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茜醒了,符銳一摸茜茜的尿布,已經濕透了。符銳拿來一疊衛生紙,打開茜茜的尿布,裡面混著許多稀巴巴,符銳仔仔細細的把茜茜的屁股擦乾淨,然後拿來兩塊尿布,疊成十字型,把茜茜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兩下就把茜茜的小屁股包的嚴嚴實實服服貼貼,總共都沒有用到一分鐘。
符銳把擦完巴巴的衛生紙裝到一個塑料袋裡,放到廁所,把換下來的尿布拿到衛生間,打上香皂,非常熟練把它沖洗乾淨。
符銳來到典典床邊,挨著她坐著,一起去看茜茜。茜茜已經醒來了,就盯著小床上的晃晃看,茜茜也不跟父母交流,一門心思的按自己的主意辦事。
典典問符銳:「聽說現在有一種紙尿褲可方便了,你知道紙尿褲多少錢一塊嗎?」符銳說:「不知道,聽說那東西對嬰兒身體不好。」其實符銳去商場看過,一條紙尿褲都在二元錢左右,像茜茜這樣一天都需要五、六個,符銳每月到手的工資三百塊錢,他再荒唐也不會用它去買紙尿褲。
典典說:「一條如果五毛錢,我們晚上給茜茜用兩條就差不多了吧,那樣就輕鬆多了,否則你每個小時起來換一次,太累了。」符銳說:「我不累,我困了可以在單位睡覺。」典典說:「你們單位現在天天要逼人下崗,你怎麼可能在單位睡呢?」符銳說:「我每天把活幹完了,就可以睡覺,還可以玩遊戲呢!」典典說:「符銳,我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反正我跟你說過,你要是累死了,我就不要茜茜了,我就跟你一塊去死。」
渤海行的會議越來越多,學習也越來越多,從時事政治到各級行長講話,不斷的重複重複再重複。每天早晨提前半個小時學習,下午推遲半小時下班,每人都有好幾個筆記本,符銳本來最近腦袋就愛眩暈,通過這些學習就更加眩暈了,他們同事也都反映眩暈。
開會的時候也記不請是哪個行長在台上念稿,下面的員工大多弄不懂他在說什麼,同時又不敢開小差,聽說兄弟行有一位員工由於開會時沒有關手機,被當場下崗了。所以在坐的各位,如坐針氈卻動彈不得。符銳則羨慕三國時期的張飛,他可以睜著眼睛睡覺,如果有他那兩下子,何愁天天開會了。
決策者這樣的搞思想工作其實除了增加牴觸以外簡直一點作用都沒有,作為決策者你首先應該是一個合格的員工,然後你才能高談闊論,你連第一點都做不到你還想做到什麼?
但是歷來就有那麼一些人,他們好像生來就是搞這種運動的東西,他們不但積極的去聽,還積極的發表心得體會,比如:「通過這些天的學習,我開闊了眼界,提高了認識,我終於懂得,只有全行員工齊心協力、上下統一,緊緊圍繞在以汪行長為核心的行黨委身邊,才能夠英姿颯爽、昂首闊步的去和世界接軌。」這樣的鬼話絕對不是杜撰出來的。
還有些女員工的話也都不是杜撰出來的:「你們猜猜咱們行最有魅力的男生是誰,他有激情有魄力,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有一種成熟男人的安全感。我敢說在我們行女員工的心目中,絕大多數都覺得自己的老公不如他。他就是我們身邊的汪行長!」
當然一般來說只有婊子才會出賣自己的丈夫,但是作為一個銀行女職員,對行長說出這樣噁心的話,那絕對是別有用心的。不知道這些女職員具體行動了沒有,反正她們的用心大都沒有白費,有好幾個美女就平步青雲,由美女員工變成美女領導。行裡的領導並不一定就是人人都看得到的科長行長什麼的,由於汪行長是一級法人,所以他可以隨口編出任何眉目的官銜,即使其他行沒有這些稱謂也都沒有關係,因為他是學歷史搞文字遊戲的嘛。比如黨委秘書、行長秘書、黨委副秘書、行長副秘書,這樣她們就能得到更大的政治權利、享受更多經濟利益、發揮更大的人生價值、參與決策和管理普通員工。
公安局把男女間直接付費的交易叫作賣yin,其實那些借此陞官發財的娘們兒才叫賣yin,只不過一個是受法律保護而另一個相反罷了。
渤海行流行的一種說法是:渤海行敢於奉獻的的美女都當領導了。
省行偶爾也來搞minzhu測評,所有員工都參與打分。按理說像符銳這樣滿腹牢騷的人們應該趁此機會利用一下自己的權利,把所有的怨氣說出去。但是,奇怪的很,全行幾百人,沒有一個人提意見,也沒有一個人給行領導打不及格。所以說符銳他們從骨子裡就是下賤的東西,整死你們活該。
但是,打分時是把測試卷發到各科室,眼看著你給行長打分,誰打了多少分人人都知道,你使出你全身絕學打出致命的一掌,給行長打個零分,甚至你上下串聯,都給行長打個零分,這也無關緊要,行長的任命又不是由你們普通員工決定的,行長吸一口煙,用食指彈彈煙蒂,那落到煙灰缸裡的垃圾就是你了。
符銳想不通的是,像這樣的改革好像只在小說裡見過,並且在文革時期才天天開這樣的會議做這樣的筆記,為什麼現在的一些年輕同事是那樣的輕車熟路游刃有餘呢?符銳仔細的統計了一下,他有個驚人的發現,凡是爹媽當官的都有這種特異功能,凡是爹媽沒本事的,兒子也完蛋,比如符銳。
那麼說窮人就一輩子窮了,也不全是。只要你改變你的基因,嫁接到一棵不一樣的樹上,開不一樣的花,結不一樣的果,那麼你就有的是機會,比如則仕科長。
符銳雖然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但符銳幹活行。符銳雖然在家裡已經被茜茜和典典媽那一大攤子事情折磨得半死不活,但是由於慣性和天生的發賤,他還是要把他的工作干到最好。但符銳偶爾也干一點對不起良心的事情,他把一個活掰成兩個來幹,以顯示自己很忙,但這是極少數,並且每次心裡都有愧疚,而不像多數員工那樣把一個活掰成十個,不過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也內疚,這些都是沒有發展前途的笨人,極個別人覺得天經地義的,那是前途無量的智者。
符銳回到家裡就不可能再作假了,他如果還要把一個活掰成兩個來做,那不是有毛病嗎?符銳想,那些早已習慣於作假的同事回到家裡,不可能一下就轉過彎來吧,他們要是不小心把家裡的活也掰成十個來做,他們自己清醒過來時也會發笑吧!
所以說符銳這個人就是腦袋被驢踢壞了,這樣的轉換難道還需要意識嗎?都像符銳那樣腦袋一根筋,還不把自己弄的家破人亡了。
和每一個回到家裡的人一樣,家裡的事是實實在在的事,符銳回到家裡,面對的就是實實在在的典典和典典生的茜茜以及生典典的她爸她媽了。無論怎麼說,家裡還是比單位要踏實得多,儘管茜茜的哭鬧聲讓人也無法踏實。
典典也恢復的很好了,典典非常刻苦的做腹部運動,典典本來就非常結實,所以她的身材絲毫沒有因為生產而走樣。典典也變得更加的白皙和嫵媚,典典不施粉黛,可是她水汪汪的眼睛裡裝滿了少女的柔美,典典也不塗口紅,但她白淨的臉上那肉紅肉紅的唇se顯得更加自然和健康。
每天回到家,典典媽都做了可口的飯菜,典典也可以隨便吃東西了,也可以洗臉也可以刷牙也可以洗澡也可以見風見火了。典典的爸媽提出要回老家了,他們說,家裡的地不能總讓別人照看,另外現在土雞蛋的行情特別好,城裡人都鍾情土雞蛋,典典爸可以趁此機會多多的販賣,多賺點錢供茜茜將來上大學。
離別的時候典典哭得很傷心,彷彿親人一去就再也不會回來那樣,這樣的哭泣引得茜茜也跟著哭,也許茜茜這時的哭是她生平第一次因為人的感情而哭泣。典典讓爸媽互相照顧,讓媽媽不要總責罵爸爸,爸爸是一個大大咧咧卻世上少有的好丈夫,媽媽應該好好愛他。
典典說這些話的時候,大家都細細的聽,只有典典爸說:「我跟你媽都這把年齡了,還什麼愛呀愛的,她有啥好的,誰愛她呀!」典典媽瞪了典典爸一眼,典典爸就嘿嘿笑著閉嘴了。
符銳把岳父岳母送到火車站。符銳跟典典媽說:「媽,在月子期間,您那麼辛苦,我沒有說一句謝謝的話,卻說過一些很不禮貌的話,等你們要走了,我才感到非常非常後悔,我真的對不起您,請您千萬不要往心裡去好嗎?」典典媽說:「孩子,我也能理解你,我知道最辛苦的人是你,你其實都是為典典好,典典在背後也總跟我說你好,你是個好孩子,我沒有兒子,我就當你是我的親生兒子吧,我看你整天辛苦我也心疼,唉,單位的許多事情你不要總惦記,人一生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萬事都要想得開,許多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和典典平平安安過一輩子,那才是真的,聽話,孩子,注意身體,慢慢來,別著急,別上火。」
符銳突然間感到一種叫作母愛的東西襲擊了自己,符銳好長好長時間沒有體驗過它了,符銳眼圈一紅,失口叫了聲『媽』,就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典典爸上來說:「好了好了,你們這是幹什麼,叫別人看了笑話。符銳,如果在單位受了氣,就跟他們大幹一場,你們不是要給五、六萬撫恤金嗎,夠到鄉下買房買地過了,實在不行跟我去收土雞蛋。」
典典媽生氣的說:「什麼撫恤金,閉上你媽的烏鴉嘴。」
符銳看到典典媽和典典爸互相埋怨的上了火車,在火車開動的瞬間,符銳看到典典媽不再埋怨典典爸了,符銳看到典典爸張著嘴似乎想說什麼,他臉上的表情僵硬,眼睛裡充滿的不知是遺憾還是絕望。