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結束不到一個月,保衛科就撤銷了。行裡的保衛工作交給了市裡的押運公司,行裡不再設立金庫,金庫統一由押運公司管理。全市的各家金融機構將來都要這樣做。這樣做可以有效的減少金庫分散管理的風險,可以減輕各家銀行的管理負擔,可以減少大量的營業費用。同時減少了十幾個像美國兵這樣忠心耿耿的員工。保衛科也有留下的員工,是幾個敢打敢鬧或者有門子不走正道的同事,改革的規則也跟不健全的法律一樣,干同樣的事情,有的抓進去很快又放了出來,有的抓進去就再也沒有放出來。下崗的同事走得義無反顧,他們沒有和留下的同事攀比,因為自己已經痛苦了就不要把別人也拉來一同痛苦。就是這些善良老實的人們,被領導作為下崗的最好人選。
沒有了保衛科的銀行絲毫沒有感到冷清,銀行沒有因為減少了這樣一個保衛科就能使員工們透一口氣,早些年盲目擴大的後患太嚴重了,然而這些苦果都要讓員工們來償還,卻不讓那些盲目決策的領導們償還。如果將來證明這樣的減員也是錯誤的,那麼決策者們還要讓這些員工繼續替他咽苦果,而不是他們自己。如果國家規定,誰要是作為決策者,他拿普通員工幾十倍幾百倍的工資,那麼他必須作出相應的成績,幹不好就向社會公開請罪並引咎辭職。如果你幹好干壞都一樣,你造成巨大的損失也不負責任,那麼誰不會幹呀,你就到豬圈裡拖出來一頭老母豬也能幹呀,反正不是幹好就是干壞唄,難道還能幹出第三種可能嗎?
渤海行一方面鼓勵所有的員工主動自謀職業,為行裡做最後一次貢獻,一方面製造壓力,不斷的傳達沒有完成下崗指標的通知。
學習一個接一個,會議一個接一個,思想工作一個接一個。像這樣的生活氛圍裡,就誕生了像汪行長那樣的奇才,他可以天天開一個會,從毫無聯繫的許多事情裡推出一個同樣的結論,並且說出的話像順口溜,朗朗上口,聽了像沒聽一樣。
可恨的還不僅僅是汪行長,還有他手下的那些口舌,他們把汪行長的講話擴展開來延伸出去,聯繫到那些遙不可及的事情,最後得出一些不切實際的結論來。
像符銳這樣70年代出生的人,沒有趕上文化大革命,也許經過這樣的一次改革,就是要給他補上一課吧。
最糟糕的事情是那時正趕上全國學習『三個代表』。像汪行長他們那些所有員工看起來除了代表他們自己之外什麼也不代表的人,怎麼還有臉說三個代表呢?更糟糕的是不久他們幾個又厚顏無恥的高唱『保持先進』,像汪行長則仕這些人從來都是全行最落後最無恥的員工,莫名其妙的卻要繼續保持先進,聽起來是多麼令人毛骨悚然的一件事啊。
結果全渤海行,就是這幾個人叫的最歡,好像碰到了發揮天才的絕好機會,如果此時不好好利用死了都不會閉眼,於是鋪天蓋地的大學特學,到處找旅遊景點去學,天天開會擺酒席去學,天天掛在嘴邊說。因為絕大多數員工都對這樣的人特別反感,並且都已經根深蒂固了,所以從這樣人的嘴裡說出『三個代表』和『保持先進』,除了給黨和國家抹黑以外,不但起不了積極作用,反而起到了相反的宣傳效果。
雖然學習的熱潮一浪高過一浪,捷報不斷,但關係到員工切身利益的工資和下崗這兩個最主要的問題一個也沒有解決。
符銳在單位上著班,實在是有些心不在焉。符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如此的對待典典。
符銳不知道典典會不會放棄她那個瘋狂的行動,好好的呆在家裡看孩子。如果說這是一個希望,那麼符銳對這個希望是恐懼的,因為如果典典真的呆在家裡,情況將比現在還要嚴重。但是符銳的一切做法就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符銳甚至冒著要犧牲愛情要和典典同歸於盡的危險,來達到這個目的。這是多麼的自相矛盾啊,符銳自己也很清楚,但是符銳就是這樣一步一步的走向危險的。
符銳今天上了糟糕的一天班。下班後,符銳去幼兒園接茜茜,幼兒園老師說茜茜已經被她媽媽接走了。
符銳突然感覺到心情一下就變好了。典典沒有走,至少是今天沒有走。
符銳一回到家,茜茜就蹦蹦跳跳的迎上來,茜茜高興的不得了,茜茜說今天是媽媽來接的她,茜茜還拉著符銳的手去看媽媽。
典典正在廚房做飯,高高的挽起袖子,穿著布拖鞋,圍著花圍裙,典典很像一位迷人的廚娘。
飯桌上已經擺了三個菜了,典典還要炒一個菜,符銳站在典典身後呆呆的看著典典的背影。典典說:「我上班以後,你就照我的標準做,不要虧待咱們的女兒了。」
符銳本來以為典典就此放棄了了那個瘋狂的行動,以為典典就會像以前那樣守在家中,以為他和典典就此打破了那個折磨人的僵局,聽完典典的話,符銳沉默下來,沒有說話。
典典怕符銳沒有聽明白,又補充說:「等我走了,就剩下你和茜茜了,你就按我的標準做,不要虧待咱們的女兒了。」
符銳沒有理會典典,他走出廚房,來到臥室,符銳躺在床上,符銳想:典典根本就沒有想過和我商量,典典根本就不會考慮我的意見,她是一個我行我素自作主張不計後果的女人,她怎麼想就會怎麼做,根本就不懂得尊重她的丈夫。典典不是那個溫順的典典了,其實她從來就不是那樣的女人,只是剛開始我還能夠養得起家,等到我沒有那樣的能耐以後,她就不再尊重我的意見而為所欲為了。
符銳還覺得,典典這樣的人,一旦有了自己的主意,她會立即忘掉所有的恩恩怨怨,不管是她的媽媽還是她的愛人還是她的孩子,都擋不住她腳步,這是一個什麼都幹得出來的人。像這樣的人,當她愛你的時候,她可以不顧一切,她可以豁出性命去愛你,你一旦以為她是這樣一個忠貞不渝的人時,你就大錯而特錯了,因為她對什麼事情都是忠貞不渝的,她根本不管她鍾情的那些事情會怎樣的傷害別人的心。
符銳甚至還對典典的品質產生了懷疑,典典天生就是一個怕苦怕累好吃懶做的人,這樣的人不是因為思想開放而去選擇開放的職業,而是因為不願勞動沒有理想才混這口飯吃,這兩者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前者是有所為而為之,無可厚非;後者是無所為而為之,不可同情。符銳曾經冒天下之大不諱去愛典典,難道換來的就是這麼個典典嗎?
飯菜全都做好了,符銳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典典在廚房裡大聲喊「老公快來吃飯」「符銳快來吃飯」「茜茜他爸爸快來吃飯」「那個傻小子快來吃飯」,典典怎麼喊符銳一聲也不吭。典典拉著茜茜的小手來到臥室,典典湊近符銳的耳朵說:「快吃飯呀,你個小氣鬼。」符銳翻過身背向著典典,又不動了。典典說:「你看,你比我們兩個都大,還要我們來哄著你!」典典說著,就伸手去拉符銳的胳膊,典典剛把符銳的手拉開,符銳猛的把胳膊粗野的抽了回來,毫無防備的典典差一點摔了一跤。典典站穩後紅著臉瞅著符銳,瞅了好長時間,才拉著茜茜走了。
符銳等到典典和茜茜吃完了,自己才去吃。
晚上睡覺的時候,符銳背朝著典典躺著,等茜茜睡著了,典典輕輕的用手碰碰符銳的胳膊,就像初戀的情人小心的去敲對方的窗,符銳知道典典是邀請他**,可是這個野蠻的符銳根本就被魔鬼統治了大腦,符銳厭煩的把胳膊一甩,拒絕了典典。典典對著符銳的後腦勺喃喃的說:「我明天一早走,以後每十天回來一次,我走了以後你好好照顧茜茜,我知道你有多麼多辛苦,我心裡都記著的呢。」
符銳鼻子裡冷哼了一聲就再也沒有發出一點動靜了。
早晨,符銳和茜茜醒來時,典典已經走掉了,飯桌上擺著飯菜,典典把昨晚的飯菜熱了一遍,擺好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