息以來,已經一天一夜滴水未進了,現在典典渾身沒有一絲力氣,連說話的勁都沒有了。
符銳把典典安置在臥室的大床上,用被子嚴嚴實實的把典典裹緊,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符銳微笑著對她說:乖寶寶,閉上眼睛休息,我去給你做飯。
符銳從冰箱裡拿出一袋速凍水餃,做了滿滿兩碗,端到典典床頭。典典虛弱得沒有一點力氣,符銳端著碗喂典典,符銳一口餃子一口湯的給典典喂,很像典典出去掙錢時符銳一個人在家喂茜茜那種樣子。
符銳給典典喂完餃子,自己也胡亂的把自己的那碗吃完。符銳再次把典典安置在暖暖的被窩裡,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符銳微笑的看著典典,用手指輕拂典典的眼,催典典閉上眼睛睡覺。典典疲倦的合上眼簾,符銳親親典典的臉頰,再親親典典的嘴唇,然後伏在典典的耳旁說:乖寶寶,閉上眼,好好睡,我去一趟單位,我不回來,不許睜開眼啊。
符銳來到單位,符銳跑到衛生間,符銳確信周圍沒有一個同事,他才把水龍頭大大的打開。北方五月裡的自來水刺骨的寒冷,符銳把頭放在自來水下,符銳的淚水像開閘的洪水一樣傾瀉出去。
符銳整個下午都在網上搜索有關艾滋病的資料,在此之前,艾滋病是一個魔鬼般恐怖但又知之甚少的東西。符銳把在網上收集的資料歸類並打印出來:
1.艾滋病是由艾滋病病毒引起的,這個病毒的全稱是人類免疫缺陷病毒(humanimmuno-deficiencyvirus,簡稱hiv),它能摧毀人類身體內的防禦系統,使人體失去了抵禦所有疾病的能力,從而最終導致死亡。目前還沒有治癒艾滋病的辦法。
2.艾滋病病毒是通過帶病毒的體液交換傳染。這種傳染有可能發生在感染和發病之間的任何階段。艾滋病病毒在下面這些體液中存在:血液、jing液、**分泌物、母乳。由此而延伸出最常見的三種傳播途徑:血液、xing交、母嬰。當然只要是任意一種攜帶艾滋病毒的體液通過破損的皮膚進入另一個人的體內,那麼就可能發生傳染。
3.從受到艾滋病病毒感染,到體內產生出艾滋病病毒抗體,這一段時間稱為窗口期。在窗口期,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血液檢測查不到艾滋病病毒抗體,結果呈yinxing。窗口期的長短個體有差異,一般6周到6個月,平均為3個月。從染上艾滋病病毒到艾滋病發病平均長達7年。因此染上病毒的人可能很多年自己感覺很健康,別人也看不出來,但仍然能傳染別人。艾滋病發病後,一般在1到2年內死亡。
4.一組統計數據:在不採取任何預防措施的情況下,正常人輸進了艾滋病病毒的血液其感染的幾率是95%,而一個hiv陽性感染者或已經發病的病人與一個正常人發生性關係的感染幾率不到1%,同性戀的傳染幾率有所不同,男傳男的幾率要比其他xing交方式大得多,女傳女的幾率要比其他xing交方式小的多。如果母親是一個hiv陽性或艾滋病的病人,其感染給胎兒的幾率是25%
5.艾滋病病毒在體外環境下很脆弱,很容易被殺死,因此艾滋病病毒不通過空氣、食物、水等一般性日常生活接觸傳播。另外,艾滋病病毒不能在蚊蟲體內生存,不能通過蚊蟲叮咬傳播。在攝氏60度的環境中30分鐘就會死亡,艾滋病毒在凝固的體液中存活時間不超過10分鐘。
6.艾滋病的研究是當前科學研究領域中進展最快的一個,艾滋病只不過是一種病毒性疾病,其病因與傳播途徑都非常清楚,目前雖然還沒有完全治療它的有效方法,但是人類降伏它肯定比攻克癌症要容易得多,早得多。
7.我國《艾滋病防治條例》規定,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歧視艾滋病病毒感染者、艾滋病病人及其家屬。艾滋病病毒感染者、艾滋病病人及其家屬享有的婚姻、就業、就醫、入學等合法權益。本人不同意不可公開艾滋病感染者或病人信息,醫療單位不得推諉拒絕治療艾滋病感染者或病人。對於經濟困難的艾滋病病人應免費提供抗艾滋病病毒治療藥品。艾滋病感染者和艾滋病病人應當採取必要的防護措施,防止感染他人,不得以任何方式故意傳播艾滋病。
下班的時候,符銳把這些材料小心的拿好,去幼兒園接了茜茜,然後匆匆的回到家中。
符銳推開家門,一股熟悉的脂粉味幽幽的飄過來,符銳感到心裡踏實了許多。
符銳來到臥室,典典還在熟睡,典典從昨天下午得到那個壞消息到現在心裡實在太疲倦了。符銳和茜茜躡手躡腳的走到典典身邊,符銳伏下身在典典臉頰上吻了一下,典典睜開眼睛,典典的嘴角輕輕的動了一下,彷彿一個微微的笑。
茜茜象小鳥一樣撲向媽媽,典典把茜茜緊緊的抱在懷裡,這個瘦瘦小小的女娃娃是一個縮小了的典典,如果典典的生命在某一個時候消失了,那麼這個小女娃娃就是典典生命的延續,而她的生命之花一定會永遠美麗的綻放,因為她的媽媽活著的時候已經把能承擔的全都承擔完了。
符銳一家人吃完晚飯,符銳把茜茜早早的安排去睡覺,然後符銳拉著典典的手,把她拉到廚房的飯桌前,挨著她坐下。符銳歪著腦袋看著典典,甚至有點調皮的笑了一下。符銳說:典典,你看你的眼影抹的黑黑的,唇膏也塗的黑黑的,好像剛剛被煙熏過,你這妝叫作煙熏妝吧?典典木木的看著符銳,並沒有被他逗笑。
符銳清了清嗓子,然後從兜裡拿出預先準備好的材料,符銳輕鬆的說:「典典,我現在是大夫,你現在是我的病人,我給你上一堂課。」
符銳用一種非常平靜的口吻一字一句的念著艾滋病的相關知識,當符銳用心念完這篇材料時,符銳發覺典典並沒有安心去聽艾滋病的知識。符銳把材料收好,然後跟典典說:「今晚你思想總不集中,明天還得給你念一遍。」
典典的神情一直很恍惚,她始終不說一句話。符銳坐在典典身旁,瞅了典典很長時間,突然問道:「典典,咱們茜茜種過牛痘嗎?」典典迷惑的看了符銳好長時間,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種過」。太好了!典典終於開口說話了,符銳趕緊接著問:「你種過嗎?」典典抬起眼睛說:「種過。」符銳又問:「你知道種牛痘是預防什麼病的嗎?」典典說:「不知道。」符銳說:「是預防天花的!」典典迷惑的問:「天花很可怕嗎?」
符銳說:「天花對於今天的人們來說當然一點也不可怕,但是在牛痘出現之前,天花絕對是一個慘絕人寰的殺人魔王。18世紀歐洲蔓延天花,死亡人數曾高達1億,天花的烈性傳染使人類在地球上的生存面臨著危機。然而,這種能夠毀滅人類的天花卻是被人類消滅的第一種傳染病。18世紀,英國的鄉村醫生愛德華-琴納發現,牧場擠nǎi工的手上常常感染牛痘,而有牛痘者全都沒有患上天花。1796年5月17ri,琴納進行了一項具有劃時代意義的醫學實驗,他為一名8歲男孩人工接種了牛痘,此後這個男孩再也沒有感染天花,也是從這一天起,那種可怕的天花病毒再也不會感染我們人類了。而今天,攻克艾滋病已經成為全人類共同的目標,至今為止還沒有任何一種疾病如此的得到全人類的共同關注,艾滋病並不是什麼神秘的疾病,它只不過是一種普通的病毒性疾病,它的病因和傳染方式都已經研究的非常清楚,可以斷言在不久的將來,人類一定可以像戰勝昨天的天花那樣戰勝今天的艾滋病。」
典典聽了符銳的一番話,看了符銳很長時間,突然問了一句:「符銳,你說艾滋病人的器官能賣錢嗎?」符銳聽完腦袋嗡的一聲響,符銳盯著典典的眼看了好長時間,符銳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講些什麼。
典典現在到底在想什麼呢?典典想:她給這個家裡帶來了天大的災難,她現在已經沒有其它方法去彌補了,如果可能,她希望能給家裡做最後一點貢獻,但是,像她這樣人的器官一定是長滿了病毒的,這樣的器官一分錢也賣不了。
典典想:她已經下定決心一個人去承擔所有的罪過,她絕對不會把災難留給符銳和茜茜,無論符銳怎樣的花言巧語,他只能暫時的迷惑她,但絕對不會動搖她下定的決心。
符銳覺得典典現在已經執迷不悟了,一個執迷不悟的女人是非常危險的,即使是典典這樣淒美的女人,也同樣讓人又憐又恨。
符銳盯著典典的眼,突然毫不留情的吼道:「典典,你以為你一個人能承擔面臨的一切嗎?你以為你一死了之一切就解決了嗎?你太荒唐了,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有一個非常嚴峻的現實我一直也沒有跟你說過,你知道嗎?現在不僅僅是你一個人得了這種病,我也極有可能感染了這種病,甚至茜茜也同樣有感染的可能,你以為你一個人不活了就能挽救我們嗎?」
符銳的話徹底把典典擊垮了,典典軟軟的蹲在地上,典典把手指伸到自己的頭髮裡,把頭髮緊緊的抓成一團,她使勁的搖著頭,嘴裡絕望的說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過了很長很長時間,符銳把手放在典典的肩上,符銳感到典典肩膀的柔軟和體溫,符銳平靜的跟典典說道:「典典,其實生和死對我倆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我們今生作為夫妻,已經生活了整整5年了。我記得我們相愛的時候,全世界都來反對我們,當時我們是那樣的勇敢和無畏,我們最終戰勝了整個世界保衛了我們的愛情。我記得我們曾經說過,如果我們能成為真正的夫妻,哪怕只能擁有一天也不枉相愛一場。可是我們已經做了5年的夫妻了,5年啊,那是多少天啊,老天太厚待我們了。現在我們每多過一天就得到了一份額外的饋贈,我們怎麼可以去拒絕老天這樣對我們的恩惠呢?」
「其實生和死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冬去chun來,花開花落,自然界的萬物沒有誰能夠打破這樣的規律。山坡上的小草,一歲一枯榮;池塘邊的蜉蝣,朝生而暮死。它們的生命是那樣的短暫,可是他們卻活的那樣快樂,它們蓄蕾而花開振翅而飛翔,彷彿並不在意寒冷和黑夜即將來到。而我們現在依然是那麼的健康飽滿,我們的生命比它們要長久的多,我們有什麼理由不去好好享受現在擁有的每一天呢?」
「現在的世界是人類有史以來最為合理的世界,全人類的理想都是推動社會的文明進步,這已經成了地球上每一個人的共識。在漫長的人類社會裡,沒有任何一個時代能夠像今天這樣飛速的發展,如今的科學技術日新月異,人類的文明進步越來越快,我們不斷的享受到一個又一個人類創造的新成果。消滅艾滋病同樣是人類文明進步的一個組成部分,現在每一天都有無數偉大的人們在尋求戰勝它的辦法,現在他們每一天都有新的發現和新的進步,這些令人尊敬的人們在如此高尚的工作,我們為什麼不用一個樂觀的微笑去等待他們呢?」
典典抬起頭,典典的眼眶上掛著淚珠,典典的嘴角微微一動,符銳看到那似乎是一個瞬間的微笑,它像茫茫的黑夜裡一盞微弱的燈光那樣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